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王大夫, 许久不见。”陆知杭迈过门槛,朝着屋内的老者微微一笑, 笑容浅淡如风。
王大夫正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乍一听这声温润有礼的话语,登时从中惊醒,起身回了一礼, 哪敢跟陆知杭托大,堆笑道:“陆公子怎地来了?”
“自是有事相托。”陆知杭在王大夫的带领下坐于主位的一侧,轻声笑道。
“公子请讲,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必不敢推脱。”王大夫收起愁容, 笑呵呵道。
这可是那位大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宁愿受蚀骨之痛都不愿意忘, 他是不要命了才敢怠慢。
要知道,这世间最毒的风就是枕边风了。
陆知杭找王大夫自然不是指望着对方能替自己往云祈碗中掺些解忧,先不说味道遮不住, 欺瞒不了云祈不说,对方不去告密就好了。
他此行为的就是如与钟珂在符府上相商的一般行事。
就是没料到药童会直接把他请到这静室来, 在听钟珂提及时, 陆知杭记得云祈毒发时就是在这度过的。
坐于这片空荡静谧的室内,余光瞥向四周,虽说没有看出点痕迹来,可心里似乎也莫名的感同身受起来,隐隐作痛, 如针芒背刺。
另一头正在院中练剑的云祈神色冷冽, 手中的挽起剑花, 在烈日下的剑身寒光泠泠, 势如破竹般直捣黄龙。
他的身量本就瘦削,步履轻盈之下犹如鬼魅般灵活,不稍片刻就练完了一套剑法,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殿下,王大夫那边有事,想请您过去商议一二。”钟珂柔声说着,手里拿着帕子上前。
闻言,云祈眉头一皱,接过那丝绸织成的手帕,拭去额间的细汗后才往前走去,冷冷道:“他在哪。”
“这会在静室内。”钟珂尽量缓和道,落后云祈一步,深怕被殿下瞧出她的不对劲来。
这两日因着碎骨的事,两人时常有事要交谈,王大夫更是频繁的替他把脉,云祈只以为又是要谈及解药的事,并未起疑。
他虽说对王大夫缓慢的进度颇有微词,可到底事关性命,便冷着一张明艳惑人的俊脸,踱步往静室走去。
钟珂见他没多问,暗地里松了口气,虽说自己已经早早编好了理由,但能省事自然乐意,多说错多。
一路上偶有药童经过,偌大的院子里淡淡的草药香在空中漂浮,就连长久生长于此的绿植都沾染了药气。
眼看离静室越来越近,钟珂没来由的紧张,屏住呼吸跟在身后。
云祈在闻到那几令人作呕的药味时,眼底浮现出一股厌恶,在途径那一小丛修竹时好转了些。
随意瞥了眼那翠艳欲滴的笔直竹子,宁静淡雅的气质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陆知杭来。
那药服下后毒素就逐渐紊乱了起来,如今还未控制住,一时半会是不能去见他的知杭了。
越想,云祈脸上的寒意就越重,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钟珂神色古怪。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上,平日里用来给人修养的静室近在眼前,云祈走近了才发现门竟是关着的。
这王大夫真是活腻歪了。
胆敢让他亲自来静室寻他已是逾越,如今还敢关着门。
云祈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愠怒,而后就打算推开门进去兴师问罪,只是那指尖方才伸到半空中,屋内就骤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令他的动作一顿。
“王大夫,这解忧当真有能让人忘情的功效?”陆知杭沉声道。
“自然是有的,我家世世代代为了钻研这仙药,可是耗费了不少心血,越是情深者,服下解忧后,就忘得更快。”沧桑浑厚的声音接着响起,“公子与我谈论了这么久的解忧是为了何事?”
解忧?
