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建安帝撑腰

江夏侯府。

今天是侯夫人生辰的正日子，寿宴还是按往年的例办，只邀请了侯府的姻亲故旧、府里几个男主子的部分同僚下属以及女主子们的些许手帕交。

没什么交情、单纯上门来攀附的那些，照江兴德之前办寿时的例，贵重寿礼一概不收，最多捡一件五两以下的物件象征性收一下，再请人喝杯清茶后就送客了。

但今年“亲朋”的范围里主动跳进来了不少人，如太子妃娘家张家、未来二皇子妃所在的叶家三房，二三四皇子的外家、五皇子身后的两家江南豪商，康王爷家、其他少许自来熟的宗室，不少之前和侯府关系转淡已经不怎么来往的亲、旧，曾经有点觊龋现在主动低头的勋贵人家、武将同僚等。

江夏侯府走的不是孤臣的路子，对外也没那么强势、傲气，“亲朋”们主动示好缓和关系，自然就接下了，最后府里济济一堂，比往年看着热闹了不少。

江宣在前院帮着待男客，各路亲朋到了后基本都要或多或少跟他说几句，还有些同龄人或小辈留下来凑近乎，导致他身边人来往聚集，渐渐成了前院小半个中心。

江宏送了几位亲长去韬略堂回来后扫了眼江宣那，脚步一顿，往旁边走一截去了江宁那，眯着个江宁喝茶润喉的空隙，凑过去低声道∶“以前府里都是咱俩争锋，没想到倒头来却被个不声不响的老四给一勺烩了。”

江宁直接翻了个白眼，当他还是十**岁小年轻呢，自己都不出头，跑来挑唆他，他看着像是傻子吗

撂下茶碗，江宁直接抬脚走人。

江宏笑笑，  转头接着迎客，  水滴石穿，  只要老四以后还继续这么出风头，  总有挑拨得手的那一天，又不是一个娘生的，谁能忍被个以前看不上的庶弟一直踩头上

这一幕不过是个小插曲，  今天这种侯府的大日子里，  只要不是想结仇的，  也没什么人会故意出头捣乱，包括江宏自己也是不敢的，有上个月江兴德的寿宴打底，侯府的人忙而不乱，之后的一切基本有条不紊。

很快就到了午初（11∶00），眼看宾客们都来得差不多，侯府正准备要开席，不想门房那边留守的管事火急火燎跑进了韬略堂，说是宫里来了人。

当下韬略堂里小小喧哗了一下，等江兴德带人去门口迎了人，才得知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和内侍们，说是“奉皇后娘娘旨意来给江夏侯夫人送份寿礼”。

跟着那一行人被领去了内院，给侯夫人送了六匹内造绸缎和六篮子少见的外地时鲜瓜果，并且来人还带了一句皇后的口谕，夸侯夫人“教子有方”，接着又给了丁姨娘一对小巧精致的内造金镶玉蝴蝶头钗。

江夏侯府跟宫里没什么私交，以往只有年节时候会得一份勋贵人家都有的例行赏赐，侯夫人过寿收到皇后亲自给的寿礼这还是头一遭，东西不贵重，但这份荣誉难得，侯府不少人脸上一片喜气、与有荣焉。

不过，对江兴德、江宣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宫里通过这些东西给出的政治信号——

皇后无子，立场一直跟着建安帝走，对外向来帝后一体。

侯夫人过寿，却还给了丁姨娘一份薄礼，毫无疑问“教子有方”里的子指的是丁姨娘生的江宣。

这样一反常例地突然给侯府赏赐，就相当于建安帝通过皇后在表态，夸江宣不错。

这个关头，夸的只能是江宣昨晚的宜园送美了。

江兴德、侯夫人、江宗夫妻心里都松了口气，昨晚江宣的处置的确不错，但他们还是有点担心会开罪太子，现在有陛下亲自表态背书，顿时都觉得心踏实了不少。

江宣也有点意外，建安帝这是明着给他撑腰啊，啧，这老丈人能处!

侯府收了赏赐，又隐晦给了荷包赏钱后，宫里来人笑吟吟准备回转。

江宣帮着送行，不想临出大门的时候，随行的一个内侍把他叫去一边，自我介绍是宫里采买处的八品内监，姓田名郭，“江四爷日后若有要给二公主的信件或物件，可以让人送去皇宫边上西五条胡同里的采办司衙署，在下会帮四爷转达。”

宫里采买处的人能连通内外，他们手里的权利可大可小，里面大概率安插的是建安帝的心腹，这估计就是二公主说的向建安帝要来的通信方式了，但以防万一，江宣还是直接问了个明白，“可是陛下的意思"

田郭笑眯眯，“这是自然。”

江宣放了心，这要是别的什么人使的计，谅对方也不敢明着说奉的皇帝旨意，矫诏可不是小罪名。

江宣向皇宫方向拱手表示感谢皇帝，再对田郭道∶“有劳田内监。”

