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徒记 第8节
“受教。只是,我在白虎堂又该学什么比较好呢?”
“白虎堂则随你自己的兴趣就好,天演术可助修士推演大道,义经传授人间正义,这两门乃是太和弟子的必修课程,至于另一门,我的建议是结界术,因为冰灵根修士天生擅长修炼禁锢封印法术,而且为师的好友衍丹门长老南淮神君是当今修真界结界术第一人,少不得劳烦他来指点你。”
夏承玄问道:“那南淮道士莫不是你相好??”
“你脑子里哪来那么多龌龊的想法?如果不是南淮神君阻了行夜元君的追兵,你我能不能平安回太和还两说,哪容你信口诋毁!去绕桃花林十圈。”
夏承玄却是不怒,微微一笑起身拍掉手上的馒头碎屑。
“臭道姑,你且看着,待小爷筑基,朱雀廷的掌剑还是你灵端峰的。”
☆、第11章 灵犀远:莫道春光好
夏承玄最初的训练极简单枯燥,阮琉蘅把那傀儡放在桃花林里,每天夏承玄跑完十圈桃花林,便手持一柄木剑,反复对傀儡出剑,砍、挑、劈、刺、架、挡……全都是最基本的招式。
而对于剑本身的领悟,就蕴含在这一次次的挥剑中。
阮琉蘅曾问过夏承玄:何为剑?剑可为君子之器,可为杀戮凶器,古往今来,百种兵器,却只有剑衍生出大道,为何?
这是所有剑修入门都会面临的的第一个问题,须明心见性。
阮琉蘅再问:剑修为何修剑?剑是百兵之首,天下用剑者不知凡几,其他法门修士中更不乏用剑者,却为何只有剑修独独修剑,并以剑入道?
这第二问,却是要剑修去伪存真。
这两问便是剑修的道源,这两问皆没有固定答案,而真正的答案就在剑中。
至此之后,夏承玄每日到朱雀廷,也只是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跟着演武台上领剑的胡秀峰练习太和初开。
徒儿乖,师父就轻松,除了每日做饭实在揪心外,阮琉蘅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教导红湄和栖迟的日子,十里桃花灿烂流影,不尽逍遥。
直到穆锦先的三代弟子夕照真人送来一张黑色的名帖,她才恍惚想起来,千年一次的剑庐祭典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始了。
夕照是个说话柔声细语的姑娘,双手奉上名帖道:“恭喜小师姑。”
剑庐祭典是太和派乃至修真界最盛大的节日,为祭奠曾为修真界浩劫陨落的太和弟子而设立,届时四方散修、各大门派皆来拜祭,盖因在与魔尊对抗的九万年中,太和剑修一往无前,抛洒热血,堪称修真界的第一道屏障,同时其所掌握的太和初开剑阵也是面对魔尊时,修真界的最后一道保障。
剑庐位于主峰峰巅,藏剑六十七万八千三百一十二柄,整个峰巅便是一座巨大剑冢,它们的主人都曾是甘为天下先的一世英雄,在与魔道的战斗中,以身殉道,以剑为魂——剑在,如英魂犹在!
没人能质疑太和派在维护正道上的成就,这是无数弟子以鲜血铸就的英名。
在这个修真界最盛大的祭典上,太和派会选取十位在剑道上有卓越成就的元婴期以上弟子演示剑意,以飨来客。
对外以示震慑,对内以鞭策弟子。
太和剑修人才济济,但凡剑修无不以在剑庐祭典上演剑为荣,记录所选取的十人的名单被称为“剑帖”。
“剑帖”黑色端方,确定所有人选后,将会在太和山脉上形成一个巨大黑色石碑。
而阮琉蘅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剑帖”上。
这确实,值得恭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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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大陆名“中土”,中土上建立七国统领凡人,中土之外又有东南西北四域,其间仙山无数,三江四海,都是难寻的人间秘境,奇宝频出的机缘之地。
南海海边有巨礁嶙峋,形如望海巨兽,张口欲吞汪洋,然而礁石巨大,海浪更巨大,滔天巨浪袭来,每一次浪击都有一种将要拍碎礁石的危机感。
这海鸟都不敢停留的礁石上,一个红衣女子端坐其上,她一头秀发高高束成发髻,整个人显得极其英气,眉长斜挑,紧抿薄唇,虽然长得极美,却有一种杀伐决断的烈性之气。