云祈瞳孔一缩,似是没反应过来陆知杭为何在王大夫宅中,又为何会与对方询问解忧一事。
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云祈屏住气息,站定在门外岿然不动,示意一旁的钟珂也莫要出声,神色凝重地靠近木门,一颗心七上八下,隐隐有种不妙之感。
钟珂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下惴惴不安。
“不瞒大夫,我手中正好有一株解忧,是偶然从家师手中得之,”陆知杭正坐在木桌的旁侧,顿了片刻后才正色道:“我对这解忧一知半解,说明缘由后,还望王大夫替我保守秘密。”
“公子请讲。”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大夫就是想拒绝都不好,只能硬着头皮问了起来。
难不成是大人那头一不小心泄露了风声,让陆公子知晓中毒一事了?
“大夫对师兄一家忠心耿耿,我自是信你不会往外处说。”陆知杭嗓音轻缓,而后道:“我想让一人服下这解忧,只是不知多大的剂量,又要配上哪些药材才能让他忘得干净,还望大夫指点。”
听到这话,王大夫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问:“公子是要让谁服下?这药无病无灾的可不能乱吃,一个不好就有生命之危,更是需要因人而异,我才好替你开具药方。”
他这纯属胡编乱造,解忧并未有任何毒性,甚至还称得上滋补的圣品,可从陆知杭的口中说出这话,难免让他联想到云祈,势必要多探听几句。
门外的云祈听着屋内两人的交谈,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垂下的眼帘杀意沉沉。
他身患碎骨的事怕是被陆知杭知晓了,可究竟是何人透得密?
莫叫他知道,否则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恨。
泄密的可选范围极窄,只要追查下去就能得知。
可还不待云祈细想,屋内的交谈声就又响了起来,这一次说出的话却是让他差点方寸大乱,险些失了理智。
“是一位……男子。”陆知杭迟疑了半响陷入挣扎中,看着面前的静室,似是想起什么,随后缓缓说来,“我本以为我也是心悦他的,可这几日思来想去,又亲眼见了断袖间的房事,只觉得污秽恶心,一想到日后与他亲近,就觉得令人作呕,可顾忌翻脸后,那人会杀了我,就只能行些偏锋了。”
“这……”王大夫不明觉厉,又觉得实属正常。
这书生生得天人之姿,不多出些桃花运都对不起他这脸,就是不知对方被男子死缠烂打,大人可知晓?
屋内的王大夫惊觉发现了什么混乱的三角恋,屋外的云祈早已怒火中烧,名为理智的弦在听到陆知杭亲口说出污秽恶心后断裂,握着剑柄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竟是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云祈只觉得流向四肢百骸的血都凉了半截,眼眶泛着红晕,一片猩红血色,根本不等里边的人继续交谈,顾不得规矩礼仪,一脚踹开拴紧的木门,连带着那根木栓子都一块踹裂。
巨大的声响惊得王大夫险些晕厥,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
“滚。”云祈尽量压抑着怒气,朝着呆若木鸡的王大夫冷声道。
望着那扑面而来的杀气,王大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不妨碍他明白再不跑,云祈手里的剑刃就会朝自己挥来,几乎不做他想就连滚带爬地爬出了静室内,一脸惊惧。
正坐在椅子平榻上的陆知杭似乎也没料到云祈会出现在这,脸色顿时煞白,视线胡乱瞟过,根本不敢直视云祈,磕磕绊绊道:“你听了多少?”
