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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昶听完,目光从许沂身上又转回自己儿子的身上,已是满面酡红不胜醉态,他由是大笑,用力拍了拍赵琰的肩头:“老父衰朽,跳不动了,你既然提起,有事弟子服其劳,那就下场一舞,以助酒兴吧。”
赵琰流露出顽皮神色:“领命。”
下场的时候赵琰甚至没有放下手上的酒盏,他脚步业已踉跄,歪歪斜斜先是差点撞翻何戎面前的几案,又险些被自己绊倒在地,好不容易走到大堂正中,也还是兀自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直了。杜淮这时笑对赵昶说:“丞相,小公子醉了,改日再舞吧。”
赵昶尚未发话,赵琰已然摆手:“不妨事,我这是因喜而醉,更合起舞……诸位,我早些时候出使珥离,南人踏歌与国都大不相同,歌自大不相同,舞步更是迥异,我这婚事,全凭踏歌而起,就敢请一舞踏歌,为诸位一助酒兴。”
他一番话说得神采飞扬真情实意,却不见夏晴在座上变了脸色,连李云萝一时间也露出微微的苦笑来——赵琰酒后忘情,竟把未婚妻子真正的出身吐露出来。好在今日别无外人,听他这样说,赵昶甚至转头对满面不豫的夏晴笑道:“小子得意忘形,我先替他向你请罪了。”
雍京的贵胄之家,素来以南方的民乐为鄙,以为不是清音雅乐,不足登堂入室。如今赵琰突然要以俚歌作舞,赵府的伎乐一时都不知如何伴奏。后来还是召了三两名赵琰自珥离带回来的奴婢,取了笙箫竹笛,咿咿呀呀拨弄一番,终于吹出了珥离春日踏歌的曲调。
南乐曲调靡靡,尽管奏乐之人技艺参差,听来仍是不胜优美妩媚,和平朝流行的乐曲风格大相径庭,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赵琰不仅起舞,更以歌合之:“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桐子解千年。
白露朝夕生,秋风凄长夜。忆郎须寒服,乘月捣白素。
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飏。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别在三阳初,望还九秋暮。恶见东流水,终年不西顾。”
这歌本该由女子来唱,但自赵琰口中唱出,又别有一番风味。他不过二十五六,年华正好的岁数,即便抛去丞相幼子的矜贵身份,也是雍京出名的翩翩佳郎君。而今他借酒劲倾力而舞,一时间不要说随侍的下人看得目瞪口呆心驰神迷,就连这些平日看熟了他的长辈和平辈,也觉得身姿之美,堪比满目琳琅,美不胜收。
乐声中杜淮忍笑对右侧的何戎说:“小公子肖父。”
何戎颔首:“是。靖直又要做《七哀》之叹么?”
杜淮一口饮却杯中酒:“如今天下升平,不必再咏七哀了。”说完抛开酒盏,大声地喝起彩来。
满堂喝彩声里赵琰停下舞步,他已满头是汗,兼之醉眼迷茫,却不肯停,四下环视,又踉踉跄跄地走到赵昶面前,跪下说:“求父亲赐剑。儿子斗胆,请舞《国殇》。”
赵昶凝神打量了片刻座下光彩满面的儿子,终是吩咐左右:“取我的佩剑来。”
赵昶不亲身领兵近二十年,佩剑久未出鞘,但一旦拔出,寒霜映面,所向处烛火为之一滞。宝剑在手,赵琰朗声长笑,挥手对堂下乐工道:“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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