等送走宫里人后，侯府里气氛更上了一层楼。

昨晚的事来客里不少消息灵通的都已经或早或晚得了信，不管此前有多少人抱着观望、暗讽，甚至希望江夏侯府直接跟太子闹掰的心态，现在都只能压在心底谁都不敢告诉，面上还得跟着侯府众人一起表现得喜气洋溢，好像得了嘉奖的是他自己一样。

————不然挂着个脸，是对当今陛下和皇后的处置不满还是想把心里的不臣想法公之于众

前院里，江宣本就是小半个中心，经这一遭，身边人又聚得更多了点。

后院侯夫人固然是最大赢家，奉承到丁姨娘面前的也不少。

丁姨娘还是跟之前一样，只负责坐那吃吃喝喝以及开心。

之前丁姨娘开心的是儿子能耐，自己凭能耐考了武状元、得了官身、尚了公主，还给她挣了个敕命，让她这种大日子里都能出来端端正正坐着吃席，现在开心的又多了一条————皇后娘娘刚给她送礼了喂!这事她能吹半辈子!

丁姨娘寻思着刚送回屋的那对精巧漂亮、玉蝴蝶雕琢镶嵌得栩栩如生的金钗得好好收起来当传家宝，那可是宫里内造，一般人摸都摸不到的好东西，以后要传给儿媳……儿媳妇应该不缺，孙女估计也不缺，以后传给孙媳妇!

丁姨娘心情飘扬，  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开心想象中，  仿佛已经看到了孙媳妇进门，  对那些过来凑近乎说恭维话的只嗯嗯啊啊应付一下，别的任事不管，对来请托的更是直接当听不懂。

侯府大宴自有人操持，还用不着她出头，至于请托，她家长生日日操练那么辛苦，一个月难得回来几次，休息还来不及，还要去管别人家狗屁倒灶的破事个个不愁吃不愁喝的，不管不管。

皇后的人突然一反常态跑去走了一趟江夏侯府，宫里各处自然很快收到了消息，等再打探到这其实是建安帝的意思，又深挖出建安帝撑腰的由头后，别处还没怎样，东宫先炸了。

东宫书房里，被急召过来的王高双膝跪地，两手紧紧抱着太子小腿，诚惶诚恐地谢罪外加表忠心。

"……奴才实在是气不过，不过一个侯府庶子罢了，殿下搭理他那都是看得起他，还不谨守为下者的本分，  乖乖跪地谢恩，  叩谢殿下恩德泽被，  居然还敢当众推拒……”

“殿下大肚能容，不与他计较，但奴才只是个小人，万容不得如此不敬殿下之人……”

“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一切都是奴才自作主张，殿下要罚要骂都是奴才该的……”

“奴才不过卑贱一人，能侍奉殿下已经是家里几辈子烧的高香了，此生所求不过殿下门下一走狗耳……"

好一番感情充沛、仿佛发自肺腑一般的表白下来，太子起身准备飞踢却被抱住的腿渐渐收了力，心里对王高的怒气稍微平复了点。

送美这事还真不是太子做的，昨天宴上他是有点不痛快，但还没昏了头，刚得知这家伙自作主张跑去送美，还闹到父皇耳边，使得皇后出面，致使自己颜面无光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把人打死，现在，哼，看在还有那么点忠心的份上，这条狗命倒是也可以先饶着。

王高敏锐感觉到了怀里力道的变化，暗暗松口气之余，脑筋急转，嘴上不停歇地又剖白了番自己的卑微忠敬后，跟着话头一转，  “此事都是奴才一人所为，  一人做事一人当，  奴才既然敢做，  就做好日后被驸马爷找后账的准备了。”

“只是奴才没想到…”王高微微抬头偷觑太子神色，一副小心翼翼样，“没想到那江四爷昨晚一回府，就把四个美人绑了，大张旗鼓全部送去了二公主的宜园，竟然……竟然如此不把殿下赐美当回事，还直接闹去了陛下耳边……”

太子冷了脸，昨晚对江宣的不虞又翻上了心头，王高固然可恨，但下人再自作主张那也是打的他的名号，江四真是……不识抬举!

"……虽然没想到这遭，但若舍奴才一身，能为殿下肃清些许魍魉不敬、前恭后倨之小人，奴才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

太子身形一顿，“前恭后倨”这个词实在是说到了他心坎里，被削了詹事府后，多少人对他前恭后倨!以前个个围前绕后，现在个个想着避嫌!

王高后面说的什么太子已经不想听了，当下又作势抬腿要踢人。

这次王高不紧抱对方小腿了，  乖顺被踢中胸口，  还顺着那不轻但绝对踢不死人的力道主动往外翻滚了好几圈。

太子烦闷皱眉，“茂园的管事你是暂不能做了，先滚吧。”

王高心里一喜，看来这关是过了，只是"暂"，风头过去后哄好了太子再回来就是。

当下赶紧停了翻滚，爬起来端正跪好，砰的磕了个响头，“一切俯为殿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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