“听到你说,与我亲近便想作呕,又怕我杀了你。”云祈嘴角带笑,在说这话时诡异地平静,可暴风雨前的宁静反倒让人愈发的战战兢兢,不知迎接而来的究竟是什么。
他非是信了陆知杭的话,既能把心都托付,哪里不清楚对方的为人,可哪怕猜测有隐情,听到那句恶心,仍是气得云祈咬牙切齿,哪怕是玩笑话他都听不得。
“……”陆知杭脸色白了一分,不自觉往后撤一步,似乎是担心对方会伤着自己。
注意到面前人的动作,云祈竭尽全力压制着的戾气在那瞬间险些失控,他涌动着血色的眸子如嗜血的野兽般,只需一个契机就能让人疯魔。
等着心上人和自己解释,没想到等来的是对方怯弱的退缩。
“知杭,你与我说,方才的不过是玩笑话,你是有苦衷的。”云祈走上前一步,低沉暗哑的声音含着几分危险的气息,又像是深陷泥潭的人,最后的挣扎,似乎只要他说错一句就会身首异处。
云祈现在只想查清楚陆知杭为何反常,到底是何人在挑拨,让他能狠下心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来。
“这……这当然是玩笑话,我怎会因你是男子而厌弃你呢?”陆知杭目光斜向别处,勉强地扯起一抹笑容。
望着浑身都透露着抗拒的心上人,似乎在为了一线生机而满口谎话,原本还想从中发现蛛丝马迹,盼着对方真的是有苦衷的云祈笑容微敛。
他的知杭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
云祈冷下脸来观察了许久,可他竟是看不出分毫的破绽,那抵触厌恶的感觉像是从眼底透露出来,就连嘴上说的话都像是为了求饶而讲。
若是陆知杭否认自己是有苦衷还好,可对方竟欣然承认,处处透露着诡异,盛怒之下的云祈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只觉得心要被眼前的人剜了千百刀。
云祈俊俏的脸上染上了几丝病态,握剑的手紧了几分,克制着不把心底的恶意发泄到陆知杭身上,哑声道:"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从那张薄削的红唇吐出,陆知杭的呼吸在那瞬间错乱,制止住了自己上前将人拥入怀的冲动,言不由衷道:"我……我这几日忙着明年秋闱,师父勒令我在家中备考,你……你也等着我中进士娶你,就莫要多来耽搁我了。"
唯有这般暧昧不清,云祈才会信,为了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哪里值得以命相搏也要护住不过几个月的记忆呢?
这话像极了一位空口许诺的负心汉,好像为了搪塞过去般。
云祈几乎控制不住理智,只想冲上前质问,在理智离散的最后一刻,手心传来的刺痛才让他勉强回神,那被指尖嵌入得渗出血的伤口没能引起他半点波动,缓缓的往陆知杭那边走去。
一步一步,犹如千斤巨石般沉重。
只是,他没向前一步,那书生就往后一步,似乎真的对他厌弃至极,往日耳鬓厮磨的场景在脑海中回荡,对方好像真的对行房事极为抗拒,每每情到浓时都会止住,绝不愿越雷池半步。
云祈眼梢处的艳红透着几分偏执,他将自己从危险边缘拉回,尽量缓和了语气,将人逼到平榻边上,温柔道:“我如何舍得杀你呢?就是不中进士,我也会让你娶我的。”
“你真不会杀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陆知杭皱着眉头,试探性道,眼底隐隐透着期望。
他面上的表演惟妙惟肖,可心底早已心急如焚。
这不是陆知杭设想的场景,可偏偏云祈对自己的爱远比他料想的要重,再继续下去这出戏就白演了。
“你就是剜了我的心,我也不会杀你。”云祈宛若寒潭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陆知杭,随着距离的靠近,似乎是想要在那泛白的唇角落下一吻。
只是,那唇还未落下,陆知杭就先一步撑在平榻上的桌子干呕,那身体上的条件反射以假乱真,看得原本已经恢复理智,打算剖析对方这出戏是为何的云祈彻底没了自持。
“便真有这般恶心?”云祈眼眶微红,竭尽全力才咬牙说出了这话,视线落在陆知杭脖颈上□□的青筋,那副反胃的模样全然不似作伪,一如他在沧溟客栈见到两个小倌的模样。
可正是因为想到了自己,云祈才有些不可置信,瘦削的身体摇摇欲坠,好似力不可支般后撤几步。
“你既心知肚明,何不成全我?”陆知杭费力催吐了半天,艰涩道:“我们陆家,就剩我一个独苗,如何能断了根?”
这话说出来,陆知杭自己都有些生理不适了,不用催吐都干呕了几声,更何况云祈。
云祈深不见底的眸子染上一层阴沉,猩红的眼睛交织着晦涩难明的爱恨,低喃道:“我的知杭必不是这样的,你是为了什么要骗我?”
“你又为何要苦苦把一个只爱女子的人逼得跟你一块当断袖呢?”陆知杭瞥见他手心渗出的血色,脑袋有些发胀,苦笑道:“就放我离去,不好吗?”