她身前三尺青锋悬停,散发着赤色光芒。左手掐剑诀,右手凝出一团火光,任凭风浪再大,身上衣着竟是纹丝不动,飞花碎玉般的浪花半滴不沾身,女子整个人已入定,进入抱元守一的领悟之境,却已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睁开双眼。
女子自礁石上起身,却不是望向海岸,而是看向又涌出巨浪的南海,拿起身前长剑,缓缓举起。
剑身清冽如秋水,但随之而来爆发出的剑意却如烈火般炙热凶猛。
一股强烈的剑意从她娇小的身体内迸发出来,那是独属于剑修的、无所畏惧的、永不服输的意志,这股意志化作她的剑意,迎上了那足有几十丈高的巨浪。
一剑斩浪。
海面起风云,极目望去,被斩退的巨浪与接踵而来的后浪碰撞,海天交接处便起了一片几十丈高的浪花,如瞬间盛开的晶莹花海。
仿佛连海都能劈开的剑意磅礴锐利,势不可挡,但此时她腰间佩带的木制身份牌突然发出紫色光芒,闪了一闪。
女子立刻收剑,一身剑意已达收放自如之境地,她迎海风而立,指尖轻点身份牌,一段信息进入灵台。
她脸上浮现激动之色,胸中更是豪情万丈,清啸一声,踏剑飞上半空。
“看来这南海,我是非横渡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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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沙漠,一片黄沙荒芜,沙丘静止,似已万年岿然不动。
那滚滚热砂上走着一个人。
那人头戴幂蓠,腰间佩带一柄漆黑的剑,浑身皆是新旧不一的伤痕,但在烈日下,依旧身板笔挺地向前走着。
这是绝灵气之死域,任凭修为再高深的修士,来到此地也只能像凡人一样求生。有剑不能御,储物袋中有水不能饮,进入这种硬生生折磨人的死域,即便是铁打的汉子,恐怕也会为一口水折腰。
从热砂里钻出一个蒙住头脸的黑衣人,一手持刀,一手却握着一壶饱满的羊皮水袋。
黑衣人说道:“公子如肯留下,这水立时便给你饮用。”他扒开水袋塞子,涓流细水缓缓倒入黄沙中,而黄沙炙热,水浇上去居然烫起了水汽。
头戴幂蓠的剑客拔剑嗤笑:“魔障!”
当他拔出剑,整个人的气质都已经发生改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经历无数征战厮杀才能淬炼出的强烈战意,剑意之凛冽,足以让烈日的温度都为之一降。
一剑劈出,那黑衣人和水袋都消失不见。
这种幻象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全为引诱他留在这死域——这漫长、似乎永远也走不出的沙漠死域。
他虽然无法使用灵力,但剑意仍在,助他斩退无数敌人。剑客缓缓收回长剑,才觉到胸口发热,他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枚门派身份牌。
身份牌有紫色灵光闪过,他却没有灵力读取,只是把那木牌贴在脸上。
喃喃自语道:“是师父,师父在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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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不知道多少散落在各地的太和弟子从身份牌中得到剑庐祭典即将召开的信息,现如今,身份牌早已不是当初出入门派护山大阵的门牌,而逐渐发展成可以传递信息的法器,甚至可以通过光芒颜色的不同,分别传达门牌公告或是师徒之间的密令。
阮琉蘅给红湄和栖迟发过传音之后,心知此时应当是穆锦先最忙的时期,在沧海神君未归来时,剑庐祭典的前期准备都由他全权负责,更何况,剑帖名单的拟定却不是穆锦先一人所定,而是由十位化神期长老组成的剑阁所负责,穆锦先只是剑阁长老之一。
她看着剑帖里与她写在一起的另一人名字,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剑庐祭典上的演剑说起来好听——向各方宾客展示剑意,本质上实乃最原始的捉对厮杀,十人便是五场对战,前三场为剑意战,倒数第二场为剑阵战,最后一场为——
剑域之战!
