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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名下有五间铺子,两个庄子。其中最不赚钱的杂货铺子是当年继母给的陪嫁,其余的果子铺子、胭脂铺子、染坊、马行,还有一大一小的两个京郊庄子,都是她这些年从隆昌侯府公中各种腾挪算计,生生攒下的。如今出事的是染坊。
掌柜已经等在染坊门口,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了孙氏马车的影子,急急迎上前去。“二太太可算来了!这事儿太大,小人不敢决断,只能等太太示下。”
孙氏在马车上已经听童妈妈说了大致情形。几个月前,孙梁在岭南认识的一位布商想往南边贩些北方的细棉布。棉花种植还未推广开来,出产棉布极少,细棉布价格奇高,贩往南方利润空间更大。本色的细棉布终归没什么特色,因此这位布商想将购到的布就地染色,一路南运途中,且行且卖。孙梁得知对方想法,便给布商和孙氏搭了桥。
大平朝染布一业主要由少府监下设的织染署掌管。私家染房规模很小,只承接些零散的诸如旧衣染色等百姓活计。孙氏这间染坊面积不大,但因为孙梁认识的三教九流极多,倒从未少了主顾,甚至因为孙梁的一个朋友与织染署丞家的小公子关系亲近,织染署不愿承接的活计,孙氏这间染坊也能顺势揽了过来,正因如此,染坊生意还不错。如今能得这样一笔买卖,对于染坊来说,是天大喜事。
双方谈妥条件,达成合作。布商要求孙氏染坊用绞缬技法,将细棉布染成晕色效果。夹缬、碱缬、蜡缬、绞缬等都是常见染色工艺,绞缬不过是将布捆扎或是用线缝制将布特定部分与他处浸染不同颜色,对于孙氏染坊来说不是难事,因此掌柜一口应承下来。双方签订协议,染坊需在一个月内完成布商交付的五十匹细棉布的染色,若不能如期或不能按照要求完成,染坊需赔付十倍定金,并按照每日十贯钱赔付误工费用。若是染坏则需在此基础上按每匹一贯钱赔偿。这本是对染坊苛刻的条款,但为了接下这笔生意,孙氏拍板签了契约。
孙氏催着染坊昼夜赶工,想在过年前结了活计,欢欢喜喜过个丰年,谁想会出纰漏。一匹匹细白的棉布,夹缬捆扎处松散开来。孙氏抖着手散开一处,这哪里还有花色形状,不过乱七八糟的一团蓝罢了。掌柜林林总总算下来,这笔买卖,染坊需赔付布商三千两银子,还未核算染坊自身损失。孙氏又一次背过气去,只不过这次的伤痛是为了钱。
孙氏醒来还未及查问出事缘由,童妈妈又哭丧着脸来禀,马行出了事儿。
孙氏撑着去了马行。原本养得膘肥体壮的马匹如今个个口吐白沫,蔫头耷脑。请来的兽医已经给马灌下了解毒的汤剂,可全无效果。伙计围着马匹团团乱转,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本来已经谈好的几笔或大或小的买卖不仅泡了汤,也面临赔付。马行掌柜哭丧着脸说还未及细算,大概需备千两白银。如果马匹都死了,损失会更大。
孙氏拖着身子,昏昏沉沉回了府里,一头栽在床榻上,再醒来已经是三日后。孙氏病了,接连的打击让她形容枯槁。府里人陆续来探病,她都让童妈妈挡了回去,她谁也不想见。好在孙氏身子底子不错,虽然病势凶猛,服了汤药,却也逐渐好转起来。
无论孙氏病得多严重,该处理的事情终归要处理。孙氏想让童妈妈把京郊的大庄子卖掉还债,才知道了另一个噩耗,庄子失火了!这是孙氏病倒当日出的事情。火扑灭后查看,应是有人溜进庄子的粮仓,拢火烤谷粒吃,赶上风起,不知怎么就烧了起来。人虽没伤到,但所屯的粮食付之一炬,还有几处屋子烧毁。
孙氏再受打击,也只能撑着,因为没人能替她处理。她让童妈妈去牙行把自己名下的铺子和庄子都挂了出去,能卖哪个算哪个,低价尽快出售,不然她哪里还有钱赔付。
后话不妨这里交代。这样断续过了月余,孙氏用铺子卖的钱偿了各种欠款。她名下已空,除了娘家陪送的杂货铺子因地点偏僻,生意又一直不好,无人问津外,名下其余所有铺子、庄子都陆续被人买走,连满是病马的马行也没余下。孙氏觉出不对,遣了童妈妈暗地打听。两个庄子被附近的庄主买了,和自家庄子合并一处,连成一片;赚钱的胭脂铺子和果子铺子都被她继母买走;染坊被一个布商购去,自己染布卖布;马行被一直与她的马行有竞争的另一马行掌柜接手,而神奇的是,对方接手当天就找到了马匹口吐白沫的原因。原来马匹是吃了小麦秸秆,被小麦芒扎进马嘴肉里,麦芒一个个挑出来,马匹又个个生龙活虎。马行掌柜得了便宜,到处炫耀自己的好运到,全没顾及听到消息的孙氏一口老血吐出,差点儿又一次病倒。
不提孙氏各种委屈难受,说回赵荑得知孙氏出售名下所有资产的当晚。
“娘子真是狠辣!”荀翊斜靠在床头,含笑望着坐在桌案旁的赵荑,眼里有掩不住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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