“休想!”云祈冷笑一声,嘶哑的声音犹如索命的厉鬼,根本不管陆知杭说什么。
他早就做好了此生纠缠到底的准备,既然让他动心,就绝无可能抽身离去,他的爱从来都是偏执的,不能与所爱之人厮守,眼睁睁看着对方和旁人亲亲我我,不如杀了他。
陆知杭突然有些无力,甚至不想演下去了,好言相劝都比在这用负心汉的姿态让云祈负气饮下解忧来得妙,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诛心的话,不是没想过,可看着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眼底闪过痛苦与偏执,他根本就无法违心继续说下去。
身后的钟珂似乎也没料到云祈会如此固执,根本不为所动,见陆知杭做出如此姿态都没让殿下动摇,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陆知杭定定地看着云祈良久,就着平榻上的矮脚桌倒了两杯温水,将褐色的药丸投入杯中。
云祈皱紧眉头,起初还不知所以,待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味钻入鼻尖时,他瞳孔一缩,显然知道了杯中盛着的正是解忧。
从陆知杭的口中,云祈得知对方手里有一株解忧草,却不知对方还随身携带炮制成了药丸,薄唇抿紧,阴沉难测。
“你要做什么?”云祈死死地盯着矮脚桌上两杯晕染成浅褐色的温水,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陆知杭将桌案上其中一杯药汤捧在手上,察觉到云祈愈发红艳的眼梢,并未停下,面无表情道:“我也曾想试着接受,可不过是徒劳无功,只需想想就觉得与你亲近难以忍耐,饮下解忧把这段往事忘了不好吗?”
“你敢喝,我就杀了你!”云祈眼见着陆知杭当真抬起手就要一口饮下,目眦欲裂,浑身上下都是骇人的戾气。
冷光乍现,唰的一声拔出手中的佩剑,云祈直接一剑往杯盏挑去,势要将其打落。
只是在剑刃离茶杯近在咫尺时,陆知杭的手猛地往剑刃上挡,再不停手就会刺破上面的血管,逼得云祈不得不停手。
看着把解忧一饮而尽的陆知杭,云祈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过于震惊以至于没瞧见袖口内湿润了一块。
他扯了扯嘴角,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低沉幽怖的笑声在静谧的静室内平添了几分恐怖。
往日潋滟的眸子一片死寂,眼中的泪水汇聚成流,如断了线的珠般落下。
胸腔内挤压的痛楚越来越盛,到最后痛苦到了极点,喉中一股铁锈味涌出。
云祈猛地吐出一口黑红色的污血,死死地凝望陆知杭,道:“你怎么舍得?”
“殿下!”钟珂瞪大了双眼,显然无法相信这事对云祈的刺激如此之大,正想上前搀扶,就被云祈推开了。
陆知杭眸色一暗,下意识的就想上前,可走了半步方才后知后觉,视线落在了那杯尚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轻声道:“我已喝下这解忧,可却好像没什么奇异之处,据说用情越深,遗忘的便越快。”
“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云祈嗤笑一声,望着那谪仙般却口吐毒语的人,在对方饮下解忧的那一刻早就没了理智可言,手中握着的剑逐渐往陆知杭脆弱的脖颈靠近,只是这剑身却分明在颤抖。
“……殿下,饮下解忧,此后各不相欠。”陆知杭按捺住心尖的刺痛,神色有些怅然。
他本就不打算饮下解忧,可云祈远比他想的要固执,他就是再不漏破绽,对方也不轻信他的一言之词。
唯有真正断了念想,亲自饮下这忘情的药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是真的不值得他受这碎骨毒。
方才若是云祈发觉,他就不会把解忧趁机倒入袖口中,而是真的饮下了,好在那茶杯够小,装不满的水也就没有多少了。
“殿下?”云祈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般,耸着肩膀自喉中发出几声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怖笑声,手里的剑无力地垂下,喃喃道:“你说得对,我不舍得杀你。”
“我适才想了很多缘由,例如你莫不是知晓我身中碎骨,再不寻来解药就该命不久矣,可我却想不通你为何饮下解忧,原来你真的放得下,痴缠下去的独我一人。”
“你这忘情喝得痛快,不顾我半分感受,我应是有自己的傲气,也将你忘了才是。”云祈平静地说着,透着几分诡异。
“……”陆知杭垂下眼眸,听到云祈要饮下解忧,说不清到底是喜是悲。
对这味超出他认知的药草,也不知这解忧是否真有忘情的药效,又待何时发作?
