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一出教导室，林栀年便委屈得红了眼眶，“为什么，为什么主任不肯同意我上台演讲？”
“明明她是最清楚关于“pua”的危害的啊。”
少女红着眼眶看着少年，叶鸣川抿了抿唇，低声道：“年年，这事情毕竟牵扯到主任的儿子，她肯定是害怕我们在台上一不小心说露嘴，又或者学校的老师们会有猜测。”
“可我都说不会提到陈见洵了啊。”林栀年不解道，“上次我们将杨可珍的日记本拿给她，她了解了事情后，明明也惩罚了陈见洵，为什么这次只是单单上台普及个知识而已，她反倒不同意了？”
说到这里，林栀年更委屈了，“不肯就算了，还不把我的演讲稿还给我。”
叶鸣川看着少女愤愤不平的模样，煞是可爱，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栀年闻声，瞪大眼睛看着对方，眼中还包着一湿泪，惊声道：“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叶鸣川也察觉自己这样的反应不好，他赶紧收回笑容，绷住脸色，沉声道：“既然主任不同意，我们就先斩后奏。”
“怎么个先斩后奏法？”林栀年好奇问。
叶鸣川反倒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他问道：“年年，演讲稿被主任拿走了，你还有备份吗？”
“备份？”林栀年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备份，那可能就不行了。”叶鸣川遗憾道。
“啊，你先说怎么个先斩后奏法？”
叶鸣川道：“今天全体高三会议，学校往年都是让成绩排名第一的学生上台演讲，今年陈见洵退学了，照道理应该是轮到高三三班的王宇。我们只要说服他，让他把演讲的机会给我们。”
林栀年狐疑道：“他怎么可能会让给我们？”
“本来我是想他不肯的话，我就用强硬的方法让他错过这次演讲。”叶鸣川看着林栀年，有些遗憾道：“但是你的演讲稿被主任拿走了，我不记得你的稿子内容。”
“哎，等等、等等，你不记得，我可以试试啊。”林栀年突然笑起来，说道，“反正我们只要搞定王宇就可以了。”
叶鸣川认同、用力地点头。
现在时间正好是八点整，距离第一节早课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第一节早课便是全体高三级的会议。
林栀年同叶鸣川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转身往高三三班的教室走去。
路上，林栀年问道：“你认识王宇吗？”
叶鸣川抿嘴，片刻后道：“不认识。”
林栀年一听，心就有点悬了，还好记忆里榕城一中的会议都是以班级为单位从教室出发再到会议室的。
几步路的距离，两人这就来到高三三班的教室门口，这会儿功夫教室内基本坐满了人。
叶鸣川看了林栀年一眼后，走到教室门口，拦住一名男生，道：“你好，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叫一下你们班的王宇同学出来，我有事找他。谢谢。”
那名被拦下的男生眼神奇怪地看了叶鸣川和林栀年一眼，迟疑着点点头，“好，你们等一下。”
他走进教室，边走边嘟囔道：“王宇这人，居然还有外班的朋友。”
王宇是他们班成绩最好的，嗯，也是最难相处的人，班里都没什么人搭理他，当然他也不会搭理别人就是了。
林栀年看到那名同学走到教室第三组第三排的位置，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原本埋头看书的男生抬起头来，不耐烦地看向他们。
林栀年下意识露出微笑，片刻后，那个男生还是起身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他们还未开口，王宇便直接道：“你们俩找我什么事？快点说完，不要耽误我看书的时间。”
叶鸣川连忙道：“抱歉。耽误你时间了。我们是想问你今天高三级的会议，你上台演讲的机会能不能让给我们？然后你这星期的的饭钱我给你包了，可以吗？”
林栀年附和地点点头，期待地看着对方。
王宇闻言，瞪大双眼，“呵”了一声，“我都不认识你们俩，就要我把演讲的机会让给你们。”
他上下打量了叶鸣川一眼，道：“你脸可真大。不让。”
“哎、哎……”林栀年哎了几声。
“我要进去了。”王宇说了一声就要往教室里走出，连给叶鸣川两人反驳的时间都没有。
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住，林栀年以为对方突然肯了，正笑起来，开口时，王宇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林栀年的笑容僵在脸上。
王宇一边走着一边心想：出都出教室一趟了，不要浪费那几步路的距离，干脆上个厕所，今天早上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出来了。
林栀年和叶鸣川站在原地看着王宇走进了男卫生间。
走廊上静悄悄的，基本没有其他的学生，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
叶鸣川看着不远处的男卫生间，眼神一闪，随即低头对林栀年道：“年年，我也去上个卫生间，你先回教室。演讲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等会直接上就是。我会让王宇错过演讲的时间的。”
林栀年惊讶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你要干什么？不要乱来啊。”
“放心吧。你快回教室。”
“可是……”
“快回去吧。”叶鸣川揉了揉对方的头顶，便收手往男卫生间走去。
林栀年看着叶鸣川的身影消失在男卫生间门口，哎了一声，不自觉抬脚跺了一下地板便只能往高三二班的教室跑过去。
上课铃声响起来时，叶鸣川才姗姗来迟，班主任王平黑着脸让他进来。
叶鸣川走进教室，对着林栀年微不可见地点头，林栀年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了，都出去，在教室门口排好队，我们去会议室。”王平拍了拍讲台道。
教室内的学生鱼贯而出，纷纷搬上自己的凳子在教室门外排起了队伍，走廊上还有其他的班的学生也在排队。
林栀年一手拎着凳子，一手挽着陈乐渔的手臂，走出教室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有同学在吐槽都高中了，去开个会议还要像幼稚园一样，全班同学排队去参加会议。
林栀年心道：还好是这样，否则他们不可能逮到王宇。
队伍很快就排好了，王平一声令下，高三二班的学生整齐出发。
榕城一中的会议室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教室，教室的最前方搭建了一个舞台，以及学校领导坐的椅子、需要的桌子。
学校领导已经坐在了最前方的椅子上，学生们安静整齐地放下凳子，坐在凳子上，一会儿的功夫，会议室内便整整齐齐。
