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九思(高干) 第34节
可她话音刚落,陈慕白忽然把牌扔出来,大笑起来,“你输了!最后一张不对!”
顾九思皱着眉看着最后那张牌,有些气愤,“你藏牌!”
陈慕白一点儿也不知道脸红,一脸坦荡和好奇,“哎,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的牌,这张牌早就被我抽出来了。”
“你不早说!重新来!”
顾九思按住他,眉头紧锁,“你到底想干嘛?”
陈慕白瞬间敛了神色,眉宇间也正经了起来,“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率先站起来。
顾九思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陈慕白也恼了,“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不威胁你你不舒服是吧?非得被威胁才听话吗?就算你要走要去死,听完我的话还能晚了不成?”
顾九思有一个优点,就是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如果别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她基本都会照做。
陈慕白带着她上了阁楼,在此之前,顾九思一直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阁楼里没开灯,一片漆黑。今晚天气很好,可窗外的月光和星光照进来也还是一片昏暗。
顾九思本能的站住,到处摸索,“灯呢?”
顾九思怕黑,就算是睡觉也要留着光源。
陈慕白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的走了几步好像是坐在了什么地方,然后才回答,“没有灯。你右手边五步左右有张凳子,你可以坐那儿。”
顾九思还是觉得心慌,转身打算回去,“那你等一下,我去拿手电。”
“有的时候待在黑暗里会让你轻松安心很多,你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你,不必伪装,不必害怕,也没有那么累。”
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他的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今晚的陈慕白有些反常……有些反常的温柔。
或许是夜光太柔和,让他的阴郁和孤傲全都褪去,似乎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顾九思尝试着往旁边挪了几步,很快便触碰到陈慕白说的矮凳。
陈慕白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才缓缓开口,“其实今天晚上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是我有私心没有提前告诉你,我没想过你的反应会那么大,如果我提前知会你一声,也许就不一样了。”
他也是不确定的,他也想知道顾九思会不会帮他。
一时间顾九思很局促,这样的话不是陈慕白会说的,他一向是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的。
他有几乎完美的容貌,显赫的家世背景,狠辣决绝的心思手段,本该就是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可是他现在在干什么?
况且她也并不全是因为今晚的事,只不过情绪早已积满,今晚出现了导火索,便全部发泄了出来罢了。
陈慕白的声音继续响起,“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想离开陈家的人里,至今我还能看见的就只有陈慕北一个。可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年陈慕北的悲剧我不想再看一遍。所以,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其实陈慕白的声线很是低沉,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最是悦耳勾人,特别是在黑暗中,更加蛊惑人心,让顾九思躁动不安的内心忽然安静下来,静静的听他说着。
“当年也有个女人想离开陈家,带着她的儿子离开那个牢笼,可陈铭墨不允许,他身后的陈家也不允许。他们把那个女人和男孩分开关了起来,没有对男孩做什么,可那个女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每天给她注射药物,后来她疯了……再后来她死了……自始自终都没有动那个男孩一下。那个女人死后的第二天,陈铭墨站在王府花园门口对那个男孩说,你可以走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人凄惨的叫声……”
☆、30
陈慕白还记得,当年那个风雅清瘦的少年是怎样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最悲惨的几个月,每每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他都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隔着窗户在陈慕白面前低吼哭泣。
那个时候的陈慕白比他更加年少,年少到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人,以至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从陈慕白开始懂得他不能有软肋。被人捏住七寸,生不如死。就算真的有,他也要亲手斩下。
可是他却不知道,软肋之所以是软肋,就是因为你舍不得斩下,就算是痛彻心扉也不舍得。
说实话,深宅大院里的黑暗顾九思不是没听过,可是却是第一次听陈慕白讲起。她一直以为他不屑一顾的东西,也曾给他带来震撼。
或许是顾九思很久没有动静,陈慕白以为她不信,便开口解释,“你放心,我不会拿这样的事来骗你。那个男孩叫陈慕北。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脱离陈家并且还好好活着的,可是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如果你让他回头选,他大概会选择继续留在陈家。”
顾九思知道,陈慕北就是陈簇。她见过陈簇,温和儒雅,穿着医生白袍的时候笑起来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样一个清致的男人会有那样一段经历。
陈慕白的声音越来越苍凉,“我没有吓唬你,陈铭墨最狠的地方就是他不杀人,他诛心。如果你真的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可以受他胁迫,那是最幸运的了,受苦的只会是你自己,不会连累到其他人,你还不会太难过,不会痛彻心骨。可是如果不是,他就会想出最残忍的方法去对付你的软肋。离开陈家,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至少,现在不是。”
黑暗中的陈慕白温和耐心,最后几个字说得犹豫,似乎不再是那个飞扬跋扈强人所难的陈慕白,似乎他只是在和她商量,给出最中肯的建议,却触动了顾九思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
她哭得很小心,连啜泣都谈不上,只是呼吸乱了。但是陈慕白却知道她在哭。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丰盛的东西,当它在一个人脸上聚集的时候,周围的人是会闻到的。对悲哀的敏感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吧。
他并没有打算开口劝慰,因为他知道她心底积聚着太多东西,不宣泄出来的话早晚会崩溃。
陈慕白今天晚上所有的行为都只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可这句话他却说不出口,他不确定说出来对她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犹豫,他辗转,他不敢说出口。
所以,顾九思,你不要走。
你不要走,陈铭墨的底线我还没摸清,还不能和他翻脸,我怕连我都护不了你。
当时的顾九思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可自拔并未察觉出什么,可是如果当时她看得见的话,她就会明白陈慕白在说什么,会发现那不易觉察的紧张以及,脸上的红晕。
陈慕白在那之后便不再开口,轻微的响动之后,顾九思忽然听到了钢琴的声音。
她从来不知道阁楼的存在,对阁楼里的摆设更是不清楚,看样子陈慕白刚才似乎一直坐在钢琴旁。
曲风轻快活泼,是她没听过的曲子,听上去像是哄孩子的,带了点儿童真。
顾九思在钢琴声中渐渐安静了下来,眼泪带走的似乎不止是身体里的水分,还有那些悲伤,难过和绝望。
刚才觉得天大的事情在此刻看来不过是自己在一路磕磕碰碰中又栽进了一个小陷阱里,自己非但没有拍拍身上的灰马上爬起来继续前行,竟然趴在那里哭个不停,真是……丢人。
这次的事情明明是陈慕白帮了自己,自己不知恩图报就算了,到头来还要他来安抚自己,刚才她竟然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今天过分了。
可是她转念又一想,自己也是为他考虑才忤逆了陈铭墨的意思,这件事也不能全怪自己。可是下一秒她又想起自己想帮他目的也不是那么纯良,多半还是想让他帮忙找她父亲。
绕来绕去,顾九思觉得自己已经糊涂了,她和陈慕白之间,真的如他所说,是你摆我一道我坑你一回的交情。
阁楼内的人觉得没什么,可楼下的两个人就没那么镇定了。
陈静康一脸惊恐的把陈方从房间里叫出来,“爸!爸!你听到没有!少爷去阁楼弹那首曲子了!”
