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往事如昨回忆如刀
长安城西市。
王曦正坐在一间小铺子中。
铺子售卖杂货，老板是个精明市侩的小老头，此刻正笑眯眯接过王曦递来的一包银钱，他颠了颠，颇为满意银钱分量。
“姑娘想要打听人，找我元老四肯定没错，长安城内我无物不知无物不晓，不知姑娘想要打听何人？”
王曦高马尾轻甩，飒爽英姿，她面有黑纱，眉宇之间都是生人莫近，冷冷道：“赵无疆！”
“谁？”元老四怀疑自己听错了，勐然提高了音量。
王曦蹙眉：“怎么？你不是无物不晓吗？”
元老四眼神微眯，这姑娘莫不是傻子，赵无疆在长安城内人尽皆知，小儿都能口诵其诗，居然还有人舍得花大价钱打听。
“姑娘初入长安？”
王曦斜蔑了他一眼：
“你就说知不知道他在的事迹吧。”
元老四讪笑一声，“知道知道。姑娘想从哪件事听起？”
“从他入宫后的第一件事说起吧。”王曦思忖，缓缓开口。
元老四轻抚胡须，缓缓开口：
“那此事得从当今皇后说起了。那时，皇后娘娘还只是二品昭仪，患有重疾，久病难治，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男子.....
......”
“后来啊，圣上还特许赵大人主事科举。在这场科举中，赵大人更是慧眼如炬，抓出一个又一个企图舞弊之人，令一众学子闻风丧胆！
......”
听着元老四面色激动地诉说赵无疆的事迹，王曦蹙着的秀眉缓缓舒展，从目前来看，赵无疆倒也算才能出众，做事公允之辈。
“再之后，那就是人尽可诛的西突厥访我大唐的事了。”元老四声音带着愤怒，似对西突厥有什么深仇大恨。
王曦悄然绷紧心神，在对外发布的消息中，她姐姐王烟凝是被西突厥“害死”的，她一直身处江湖之中，并不清楚前后细节。
“西突厥与我大唐交流切磋了三场比试，表面说得好好的，可谁知，西突厥方卑鄙无耻，用阴谋诡计困住我大唐参与比试的才子。
若他们不能及时参赛，我大唐方可就丢脸了。
但就在这个关头，赵大人又站了出来，他以替补身份，连战三场，直接拿下了西突厥，扬我大唐之威。
哎哟，其中精彩，我也只是听旁人说起，只可惜当时不在现场。”元老四一副惋惜至极的模样。
王曦微微点头，赵无疆文采斐然，又武道修为高超，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但她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有才之人，她多年来见多了，赵无疆就算是其中佼佼者，对她而言，也仅此而已，没有太多关注点，她关注的是赵无疆身上的她想要看到的痕迹...
“赵大人官位越升越高，难免遭人妒忌污蔑，现在坊间就有不少污蔑赵大人的宵小之徒。
说什么赵大人狼子野心居心叵测，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实际上也是个弄权之臣虚假之辈。害。”元老四摇头，神色忿忿。
“你怎知他不是？”王曦听得出来这个小老头元老四好像很推崇赵无疆，于是反唇一激，想让小老头吐露更多。
“你！”元老四板着脸，“你觉得能诵出那等大儒之言的人，会是虚伪之人？”
王曦疑惑：“哪等大儒之言？”
元老四瞪大眼眸，莫非这姑娘是从乡野来，这都不知？
“方才与你说过，赵大人文采斐然，三步成诗，你可还记得？”
王曦点头。
“有日，赵大人于早朝后，面对朝堂衮衮诸公，诵出了四句惊天动地的大儒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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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元老四眼中都是精光，这一刻他仿佛年轻了十岁。
王曦喃喃自语，心神震动。
她回想起了最初在岭南道第一次相识赵无疆的一幕。
...
满地尸首。
“你将药篓丢了作甚？”王曦蹙眉问道。
“我只想四处行医救人，可到头来才发现，学医救不了这世道，这么多人的死，却得不到一点公道！”赵无疆粗木麻衣，终日奔波行医日晒雨淋，整个人看起来分外黝黑。
“始作俑者来自京都，这里的父母官给不了他们公道，你以为长安的京兆尹就能给不成？”王曦夺过赵无疆手中攥紧的铁片。
“我能给！”赵无疆眸中燃起火焰，这是独属于少年郎的意气，“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长大，为了防身，也学过不少武技，算个武夫！”
赵无疆转身。
王曦怒目：“你算个什么武夫，顶多就是个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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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狠狠跺脚，跟上赵无疆的步伐，“黑小子，等等我！”
少年少女跋山涉水，一路行侠仗义耽误了不少脚程，但从未忘记目的地在何方。
一路厮杀，翻山越岭，修为倒是涨了不少。
...