世人常言:技近乎道,万法皆道。
所谓剑修修剑,正是出于“技近乎道”,将剑技修炼至炉火纯青地步,便有了属于剑的一道。所谓剑修至刚至强,正是因为“万法皆道”,但剑修却可以“一剑破万法”,同境界下,剑修无敌。
所修毕生一剑,乃是循序渐进的过程。
最初有剑招,天下剑招不知凡几,有悟性者方可从中领悟出“道”之萌芽。
再生剑气,自此对战不再凭短兵相接。
而当剑气成形,法门相通,剑已不再属于传统兵器范畴,修炼者进入似剑非剑的人剑合一境界。至此终成剑意,剑修将神魂意志凝练在剑中,脚踏大道,剑成其意,迈入剑修宗师级的行列。
然则剑意之上,又有剑域。所谓领域,乃将修炼者将修成的小世界外放,自在天地间形成属于自己的一方领域。而剑域则是独属于剑修的领域,剑域又分内外,剑意所至之领域,为外剑域;身前三尺为绝对剑域,是为内剑域。修炼剑域只凭悟性天赋,与修为无关,是以修成剑域者,放眼号称“八千弟子”的太和派,这八千内门弟子中,四千筑基修士,一千七百名金丹修士,近百名元婴修士,二十五位化神修士,两位大乘修士,却只有寥寥数十人能够领悟剑域。
剑域之上又有剑灵,当元神通达,剑意成灵,便是剑灵。旷古至今,仅有太和派开山祖师一人修成过剑灵。
……
阮琉蘅三百年前领悟出八荒剑域,此次便被选为最后一场剑域之战的演剑弟子,而与她对战的,却是从朱雀廷就与她斗到如今的木下峰峰主月泽真君。
月泽真君与她年纪相仿,且入门时间也相同,天资亦不逞多让,乃是水系单灵根的天才,拜入剑阁长老、斋无峰峰主尘冉神君门下。
从打两人进入朱雀廷第一天起,便被所有人拿来互相比较,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不让须眉,皆是化神期修士的弟子,单灵根的好苗子。
长此以往,两人虽从不曾接触,却有如针尖对麦芒,在朱雀廷掌剑之战中,阮琉蘅与月泽一战险些成了生死之战,最后月泽以一式之差败于阮琉蘅之手,阮琉蘅遂为当届朱雀廷掌剑。
然而梁子却是越结越深了,而且还是在双方师尊的默许之下。沧海神君将月泽视为阮琉蘅的磨剑石,尘冉神君又何尝不是?
两人在良性竞争下,修为一路水涨船高,当阮琉蘅领悟出剑域后,月泽真君竟是闭了死关,却只用了八十年便出关大成。
所以此次剑域之战,也算是宿命之战了罢。
不过让阮琉蘅头疼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剑庐祭典历来都是以作剑域战的两名弟子来进行剑舞祭祀:一人擂鼓,鼓乃群音之首,祭祀台上立有两丈大鼓,名为太和战鼓,非于剑道上有天纵英才的修士不能擂;一人剑舞,这剑舞名为“悲回燕”,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祭祀之舞。
舞剑者以剑意飨英灵,战鼓之声以悲动四方,祭祀方成。
她完全可以想象剑阁的长老们打定了主意要看金童玉女演出一场相爱相杀的戏码,这恶趣味从二人年少朱雀廷之战时就被引发,自此每次门派大比都有人想法设法把她与月泽凑成对手战一局。
好吧,她倒是不排斥与月泽对战,因为他实在是个非常能引发战意的对手,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此人极度欠揍!
眼下她却要去找这欠揍的人,与他配合一场剑舞。
不可谓不蛋疼。
☆、第12章 灵犀远:舞燕悲风去
阮琉蘅刚进入木下峰,月泽真君便察觉到了。
并非是他布下阵法,而是如果你身边有“宿敌”这种生物的话,就会知道,那人即便离你几百米远,你也会浑身不自在,何况是元神极敏锐的元婴期修士。
阮琉蘅同样感觉到月泽真君的存在,她颈子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不自觉地进入备战状态。
她直接飞向月泽洞府,不理会一路看她御剑飞来而惊讶的木下峰弟子,那弟子中就有与夏承玄发生过龃龉的小姑娘赵绿芙。
她吓白了脸,心中只担心,这灵端峰峰主莫不是来为徒弟讨公道的?
月泽真君的洞府建在峰顶的飞来石上,远离山下弟子群居之所,阮琉蘅行至飞来石边缘,身后是万丈悬崖,而洞府门口,站着一个琼枝玉树,风华绝代的白衣青年,正冷冷地打量着她。
“正好,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约束座下弟子难道不是为人师之本分?灵端峰如此不负责的话,只怕道统荒芜,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好好管教下徒弟。”月泽真君语声清冷,如泉水般悦耳,却说出无礼之极的话。
“不劳尊驾,”阮琉蘅怒极反笑,她这一笑便惹得月泽真君冷哼一声,“弟子之间小小误会,我等长辈插手便是要闹笑话了,我灵端峰断没有这样的章程。”
“这倒是奇了,一个月后方是你我剑域之战,莫非你现在就想战上一场?”说着,月泽真君清冷无波的眼眸里竟然也有了狂热之意。
他身上的佩剑“天水”被剑意催发得蜂鸣,阮琉蘅腰间的焰方剑也与其相和,隐隐有出战之意。
阮琉蘅压下焰方剑的躁动,问道:“你竟是不知道祭祀剑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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