陈方示意他小声一点,然后开口,“听到了!”
陈静康似乎对这个消息难以接受,“少爷是受了什么刺激吗?那架钢琴不是……不是少爷的妈妈留给他的吗?还有那首曲子……”
陈方上去捂住陈静康的嘴,小声警告他,“知道了还敢提,不知道那是少爷的忌讳吗?”
“呜呜呜……”陈静康挣脱未遂,被陈方一路拎回去房间。
第二天,良心不安的顾九思特意早起和陈方一起准备了早饭。
而陈慕白似乎又在天亮之后变身回去了,脸色看上去很差,起床气更是达到了新高,在餐桌上对每一道早饭都进行了刻薄恶毒的点评。
陈静康一脸诡异,顾九思面无表情,唯有陈方明白陈慕白这是在……遮掩。
陈慕白对着饭菜毒舌完之后,看了顾九思一眼,“想明白了?”
顾九思赶紧认错,“昨晚是我小题大做了,慕少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陈慕白绷着一张脸,“这是条不归路,一旦选择了,就要走下去。半路反悔,对你和你父亲都不是好事,你自己想清楚。”
顾九思点了点头。
可是陈慕白似乎并不满意,等了半天顾九思都没有反应才勉为其难的开口,“还有呢?”
顾九思一脸莫名,“还有什么?”
陈慕白看了她几秒,紧接着便皱起眉头,似乎对她很不满意,“你房间里那块地毯有血迹你没发现吗?我有洁癖。”
顾九思无语,“那是我房间里的,您平时看不到。”
“我觉得晦气。”
“我会清理干净。”
“不用了”,陈慕白看了陈静康一眼,“入冬的时候让你去定制的羊毛地毯到了吗?”
“我前几天问过了,还有一个星期左右。”
陈慕白点点头,“催一下,到了就把顾九思房里那块换下来。”
说完又看着顾九思极官方的补充了一句,“费用从你工资里扣。”
顾九思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
陈慕白高鼻薄唇,天生一副薄情相,看谁都是不屑一顾的纨绔少爷模样,别扭的时候更是出口伤人,此刻她却没由来的觉得…….可爱。
陈慕白临出门前状似无意的看了眼顾九思的手,有些别扭的开口,“手受伤了今天就不用去上班了,在家休息吧。”
昨晚的暗潮汹涌似乎都已经过去,顾九思看着车子消失在转角处忽然觉得,其实这种日子也还不错。
顾九思一转身就看到陈方在不远处站着,看到她回头笑了一下,“少爷小的时候性格要比二少爷还要温和一些,只是后来……生活不允许他再温和下去,他身上担负的要比看上去多得多,身边又没有体己人,所以变得越发薄凉乖张,你不要往心里去。”
顾九思笑,“我不觉得啊,他若是温润如玉,那他就不是陈慕白了。”
眉眼漂亮到嚣张,恣意到目中无人,那才是陈慕白。
陈方觉得这个女孩子在其他一些事情上很是聪明,可以说的上是满腹谋略,可是在这件事情上……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陈慕白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陈家老宅。
在小路上碰到孟莱,孟莱一见到他就红了眼睛。
换做以往,陈慕白为了给陈铭墨添堵,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怎么着也得上前去演一演,可是经过昨晚,他看到别的女人连捧场做戏的兴致都没了,总觉得心里怪别扭了。
于是陈慕白选择……目不斜视的走过。
在门口遇到警卫员,警卫员说陈铭墨已经在等他了。于是进门前,他调整了下表情,摆出一副郁闷的神情。
为了配合郁闷的神情,陈慕白从进了门无论陈铭墨问他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陈铭墨今天似乎有活动,穿得格外正式,看了眼时间才进入正题,“听说昨晚的牌局,输了?”
陈慕白还是不说话。
陈铭墨递给他几张纸条,每张纸条上都写着一个名字,“你挑一个吧。”
陈慕白拿过来扫了几眼,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在心里冷笑,然后还得装傻,“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铭墨点了点几张纸,“这几个人的位置都不比你昨晚输出去的那个位置低,你挑一个,算我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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