云祈望着陆知杭的眼底交织着深沉爱意,俊美无俦的容颜山病态得苍白,伸出手往前走去,轻轻抚了抚陆知杭的脸庞,并不在意对方的躲避,阴冷的声音狠戾道:“可我就是不愿忘,宁死都不愿,你既忘了,不过就是再来一回,既能爱上我一次,又何惧第二次?”
嘶哑悲鸣的声音好似地狱中惑人的恶鬼。
那想法竟是与陆知杭不谋而合,不同的是他为了哄骗云祈喝下解忧,不惜自己以身示范,也没能引得对方盛怒下选择忘却。
这并非陆知杭此行的目的,若云祈抵死不愿喝下解药,他仍是没能救下对方。
“……”陆知杭嗫了嗫嘴唇,到底说不出什么狠心的话来,转过身就要假意离去。
“不许走!”云祈伸手拉住了陆知杭,哑声道。
被拉住的陆知杭神色一缓,哪怕知晓云祈绝不会让他走,可真正被拉住时还是松了一口气,还想继续往下演着,抓着自己的手却猛地颤抖了起来。
“哼……”痛苦的□□声自身后传来,紧接着手中的力道一松。
陆知杭瞳孔一缩,连忙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云祈倒地不起,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地抽搐,周身溢满了让人胆寒的戾气,脸色苍白得犹如纸糊一般。
云祈只觉得浑身好像在冰窖时冷得生疼,四肢百骸延绵不断的彻骨痛意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突发的毒素让他应接不暇,本就没有事先饮下缓解疼痛的药汤吗,根本受不住这汹涌而至的痛楚,就连呼吸都觉得五脏六腑疼得崩溃,瞳孔逐渐涣散,透着一股绝望之色。
“知杭……”云祈含糊着轻轻呢喃了一声,脖颈处青筋暴起,有些喘不上气,只能无力地蜷缩着身子,自喉间发出一丝悲鸣。
那剧烈的疼痛扰得他恨不能将身上的骨肉都剔除,痛呼声自牙缝中挤出,俊美的脸上扭曲不堪。
陆知杭是头一次见到云祈毒发的模样,瞥见几近痉挛的身体和咬紧的牙关,他的心跳有一瞬的停滞。
“把解药端来!”陆知杭一把抱住抽搐的人,朝钟珂喊道,失了往日的镇定。
怀中的云祈牙关紧咬,很快就自嘴角溢出了血色,混着方才吐出来的污血一起染上了白净的衣襟,犹如雪地中的一朵红梅绽放,生生刺疼了陆知杭的眼。
他顾不得其他,拿出一块锦帕就塞在了云祈牙缝中,免得对方失去理智之时咬断舌根,眼眶不由泛起了温热。
钟珂慌慌张张端来了药汤到陆知杭手中,可怀里的云祈疼得直打颤,双手被陆知杭所束缚,双腿止不住的在地面乱蹬。
莫说是喂药了,就连制服他都困难。
“我……我去喊居流?”钟珂见两人合力只能勉强制止住云祈乱动,根本没办法把药汤灌下去,无奈道。
“不行。”陆知杭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居流当真来了,他们就没有了喂云祈喝下解忧的可能,费尽心思才得来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失?
亲眼见了云祈毒发的痛苦,他恨不能替他受罪,也恨自己方才为何不狠下心来,早些喝下解忧也免了如今又白白受一顿几乎能将人活生生疼死过去的痛。
“嘶……”陆知杭话音刚落,就发觉云祈挣脱而出的那只手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手臂,疼痛处左手蔓延,他见不得云祈这般痛苦的模样,干脆一口把解忧饮入口中,苦涩温热的味道从中弥漫。
“你……你怎么把殿下的解药喝了?”钟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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