学校领导满意地看着学生们有秩序的样子，纷纷点了点头。
会议如期而行，主持人邀请学校校长上台演讲，校长是一名面容儒雅的，接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手中拿着学校高三这一年来学生们的考试成绩随手翻了翻，随后拿起麦克风开始分析起学校这一届学生的问题。
林栀年坐在学生之中，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她紧紧攥着手心，深深地吸气呼气着。
没道理啊，曾经的自己在舞台上光芒万丈，面对上万的粉丝都能够泰然自若的，怎么这会儿才近千人就这样的心慌手抖。想来想去，林栀年才觉得到大概是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会害怕老师吧。
陈乐渔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侧身压过来，低声问道：“你怎么啦？怎么好像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林栀年看着对方，同样压低声音道：“你等下就知道了。”
说完，她转过头去，在人群中寻找着叶鸣川的身影，此刻叶鸣川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对着她，点了点头，眼神是满是鼓励和肯定。
上方的校长还在侃侃而谈，林栀年耐心地等地着。
十几分钟后，校长谢礼下台，主持人这微笑着道：“好，谢谢我们的校长。接下来有请高三三班的王宇同学为我们讲述他的学习方法和心得。有请──”
主持人的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寂静，高三三班的同学探头探脑地在自己班里寻找着王宇的身影，始终不见有人站起来，片刻后，连前方的学校领导都疑惑地转头看向人群糟乱的高三三班处。
在这一时刻，林栀年快速站了起来，冲上舞台处。
她身旁的陈乐渔惊讶地瞪大双眼看着她，坐在后方的王平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的功夫，林栀年已经站在了舞台上，她甚于还伸手夺过主持人手中的麦克风。
会议室下方的学生顿时议论纷纷，哪怕他们都压低了声音，学校领导也能意识到台上站着的这位女学生并不是王宇。
另一边，教学楼的男卫生间里，王宇气得用力地踹了卫生间被锁住的大门，他大喊大叫，然而没有一个人来给他开门，他被锁住了，琐在了这里。
折腾一番后，王宇猛然才意识到这会儿正是学校高三年级的会议，不会有人听到他的求救声，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后，他蹲下身来，掏出口袋中的英语掌上词典，默默地背了起来。
会议室里，刘婷坐在前方学校领导人坐的那一排，猛然见到林栀年，她心里一惊，站起身大声道：“把她拉下来。”
舞台下有两名学生会的成员，闻言正回过神来，准备上台去抓人，这时，叶鸣川突然窜来出来，拦住了学生会的成员，他喊道：“年年！”
林栀年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麦克风，不去理会叶鸣川那边的处境，她开口道：“对不起，老师同学们，用这种方法来到你们的面前，真的很抱歉，只是在这儿我有一个非说不可的知识想要和大家分享。”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播放在全场上，躁动的学生们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刘婷脸色刷地一白，再次大声喊道：“快把她给我拉下来。反了反了──”
校长若有所思地看了刘婷一眼，起身拦住刘婷，温声道：“好，这位同学，你说。”
见校长这么说，刘婷脸色灰敗，失神地坐回椅子，两名学生会成员这才停下往上冲的势头，叶鸣川站在舞台的边缘处松了一口气。
台下的学生、老师、领导人都在看着林栀年，林栀年深深闭了下双眼，复又睁开，眼神坚定，她开口道：“我要讲的是关于“pua”的知识，“pua”是什么呢？它是精神控制。”
“pua操纵者通过长期、慢性的打压被操纵者的自信和人格、限制对方的想法和行为，让其产生自我怀疑，严重者甚至会导致抑郁。简而言之就是，以爱你的名义打压你。”
“父母、老师、同学、朋友、情侣都有可能会对你使用这样的手法，无意有或者有意……”
林栀年详细地举了几个例子，这几个例子涵盖了身边人的各种关系。原本一脸懵的学生们渐渐地脸色越来越严肃，榕城一中的学生都是聪明的孩子，几乎是林栀年一点拨，他们便慢慢地心如明镜起来。
林栀年开始讲到“pua”的防控指南，她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对自己产生怀疑和贬低心理、正视自我的不完美、要有坚定额自我认知……”
“……”
时长半小时的讲解，林栀年越讲越顺，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压抑已久，几乎不需要去回忆她的演讲稿，她便能侃侃而谈。
最后她说道：“只有当你足够认可自己，才不会想要寻求他人的肯定，也就不会轻易地被他人的评价动摇。”
台上的少女这一刻仿佛如同前世一般，耀眼灿烂，林栀年深深鞠躬，向所有的人再次致歉致谢，台下响起来雷鸣般的掌声。
林栀年下台后，叶鸣川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王平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会议继续进行着，等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时，会议才停止，学生们又搬起自己的凳子往各自的教室而去。
人群之中，一名女生始终低着头，她的前额留着厚厚的刘海，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女生拎着凳子，仿佛游离在人群之外，想起台上那满身坚毅的少女的话，她低声喃喃自语道：“原来竟是这样吗？”
恍然间，混沌初开，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女生抬起头，另一手锊开前额的刘海，刘海下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透亮。
她路过的同班同学乍一回眸，对上这双明亮的大眼，下意识惊叹道：“哇，你的眼睛好好看啊，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女生闻言，脸上绽放盛大的笑容，她道：“谢谢。”
谢谢对方的夸赞，也谢谢刚刚台上那个眼神坚韧不拔的少女，从此她的人生或许会是另一番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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