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死了以后 第16节
宣南坊的周家已经开始掌灯,下人手里拿着竹篙,把灯笼撑到檐下。
晃动的橘色火光清辉一般落到周临渊白衣上,似染层云,更像彩墨,他迈动长腿时,便带起一袭飘动的光芒,衬得人也仙气十足。
周家路过的丫鬟瞧了都羞红脸低头。
周临先把人送到二门上,笑呵呵说:“三哥,你怎么改穿白衣了?把我们家丫鬟的魂儿都勾走了。”
周临渊冷扫他一眼,出了二门。
周临先回了自己的院子,瞧丫鬟收走冷茶的时候才发现,周临渊嘴上说着过来喝茶,分明一口都没喝么!
周临渊坐上马车后,吩咐车夫:“今晚歇明苑。”
车夫呆了一下才应下一声。
明苑乃是三爷的私宅,原先是周家三夫人嫁妆里的产业,如今已经许久没有周家人过去住了。
这突然一下子吩咐,车夫都快忘了路怎么走。
周临渊去了明苑过夜。
原本看屋子的一家子,惊喜连连,跟在他身后唤:“三爷,您来了!吃了没有?”
周临渊往主屋里走,不疾不徐吩咐下去:“今晚在这里过夜,让厨房做些简单的吃食来。”
王喜一家子连忙去了厨房着手准备,只留了十二岁的小子在这里伺候。
他们家在这明苑里坐好多年冷板凳了,虽说自由,却也冷清,如今见了主子,心中十分高兴。
王喜媳妇送晚膳过去时,带着问了一句周临渊:“不知三爷是常来住,还是临时住住?若是常住,奴婢也好给三爷备些好菜。”
周临渊望着桌面上的几样家常小菜,与周家里厨房做出来的东西当然是没得比的,略略掀了眼皮子说:“只住一夜。”
仇御医是国手,经验老道,用药审慎。
虞冷月只吃了三副药,人就清醒了过来。
只是这一遭病得厉害,醒来时,四肢酸软,人也有气无力,连唤人的声音都是哑的:“雪书,雪书……”
雪书闻声,从厨房里端着吃食上阁楼,泣涕涟涟,扶着虞冷月起来说:“饿坏了吧?快吃点儿东西垫肚子。”
虞冷月病时就吃了些药和粥,腹中空空如也,十分饥饿。
慢慢儿地吃了些好克化的东西,她竟笑了起来,紧紧抓住雪书的手说:“好雪书,还好有你。”这回病得厉害,她还以为要一命呜呼了。
雪书抹去眼泪,喜极而泣地说:“那你可谢错人了。”
虞冷月抬眸望着她,一双水清的眸子十分疑惑。
雪书笑说:“是顾郎君的小厮海岩带了一位杏林圣手过来,说是给国公府的老封君都看过病,幸好给你换了药方子,否则都……”那话不吉利,她也就打住了。
虞冷月细细的眉头蹙着,有些狐疑地问:“是‘顾则言’给我请的大夫?”
雪书笑着点了点头。
虞冷月不知道酝酿什么酝酿了半晌,而后低眉轻轻笑出声,那笑容里,裹挟着一丝狡黠。
她又继续把剩下的吃食吃完,还喝了许多水。
后面几天,海岩都过来买茶叶。
雪书见海岩来得很早,几乎就赶在她开铺子的后一刻,不免问道:“客官怎的来这样早?”
海岩巴望着内院里头,奈何一点都瞧不见人影。
雪书心知肚明,只笑着问:“客官想买些什么?”
海岩敷衍着说:“六安瓜片有没有?”脑袋往后面直探。
雪书说:“有,要多少?”
海岩随口说了个数,付银钱时候,好脾气地问:“你家掌柜怎么样了?”
