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山川自此归王气
第409章 山川自此归王气
残影遮月,冰原暗了下来,多了一缕萧索寒风。
薛白锦倒持双锏站在冰面上,身上白袍随风而动,面甲下的澄澈双眸,倒影着前方那一头随风飘摇的苍茫白。
骆凝头戴斗笠,手持细剑站在薛白锦不远处,目光则望着后方冰原,寻找着小贼的踪迹。
“呼……呼……”
左贤王单手横枪呼吸如雷,前胸后背的金甲已经被血水染红,但那双眼睛依旧带着鹰隼般的锐利,盯着前方的白衣人影,沉声道:
“好大的阵仗,为何不把蒋札虎也叫来?”
薛白锦腰背笔直站立,嗓音沙哑难辨雌雄:
“对付你,我一人足以,何须与他人携手?”
而与此同时,数里开外交手的震动,也停了下来,转而化为了飞速拉近的马蹄声。
蹄哒蹄哒……
左贤王伤了前胸后背,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已经不处于全盛;而前方的平天教主,气势显然比上次在黄明山偷袭强出很多,可以说已经往前跨出一步,产生了质变。
左贤王单独对上夜惊堂或薛白锦,即便落入下风,也有十成把握逃出生天;而若是被两人前后夹击合围,基本上必死无疑。
眼见马蹄声飞速拉近,左贤王没有再多说废话,握住大枪的右手用涌现青筋,眼见薛白锦毫不避让,便大步往前行去。
踏踏踏……
骆凝见此没有托大,迅速往后方退去,给白锦腾出了地方。
而薛白锦则双手轻翻,两柄寒铁长锏从背后翻出,身形同时前压。
咚——
薛白锦双腿力,脚下冰面猝然崩裂,动静之间几乎毫无缓冲,不过眨眼已经到了左贤王近前!
左贤王已经是穷途末路,此时堪称凶悍无双,拖着白双手持枪便是一枪直贯,试图逼退薛白锦打通一条出路。
但面对九尺长枪,薛白锦没有丝毫避让,右手抡圆径直砸向枪锋!
铛——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爆响。
快若飞梭的九尺大枪,枪锋瞬间崩掉一块碎铁,枪杆也在难以抗衡的冲击下弯曲,从薛白锦左侧擦身而过。
薛白锦虽然平日里是个冰坨坨,但一旦拿上兵器与人交手,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武疯子,一锏砸开长枪,身形便当空飞旋,寒铁双锏成了手臂延伸,后续两锏接踵而至,砸在了枪杆上,身形也拉到左贤王近前。
铛铛铛——
面对暴力近身的强横攻势,左贤王虽然腹背受创,却没有丝毫乱了章法,前冲之势骤停,双手持枪飞速后拉,枪锋半途连刺压住双锏。
飒飒飒——
靠着先人一步的超凡感知,左贤王在退出数步后,双臂虚实相合,枪锋接上铁锏便未再分开,而后枪随锏走化去力道,浑身气劲在两锏扫来的空地悍然爆而出!
轰隆——
薛白锦内外无暇,虽然没夜惊堂那般夸张的体魄,也没有左贤王靠明神图锤炼的感知,但十分均衡,从里到外没有任何短板。
面对左贤王近乎神来之笔的一枪入怀,薛白锦没意思丝毫乱分寸,飞旋身形当空骤停,右手锏架在身前。
叮——
势不可挡的长枪点在寒铁重锏之上,全力直刺的恐怖力道,直接把铁锏撞偏砸在薛白锦肩头,整个人也随之倒飞出去。
“喝——”
左贤王一枪逼开薛白锦,满腔怒火便随之爆,爆喝一声飞身高跃,双手持枪朝着冰原悍然劈下,冰原瞬间被撕开一条水浪横翻的长槽。
薛白锦虽然手持两把兵器,但终究是短兵,左贤王也不是站在原地不动的麻瓜,进退有据卡死了彼此身位,正面近枪着实有点难度。
眼见硬莽冲不进去,薛白锦当即转变策略,落地便往侧面疾驰,在冰原上拉出一条半月圆弧,攻向左贤王侧翼。
这一招和夜惊堂暴力近身的方式异曲同工,但薛白锦章法更加稳健,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瑕疵,速度却没法比夜惊堂不计代价的突袭更快。