赌坊，看着罪魁祸首瘫倒在地，赵无疆攥紧长刀又是狠狠捅了两下，确认无误后，才力竭瘫软在地。
“赵无疆，快走，有人来了！”王曦想要扶起赵无疆，奈何赵无疆已然成了一摊烂泥般，沉重异常，她这才注意到，赵无疆没了生息。
她拍打赵无疆的脸庞，可任她怎么拍打，赵无疆都没反应，她慌忙摸索全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没有犹豫，将天水灌到赵无疆口中：“黑小子，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们就在这里，快！”一众人马举着火把蜂拥而来，火光在黑暗中别样的刺眼。
“赵无疆，等我！我叫人来救你！”王曦眼中水汽，她轻声不断喃喃，向后退去，最后看了赵无疆一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
王曦跌跌撞撞，身后是王氏一族的两个老仆人，专门安排在长安，以接应宫中的王皇后。
“三小姐，你切莫太过心急，你气机已然混乱。”老仆人跟在王曦身后，看着一路血迹纵横，地上墙上皆是，但尸首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被人清理。
王曦穿过坊间小阁，面前除了还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再无一道人影。
“赵无疆！”王曦大吼，她慌忙四处寻去，整个安顺赌坊并无半点人影。
“赵无疆！你在哪！”王曦又是一声大吼，声音带着哭腔，随后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哎哟，三小姐！”
身后是仆人渐近的声音。
...
“三小姐，并非老奴不与你说，而是...”老仆面色悲苦，他是在宫中护卫王烟凝的老仆，最后迫于家主之威，不得已离去。
王曦持刀，满头青丝飞舞：“姐姐身死，我不信当真是西突厥所为，家中的蝇营狗苟你莫非以为我不知？”
“害...你和大小姐是我看着长大...此事...此事...确实不是西突厥所为，是皇上要除掉大小姐，以斩长孙无忌一臂。
于是派了一个叫赵无疆的大臣谋害了大小姐。”
“谁？”王曦心神巨震，赵无疆？
“对，没错，宫中眼线来报，就是赵无疆，听说是个四品大员。”老仆叹息。
王曦眸中杀意凌然：“就他，也配叫赵无疆？”
......
王曦一路策马，跟在赵无疆身后，她看不清赵无疆的面容，但听闻这个赵无疆俊美无俦，是个美男子。
她心中轻哼一声，只有小黑子，才配叫赵无疆，你既然杀我姐姐，今日我必取你狗命！
马蹄阵阵。
前方怀抱女童的赵无疆停下。
“下次要杀我赵无疆，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她怒哼一声，牵扯马绳上前。
一番言语，赵无疆转过脸来。
当看到这张脸庞时，王曦心神巨震，简直不敢置信。
她用话语试探，在话语中穿插往事，可她发现，赵无疆知道她，但却不认识她了......
真的是你吗？
......
“姑娘姑娘？”元老四摇晃王曦，“嘿，怎么？心动了？”
王曦回过神来，长吐口气。
“害，你这样的姑娘我见过多了，长安城内，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倾心赵无疆赵大人，人之常情，我若是有个女儿，说什么也要把赵大人召入府中。”
“谁说我心动了？”王曦怒目而视，冷哼一声，拿起长刀，起身就走。
“你方才那样子，明显就在想某人，若不是赵大人，还能是谁？老朽吃过的盐比你小姑娘行过的路都多，什么没见过？”元老四不屑，抓起桌上的钱袋子。
王曦掀开布帘子，走出铺子。
有两道人影擦肩而过，走进铺中。
“星象八卦六爻，风水地理寻人，客官想要问啥？”元老四头也没抬。
一柄长刀抵在元老四胸口，刀尖刺破外衣。
“打...打劫！”
元老四眼珠转动，举起手来，他抬头看向进来的两人。
一高一矮，高的瘦，矮的胖。
高的瘦得像猴，矮的胖得像猪。
......
二猴三胖跟上了王曦的步伐，恭敬将钱袋交个王曦。
“大哥，您的银子。”
王曦接过钱袋，轻嗯一声，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晃动，她怀抱长刀，走过路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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