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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岚,我回来了。”
程静言的声音从来不曾这样难以忍受过,穆岚瞪大了眼睛,视线模糊了,她抬起双手捂住耳朵抱住头,就地蹲下去,缩成一道浓重的阴影,像一个小小的墨点。
汗水从额头和脊背渗出来。穆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怕到根本不敢开口,恨不得在程静言面前化做一滩水,就此消失拉倒,这样无论他开口的是什么,她都可以不必听了。
可她又被猛地拉了起来。程静言的手捏住她两边肩膀,用力得指关节都在发白,但穆岚看不到,他自己也看不到,两个人无言地看着彼此,才发现眼睛里只有对方,又什么都没有。
穆岚耳边的心跳声汇成巨大的雷声,无边无际的,她好几次开口,都发不出声音,嘴唇一直在抖,血色悄悄溜走之后,泛上来的是青紫和僵硬。穆岚的牙齿都在打颤了,她瑟瑟地低下头,再不肯去看程静言,几乎都要哭了出来,眼睛里却干涸得像沙漠:“静言,我……我等不到你回来,做了个梦,梦见新闻里……”
“是真的。”
她简直是条件反射一样抬起头,眼底折出尖锐的刀锋一样的光芒,那道光一闪而过,接着覆上的是濒死的小动物似的的凄婉而温润的水光,茫茫然地开了口,看口型是“啊”了一声,但嗓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一声比呼吸还微弱的叹息。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久,这句话才以龟爬一般的速度传入穆岚的耳中,又更慢地爬到大脑,接着才化身为最尖利的锥子,狠狠往心头一扎,穆岚立刻哆嗦起来,更用力地瞪大了眼睛,小腿肚子在抽筋,她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在程静言面前不像一条被捏住七寸的蛇一般瘫软下去。但从噩梦深处醒来之后,穆岚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慌不择路地抓住程静言的衣袖,问他:“可我还没说是什么呢……还没说啊……”
程静言看着她急切又惶恐的面孔,感觉到她的指甲正嵌进他手腕里,并没有躲闪,始终定定看着她:“我订婚的新闻,是真的。” 他的脊背也湿了。
他感觉到手中的身体陡然松懈了下来,不得不用其更大的力量握住她的肩头,不让她在自己面前瘫下。
但听完这句话后,穆岚只是低下眼,勾下颈项,佝偻了脊梁,一点一点地,在程静言眼前悄无声息地崩溃了。
她捏住他手腕的双手也放开了,哑声说:“那你还有没有要和我说的。”
短暂的静默后,他说:“没有了。”
穆岚点头:“我知道了。请放开手吧,程先生。”
箝制的力量一旦松开,穆岚就如同出笼的野兽,跌跌撞撞地往门口的方向冲。她的脚还在抽筋,差点被自己绊倒,但这房子仿佛荆棘丛,哪怕多待一秒,只会让她更加地遍体鳞伤血流成河。开门的那一刻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还赤着脚,所以当看得清清楚楚的程静言用力拽住她的时候,前一刻还失魂落魄的穆岚一如骤然发作的母狮子,亮出所有的獠牙和爪子,恶狠狠地推开他,咬牙切齿而声嘶力竭:“程静言,你滚!”
可不管她是怎样的踢打和反抗,程静言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来抱牢她的腰,轻轻地帮她把鞋子穿上了。
这一点虚情假意的施舍让穆岚眼前发黑,她一低头,看见他的宽阔平整的背,于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随手扯过不知道什么朝他背上一砸,然后看也不看,更顾不上拿任何东西,一感觉到揽住腰的力量松开了,她立刻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从已经洞开的大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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