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州
浩渺空域之上，运输灵舟已然如此航行了半月有余。
一如葛老汉儿所说，他们这些修奴只各分到了一个蒲团，随后便被安排在一处不大的低矮静室内，盘坐修行。
静室狭小偪仄，进入时，还需要人弯腰行走，
不大的空间内，塞了十几人之多，
满满登登，比起云下院里养猪的猪圈，还要拥挤一些，
唯一还算幸运的，便是樊五少爷施恩，赐了些丹药下来，让他们化解掉体内的杂物残余，从而不必有五谷轮回之忧，
往后时日，便是都靠辟谷丹充饥了。
但即便如此，半月时光过去，静室中的味道依旧不怎么好闻。
直到半月之后，灵舟陡然震荡一番，停滞在原地许久，随后便是警报声如雷霆般作响，可也无人来管他们，只呵斥修奴不要乱动，安稳待着。
卫山瞅瞅一旁的葛老汉儿，只见他神色中也有些惊慌，但到底还稳得住，
只低头叹息道：“怕是才到了东极新州境，便遇上匪患了！”
又是走走停停，如此三日，方才听得船舱上方发出一声大喝，
“云山郡樊氏一族，三刻之内，速速下船！”
如此呼喝三声，卫山等人便被驱赶了出来，依旧是顺着那一道灵稠下去，
只此时是一块蓝色灵稠，直接坐在上头滑下去，倒也算是极为迅捷。
一出灵舟，便是带着咸腥味儿的凌冽海风吹来，
卫山跟在葛老汉儿身后滑下去，只觉得东极新州的气候，比起樊云山来说，那是明显的冷上几分，湿气也更重几分，
东边远处的新州边地，还有一道深蓝色的海平线，虽然看上去平静无比，却时不时有轰然作响的拍浪声传来。
再看北边远处，高耸入云的几道烟柱，直入云霄之中，显得醒目无比。
“速速送他们下去，此处不可久停！怕是海族妖蛮又来冲击新州了！”
灵舟之上，再次传来呼喝之声。
紧接着便是一道儿劲风卷着云雾冲来，推着卫山等人飞也似的，顺着灵稠冲了下去，
到了地上俱都做了滚地葫芦，方才停住。
随后，又是三五人坐乘着各类灵鸟飘然而落，领头的便是那樊五少爷。
见着许多人面带愤愤之色，也只挥了挥手道：“此番送咱们来的，是大秦仙朝的天运舟，中州后族周氏管着的，他家行事向来如此，尔等莫要多言！”
“是，这东极新州，若不是仙朝的灵舟，等闲也是不敢来的！”
随即，便有一个樊家的门生，迎合着樊五少爷的话。
樊五少爷只笑着看了他一眼，便领着一众族人、门生缓缓而行，叫卫山这些修奴也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行了有半日功夫，才到了如今仙朝分给樊五少爷的驻地。
乃是一处奇石遍布的地域，五分是山峦奇石，两分是平地，两分是河流，一分是林地。
正是一县之地，县名玄石，乃是位于东极新州境内，岩崖郡之中，
如今交由樊五少爷主事。
等入得县尊府衙，将一应驻地接手过来，天幕早已漆黑无比，几颗残星点缀其中，
葛老汉儿因着年岁大些，又有练气七层的修为，倒是被提上去做了执事，还叫卫山跟着他，也算是看顾。
“快快，用过晚膳便去休息，明日咱们就得离了这县衙！”
他催着卫山，将饭食吃罢，才细讲起如今的情形。
玄石县此前乃是仙朝军阀管辖，如今略安定些，才奏明了圣人，划拨了这些仙族良才来此开枝散叶，也算是教化一方。
如今来得此处的，除了云山郡樊氏的樊五少爷，还有一个筑基家族袁家，原是仙朝聂州红河郡人氏，以及几个仙朝自凡人中超拔上来的筑基修士，听闻也是天资不凡。
“那筑基家族袁家，可是举家搬迁来的，听闻这一代出了一个英才，年岁刚刚二十五，便突破了筑基修为！”
葛老汉儿做了执事，消息也灵通了不少，
依着他的眼光，随即便看出如今玄石县之中，樊家最大的敌手，便是这袁家。
举家搬迁，便无人手不足之忧，势力发展定然极快；且如今的家主还是个少年英才，便是后劲颇足，如此更难辖制。
若非对方只是筑基家族，底蕴浅薄，
只怕樊五少爷，有着樊家金丹家族的威势，也压制不了他们!
“明日，咱们便要离了县衙，去青岩山牧羊！”
“虽偏远些，但却僻静，于咱们而言有好处……”
夜里休憩前，葛老汉儿还在与卫山念叨着，
他的眼中，越来越炽热的念头，都快不再避讳于人前。
卫山只盘坐着修行，脚心也默默贴上了一枚幽魂草叶，用了纱布包裹着，穿在鞋袜里。
但他的面上，也是有几分欣喜放不下，
只在刚刚，有人眼红葛老汉儿做了执事，又即将出去替樊五少爷管着一方产业，
嘴里酸了吧唧的道：“可别只顾着高兴，听闻东极新州之内，常有灵兽发狂，最擅暴起伤人，这才刚开化不久的地界，与樊云山可是没得比的！”
“那青岩山上的岩羊，虽是一品灵兽，但指不定下次见你，便缺胳膊少……”
“啪！”
回应他的，是葛老汉儿响亮的嘴巴子，上头闪烁着道道电芒，直打掉了那人几颗好牙。
他如今是执事，对方还是屠宰修奴，自然教训得了，
卫山在一旁，笑得开怀无比，
旁人只当他替葛老汉儿出头开心，却不知他心里头此时已乐翻了天！
手指默默抚过腰间，那里藏着的石珠仿佛也圆润了几分，
“这一回，我没有赌错！”
心头暗道一声，卫山一夜苦修至天亮，
却见得县衙重重院落的最深处，传来一声声长长的颂叹，
“癸巳之中，吉日良辰，东极之州，祥光凝瑞，仙气绕梁……樊氏始祖樊公讳云后裔，今播迁于外，幕先祖懿范，遥祭宗祖……”
“樊氏子英远，于此立玄石县樊氏，为樊氏分脉……”
“……，祭精诚招，伏惟尚飨！”
一道道声浪传来，让外院之中的一干修奴俱都沉默下来，
垂首，低眉，惊惧，恭敬，
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震慑一般，
卫山与葛老汉儿混在其中，忽得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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