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法兰西之兔
普罗旺斯, 春日,某个有着薰衣草花田和向日葵花田的角落里发生了一件严肃的大事。
罗曼·罗兰捧着自己的薰衣草花茶,看着只挂了一个帽子的挂衣架, 很感慨地说道:
“北原,你本体好像没了。”
“都说了围巾才不是本体啊!”
旅行家一脸严肃地看着空荡荡的挂衣架, 很认真地反驳了一句, 然后继续思考自己的围巾到底到哪里去了。
虽然他也不缺围巾, 更不缺买围巾的钱,但是这条米黄色的丝绸围巾他还是很喜欢的,如果丢掉的话……
那就丢了呗。
北原和枫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开了, 打算去厨房给自己泡一杯意式咖啡压压惊, 只是心里稍微有一点替自己的围巾感到可惜。
法布尔看起来比他还要难受一点:“北原, 你的本体真的没了诶。那我以后想要认你就麻烦很多了,我其实有一点脸盲来着。”
“……首先,脸盲不是色盲,法布尔先生。”
北原和枫停下脚步,转身幽幽盯着法布尔:“黑头发和橘金色眼睛的人在法国至少比戴围巾的人少见吧?”
法布尔发出了无辜的一声“嗷”, 香苹果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颇有几分试图靠卖萌蒙混过关的意味。
北原和枫:“……”
旅行家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无视了对方撒娇一样的举动, 补充道:
“第二,我的行李箱里面至少还有十几条围巾呢, 这件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法布尔甩了甩自己的长发,把停在上面的蝴蝶惊得飞起来, 恍然大悟地“哇哦”了一声。
接着就趴在罗兰的耳朵边, 小声地和自己的朋友讲起了悄悄话:“所以果然围巾才是北原的本体呢, 罗兰。”
罗曼·罗兰打了个哈欠——虽法布尔醒了,但他自己反而泛起了点睡意。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这种手写的乐谱读起来的确有点折磨人。
如果不熟悉对方的风格,估计他连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他偏过头看法布尔,感觉耳朵有点痒,干脆把对方的脑袋推得远了一点,用有些困倦的语气回答:“北原他听到了。”
法布尔微微一愣,然后缓缓地歪了下脑袋,用大大的眼睛看着旅行家,软声软气地发出一声猫叫:“喵呜?”
你刚刚在说什么,小猫咪听不懂jpg
北原和枫身子一个后仰,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法布尔,对这只孩子气又活泼、而且还能软下来卖萌的猫咪彻底无奈了。
罗兰看上去倒是对法布尔故意露出的可爱表情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甚至还趁机埋着吸了一大把,心安理得地把对方当成睡觉时候的抱枕,抱着窝在沙发上犯困。
旅行家看着这两个人,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摇着头继续往厨房里面走,打算泡完这一杯咖啡就去房间饿饿挖庆祝里面开始新一轮工作。
这个工作说简单也不简单,但也算不上有多难:之前在巴黎看过巴黎圣母院之后,北原和枫就有“让这个几经改变的圣母院重新恢复刚刚建立时的原样”的想法了,心里也有大致的计划,只是现在要写下来而已。
至于原因……不仅仅是想要还原自己前世圣母院模样,或者试图再现《巴黎圣母院》里面那座辉煌美丽的大教堂。
而是这个世界的圣母院看上去的确有一点不伦不类,与前世相比丧失了很多让人感到惊艳的美感。
法国不同时期建筑审美风格的多变,以及每个时代都要对这座教堂整修一遍的习惯,都让它失去了最开始美丽古典的姿态。
甚至它都不算是巴黎的著名景点,很多国家的游客来到巴黎都懒得看它一眼,也只有几个旅行团才会把它纳入旅游名单——这才是最让人想要叹息的。
“如果这个世界的大教堂被烧了,估计也不会引起像是上辈子那样的轩然大波吧。”
旅行家一边磨着咖啡豆,一边想着这个世界命运多舛的圣母院,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对了,还要保留下那几座大钟,这可是雨果和安东尼共同的朋友,而且性格也很好,如果因为这个计划变得无家可归就不妙了。
北原和枫把磨好的咖啡粉倒进蒸馏咖啡机,压平粉末,打开开关,看着里面褐色的粉末和透明的水互相搅动,最后互相融为一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雨果就是通过《巴黎圣母院》以及这本书所引起的舆论保护了这座教堂,不过上辈子那位作家的政治地位也不算低。”
“但在21世纪,舆论的威力怎么说也比当年要大,可惜这个时间点还还没有正式到达自媒体时代,否则同样的事情,效果可能还会更好。”
旅行家有些头疼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他不是不能理解政治这种东西,但这对于他来说的确很麻烦。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理会。
“到时候和罗兰再讨论一下这件事好了。总感觉如果我说这是给雨果先生准备的迟来的生日礼物,他们应该都会很乐意促成的。”
“至于《巴黎圣母院》这本书,大不了我再抄一遍,作者标上雨果先生的名字……虽然我还是更希望雨果先生能自己写出来。”
几十万字的长篇,要是真的让他自己抄的话,哈哈哈哈绝对不可能的,他还有好几幅画和好几本书要写呢!
