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覆山河,血色凉歌 第177节
“姑娘……”他忍不住唤了一声。
关青雪脸上的笑稍纵即逝,再次恢复冷然,定眸看着他。
安阳涪顼暗暗吞了口唾沫,将送到唇边的话悉数咽回去。
“在这儿呆着。”关青雪忽然面色一凛,侧耳听了听,沉声吩咐道,“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
安阳涪顼心中一紧,竟伸手抓住她的腕:“怎么了?”
冷冷睨他一眼,关青雪甩开他的手,身形一闪,就那样没了影。
这——
安阳涪顼怔在原地,正有些不知所措,一群惊慌失措的鸟儿突然从头顶飞过,撒下串惶急的叫声——
第一百五十八章:痛苦
说时迟,那时快,安阳涪顼飞速蹿到一块大石头后,将自己牢牢地藏起来,侧耳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声音。
没有一丝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却有一股子沉重的压抑,如滚滚乌云,覆在他的头顶上。
这是安阳涪顼从未有过的体验。
更准确地说,自从掉下山崖后,所经历的一切,是他平生无法想见——原来脱离皇族势力保护,只身求存的他,在天地间竟如此单弱,不堪一击。
暗暗地,安阳涪顼不禁捏起拳头,深恨自己的没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沙的碎响从外面传来,安阳涪顼探出头,但见那黑衣女子提着鲜血淋漓的剑走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怎么样?”安阳涪顼当下跳出去,满眸担忧地看着她。
“与你无关。”关青雪冷冷地道,然后转身走向另一旁。
呆立在原地的安阳涪顼很有些手足无措,不过还是跟了过去。
“你最好离我远点。”关青雪仿佛背后长眼,嗖地抛出句比刀子还利的话来。
安阳涪顼顿住了。
把自己隐进树丛里,足有两刻钟时间,关青雪方才重新走出,面色已然平复。
“我要立即离开这儿。”她的目光掠过他的肩膀,看向一棵半枯萎的树,仿佛把眼前这男人当成团空气。
安阳涪顼张张嘴,好半晌才闷闷地道:“你,你不教我武功了?”
“你真想学?”
“嗯。”
“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法子——”关青雪抬手,朝前一指,“去那里——”
“那里?”安阳涪顼转头,看了看那片黑咕隆咚的树林,脸上浮出丝茫然。
“杀光这树林里每一只狼,你自然就强了。”关青雪的脸很冷,目光迫得人无法呼吸。
安阳涪顼的身体瞬间僵滞,后背挺得笔直。
“我走了。”扔下三个字,关青雪转身便行。
安阳涪顼抬起右手,却只能任由自己的胳膊凝固在半空,看着那个女子纤细的背影,缓缓融入阴翳之中。
他们相处,只有短短数天,却不得不说,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难以磨灭,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印象。
“杀光这树林里每一只狼,你自然就强了。”她的话音,很冷很冷,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杀光树林里每一只狼?这是从前的安阳涪顼,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他终究拔出了那柄寒光凛冽的匕首,迈着坚韧的步伐,朝树林里走去——
丛林生存法则——当你预备要杀死一只狼的同时,也要随时准备着,被这只狼咬死,除非,你能保证,自己比狼更强大。
他不知道自己能杀多少只狼,但是,他决定,试一试。
接下来的三天里,这个二十二岁的男子,经历了他生命里最惨烈的时光——搏杀,搏杀,还是搏杀!
手起刀落间,他不知划破了多少只狼的喉咙,饿了,就吃狼肉,渴了,就喝狼血,在最艰苦的条件下,他凭着自己心中那个坚定的信念,与大自然强大的野物作着一场场殊死搏斗。
当夜方领着暗卫寻到他时,整个人都惊呆了——那个浑身伤痕累累,目光凶残的男人,真是一向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太子爷吗?
不是了。
已经不是了。
他浑身的气息,变得凛冽而勃发,眼中的光,沉静时非常沉静,动荡时戾光浮动。
“太子殿下。”
“嗯。”安阳涪顼插剑回鞘,“你来了?”
“属下该死,让太子殿下受惊了!”
“没事!”安阳涪顼摆手。
“来人。”夜方转头,“备轿!”
“不必了!”安阳涪顼一摆手,“本宫自己走!”
众目睽睽之下,他手执匕首,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
夕阳的光辉,深沉而醉郁。
迎风立于小溪边的夏紫痕,双瞳黑邃。
“顼儿?”
“伯母。”
“你——”夏紫痕的目光扫过他身上一条条伤痕,所有的话语,转成叹息,“去洗个澡吧。”
“是。”安阳涪顼一抱拳,调头便走。
“夜方,”待他离去,夏紫痕轻声唤道。
“属下在。”
“发生了什么事?”
“红鹜岭里的野狼,全死了。”
“全死了?”夏紫痕眸中闪过丝惊色,“你确定?”
“确定。”
两人同时沉默。
“夫人。”另一道声音传来。
“何事?”
“……从碧水村传来的消息,说小姐和北皇,准备成亲。”
夏紫痕一怔。
夜方亦一怔。
……
碧水村。
“看看我布置的新房,怎么样?”
拉着心爱女子的手,在屋中转了个圈,傅沧泓脸上难掩得色。
夜璃歌只是抿唇一笑,换上寻常村妇装束的她,全无素日的高华,也没了那份惊人的傲气,而显得有些温顺可亲。
“这里,这里,这里,”傅沧泓点点屋中还剩下的几个角落,“你还想放些什么?”
“什么都不必要了。”夜璃歌摇摇头,“东西多了,反而累赘,不如朴实些好。”
“依你。”傅沧泓将她揽入怀中,抱到榻边坐下,轻拥着她,只觉满怀快慰,仿佛天地之间,只要有了她,便一切足够。
是呵,他漂泊世间如许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只要有她在身边,有多少磨难,多少痛苦,都能忍得过了。
“娥眉轻颦笑婀娜,淡著胭脂添颜色。春风三月桃花面,胜却万里锦山河……”
“想不到,铁血如你,也会吟这种风月之诗。”夜璃歌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唇角扬起丝极浅极淡的笑漪。
“呵,”傅沧泓低笑,“因为坐在我怀中的,是你。”
“小女子荣幸之至。”
“叩叩——”
房门外传来的轻击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从傅沧泓怀中抽出身体,夜璃歌打开房门,但见秋草嫂笑意盈盈地站在外面,抬眸往夜璃歌面上一扫,她忍不住打趣道:“小两口亲热哪?”
夜璃歌笑笑:“嫂子有事?”
秋草嫂“咳”了一声,方道:“还不都为了你们成亲的事儿吗?成亲是件大事儿,可得择好日子,再则,你们俩这又没娘家又没婆家的……”
“不打紧,”夜璃歌笑容不减,“只要请这里的乡亲们,做个见证便好。”
“既这样,我让你二喜叔,明天去镇上买些酒菜回来。”
“秋草嫂,”傅沧泓亦从房中走出,将一绽银子递给秋草,神色诚恳地道,“劳烦你们两位了。”
“嗨,”秋草嫂摆摆手,“小伙子这是说哪里话?红白喜事乃是人之常情,走到哪里自然都有帮衬。”
又扯了会儿闲篇,傅沧泓和夜璃歌送走秋草嫂,折回房中。
“沧泓。”
“嗯?”
“你能先到隔壁间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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