雪书笑了片刻,才感激道:“托您的家主子的福,好了许多了,只是现在身上还乏力,一时半刻不能出来露面了。”
海岩只要知道虞冷月很好就行了,他拿了几斤六安瓜片,快步回了明苑。
过了一段时日。
三必茶铺两个掌柜又一起出现在铺子里。
周临渊的马车从明苑出来,路过街边,撩起车帘,往里头瞧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虞冷月。
她在柜前打算盘,她病了一段时日,她的脸颊都清瘦许多,连带鼻尖小痣都瘦了,三分媚态七分可怜。
叫人心尖一紧。
但往日挂招子的地方,却仍旧不见招子。
马车从三必茶铺门前驶过。
虞冷月拨弄算珠的手顿了顿,继续埋头清账。
谢是要同他道的,可气也得出。
第13章
虞冷月病的那几日,左邻右舍都知道了。
楚武常常在这条街上晃荡,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虞冷月起不来床的几日里,不见他来,这会子虞冷月的病好了,他倒巴巴赶来“关心”虞冷月了。
“唉哟,听说掌柜病了几日,牵挂死我了,可算是好透了。一些日子不见,还甚是想念。”
楚武进铺子点茶的功夫,嘴里说出这么一番话。
虞冷月心下冷笑,脸上却堆满了愁容,哀叹道:“病是好了,可请大夫诊脉抓药,却是花了不少钱,如今还欠上十好几两银子,这间小茶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出这份银子还给人家。”
楚武闻言,脸色果然一变,呵呵一笑,没接腔。
半晌干巴巴问:“什么病,要吃十几两的药那么贵。”
虞冷月也是愁色满面:“说是拿上好的人参才吊回性命,大夫说这倒不是什么急症,而是慢病,日后还要复发,还得靠人参养着。就算日常不是吃上好的山参,至少也得是喝点儿人参须熬的汤,才能保养好身子。”
楚武干干笑着,目光一直流连在虞冷月瘦下来的双颊上,再未说什么轻薄之语。
美人么,哪个男人不惦记?
可是要花太多银子,那也就不太美了。
虞冷月顺利送走了楚武这尊瘟神。
雪书又气又无奈地低声叹气:“你这一病,竟还病出个好处来。”
虞冷月嗤笑摇头,只道:“好不了多长的日子。”
等她脸色红润起来,楚武便又会故态复萌。
他看女人,不过同看货物一般,“成色”好起来,他便又中意了。
只不过眼下总算是有机会喘气了一口气,也好筹划着如何收拾这间铺子。
她吃药花了许多钱,倒不算是胡说。
她们的手头越发紧,当真急忙不等到租时结束就走了,银子亏损得人心疼。
虞冷月心里有计较,与雪书说:“我出去找老金商量点事儿,你先看着铺子。”
雪书应了,等虞冷月一出门,她回到阁楼上,把自己那些画画用的纸和颜料,全抱出去重新卖了。
原先买这些也会省吃俭用留下来的钱,虽说买时没花几个钱,卖出去也不值几个钱。
杯水车薪也比没有得好。
虞冷月找到老金常常待的地方,却不见人。
那边常常与老金一起驾驴车的人,靠坐在驴车上,擦掉额上大粒的汗珠子,告诉她:“老金好几天没来,听说是病了。”
虞冷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老金都六十高龄了,这人要是病了,真叫人担心。
她虽有心去探望老金,却不知老金住处。
虞冷月回三必茶铺的时候,一路都心不在焉的。
她同雪书来京时,还是父亲曾经的同窗写信来京中,帮忙托了人找老金过来接船。
关系拐了七弯八道的,她们对老金来说,不过是一桩生意罢了。
但老金着实照顾她们,短短几月已经帮了她们许多忙。
老金是她们在这偌大的京城,头一个结识的踏实朋友。
虞冷月心里莫名犯愁,铺子的生意也不能丢了,探望老金的事,也只能先放一放。
她刚回到铺子里,却见雪书也从外头进来,隔壁掌柜半大的小子从三必茶铺里出来,仰着脑袋同雪书说:“姐姐,我帮你一直看着呢,没来客人。”
雪书走进铺子里,往小子手里塞一把零嘴。
大小子捧着零嘴一溜烟跑了。
虞冷月瞧着那小子远去的背影,问雪书:“你出去了?”
雪书笑着把手掌摊开,一串铜钱,她说:“草尾胡同那里有老人要茶,腿脚不方便,我给送过去的。”
虞冷月也就没疑心。
雪书抿着唇走进去,把铜钱扔到纳钱的罐子里,在账本上记下一笔:雨后龙井,半斤。
老金的事,虞冷月也没同雪书说。
少一份心事,少一份愁苦。
半下午时候,老金居然来了。
虞冷月喜上眉梢,把老金迎进后院,给他倒好茶喝。
老金坐在后院石阶上,大碗喝茶,笑呵呵的:“两位姑娘近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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