北原和枫摇摇头,把脑子里面可怕的007生活迅速甩了出去,从咖啡机里面取出咖啡,也没有加什么牛奶和方糖,抱着杯子就上楼了。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多出一个邻居以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旅行家还是带着安东尼在四周的田野上面到处走,看着过来打理薰衣草和向日葵花田的人在里面干活,或者去看看已经长出来的郁金香。
罗曼·罗兰说在这附近种的郁金香都是深红色的,像是优雅华贵的大天鹅绒,露水落在上面的时候就像是钻石,看上去绮丽又明艳。远远看过去就是一片火红的海洋。
那是并不输于普罗旺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和向日葵的浪漫,好像春天大地上面无端燃烧着的野火,炽烈而灼灼生辉。
然而每次听到这个形容的时候,北原和枫都会忍不住想起这位音乐家的钢琴声里飞出来的红蝴蝶。
像是泼洒出来的红葡萄酒液,像是香槟里面盛开的玫瑰,像是燃烧着玫瑰的火焰,也像是自火焰中升腾而起的不死鸟。
有着几乎快要刺痛人的温度,以及让人心向往之的浪漫与飞翔。
罗兰倒是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群飞来飞去的蝴蝶很打扰他弹钢琴。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阻止过在音乐上面动手动脚的法布尔。
说到底,他也是一个很浪漫的人。
法布尔的荒石园里面也逐渐热闹起来了。这位昆虫学家现在就天天花大半的时间窝在里面,好像有做不完的事情。
他忙着到处找那些蝴蝶和飞蛾的蛹茧,挨个认真地做好标注,再去敲一敲那些睡着的昆虫的门,看看它们是不是还活着。有时候还要整理一下地形结构,防止春季偶然的迅猛雨水在不经意间冲垮它们的小屋。
有时候他也能发现一点奇怪的小玩意,接着就是兴致勃勃的分享:从奇奇怪怪的石头到某种奇形怪状的昆虫,或者是迷迷瞪瞪跑到荒石园里面的野兔……
“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法布尔高高兴兴地敲开罗兰的门,揪着兔子的两只耳朵,把这只倒霉的褐色野兔高高地举起来:“罗兰!今晚我们有免费的兔子汤了!”
正在看乐谱的钢琴家放下手中的纸,看了眼这只肥硕的兔子:“我还以为你会好好养呢……总感觉野生动物吃起来不太健康。”
“兔子可是会打洞伤害草根的动物。荒石园的植物系统可经不起它这么折腾。围栏对于它们来说也不太靠谱。”
法布尔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把兔子丢在边上:
“前几天我去附近的村庄看了一眼,他们都表示这些兔子已经吃了他们不少庄稼了,大家正在吵谁该为这件事情负责呢。”
这位年轻的博物学家可能是想到了南半球某个大洲的事情,看上去有点忧心忡忡,但在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的香味后,他就把这些遥远的烦恼抛到脑后了:
“北原是在做红酒炖牛肉吗?要不我现在就把兔子送过去,这样明天我们就可以吃到葡萄酒炖兔肉了诶。”
“为什么不是烤兔?”
罗兰疑惑地反问,仔细打量着这只看上去胖得像是一只橘猫的兔子:“你看它身上全是肥肉的样子,说不定烤起来还香一点,估计连油脂都不用刷。”
“会把兔子肉烤柴的!而且你不觉得炖兔子的味道更鲜嫩吗?”
“可那些见鬼的香草会把食物本身的风味给盖住的!它们吃起来一点也没有烤出来的兔子肉原汁原味。”
“不不不,炖兔子最好!这才是普罗旺斯菜的特色!烤兔子全世界都是!”
“就是因为这种方法简单又美味,才会是大家广泛接受的食物,所以烤更好!”
“炖!”
“烤!”
当北原和枫从厨房里面走出来休息一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围绕着“兔子应该用炖还是用烤”这个问题,进行和谐礼貌且充满热情的讨论的模样。
“兔子?哪里有兔子?你们怎么突然吵起来了?”旅行家有些疑惑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硬是没有弄明白他们话题的中心在哪里。
两个人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头看过去。
“啊,兔子好像没了。”
法布尔说道,一只蝴蝶落在他的额头上,差点挡住了他的眼睛,也遮盖住了青年有些沮丧的表情。
“好了,是烤兔子还是炖兔子的问题成功得到解决,现在这道菜的名字叫做空气兔。”
罗兰耸了一下肩,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继续看自己的乐谱——实际上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们两个“友好讨论”的时候关了门,这只兔子顶多在宅子里面窜一会儿,最后还是要被捉住。
“算了,到时候我带安东尼去找找这家伙好了。就当做是锻炼身体。”
北原和枫无奈地看着这两个讨论着讨论着把兔子给搞丢了的人,感觉有点头疼,甚至没法想象这两个人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我去隔壁喊卢梭过来吃饭。你们和安东尼先吃吧。”
“所以为什么这家伙还要在我家继续蹭吃蹭喝,甚至还算上了法布尔……”
罗兰不爽地嘟囔了一声,不过没有人在意。
毕竟要是没有人过来蹭饭,这位有点讨厌孤独的钢琴家才会感到难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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