薛白锦冲到三丈开外,双手锏堪堪抬起,一枪劈下的左贤王已经回转枪锋横扫,打断攻势逼其回防,以至于兵器再度当空撞在一起。
轰隆——
爆响声中气劲宣泄而出,薛白锦双手持锏夹住长枪,身形再度横飞而出,脚刚沾地,便又攻向右翼。
铛铛铛——
不过刹那之间,寂静冰原上便响起数声闷雷。
在远处旁观的骆凝,只能瞧见前方横风肆虐,身着金甲的左贤王犹如不动佛陀,站在风暴中心挥动着九尺大枪。
而薛白锦则化为了白色残影,在周边画出无数道半月弧线,又数次飞出去,每次撞击都会带起一声闷雷。
此情此景,看似是薛白锦完全近不了左贤王的身,没夜惊堂厉害,但实则不然。
夜惊堂走的路数太霸道,得到浴火图后又全无顾忌,打法近乎自残,一刀出去就浑身肌肉拉伤,靠着常人不可能做到的超强爆,来换取敌我优势。
但这样不计代价强攻,身体显然撑不了多久。
而薛白锦则是正常的武夫打法,力留三分、稳扎稳打,靠着超高的攻击频次抓对手破绽,即便抓不到,也能仗着深厚底蕴,把对方耗到强弩之末。
为此虽然看似没能近身,但薛白锦并未处于下风,反倒是已经腹背受创、强敌又在急速赶来的左贤王,压力越来越大。
眼见薛白锦已经步入武圣,短时间打不出结果,左贤王也不敢再缠斗,在薛白锦又一次强袭近身时,没有选择破招,而是放弃中门,一枪直刺贯向薛白锦腰腹。
薛白锦飞身强袭,双锏高抬犹如神人擂鼓,眼见左贤王不躲不避,忽然用出以命换命的招式,她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在攻起必守,也不可能真换命,当空迅速交叉双锏。
叮——
左贤王这不管不顾的一枪,力道可谓骇人,枪锋撞击到寒铁重锏,枪尖便瞬间崩碎,飞身强袭的薛白锦也随之往后飞出,化为白虹直贯长空。
刷——
左贤王一枪捅飞对手,没有抓住机会追上去压着打,而是直接回身往冰原深处逃遁。
但也在此时!
咻——
苍穹之上,猝然响起一声尖啸。
薛白锦飞出去的瞬间,浑身衣袍便随着双臂高抬鼓胀,手上寒铁随着一声娇呵,裹挟全身气力往下方飞旋而出:
“喝——”
轰轰!
这一下算是搏命的最后杀招,寒铁重锏脱手就化为了两个飞轮,带起的劲风尚未触地就扯碎了冰面,力道之强恐怕足以轰碎城墙。
左贤王堪堪转身,背后便寒毛倒竖,当即持枪回旋,一枪扫在了飞来的两柄重锏之上。
但双锏裹挟薛白锦半生积累,冲击力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枪锋撞上,枪头连同上半部分枪杆便化为碎粉。
“喝——”
左贤王额头青筋暴起,怒喝声中双手双抬,直接强行抓住了两柄飞旋的重锏。
嘭!
强横气劲透体而入,整个人当即下陷洞穿冰层。
湖水在气劲冲击下涌起一道大浪,崩碎了后方冰面,几乎瞬间在冰面上撕开一个巨大的扇形裂口。
哗啦啦……
而薛白锦不计代价甩出双锏,将试图逃遁的左贤王砸入湖底,自身显然也不是那么好受,原本毫无破绽的身形出现些许晃动,几乎是后仰着落向地面。
好在旁观之人也不是瞎子。
薛白锦尚未落地,就现背后狂风袭来,不过刹那已经到了近前,腰身随之被臂弯搂住。
满头大汗的黑袍俊公子,也出现在身侧视野中,把她搂在怀里,目光盯着下方炸开的湖面。
??
薛白锦本来静如死水的双眸,显现了几分恼火,肩头猛震,把这乱献殷勤的男人撞开,而后稳稳当当落地。
夜惊堂现两人提前交手,便从四五里开外全速冲刺而来,凌空被撞的一个趔趄,现冰坨坨没事,才松了口气,提枪落地,看向前方炸上半空的水花。
哗啦啦——
无尽飞水冲上半空又落下,再未出现气劲余波。
薛白锦立在原地眉头紧锁,心中预估左贤王应该接不住这一下,但不敢确定。
夜惊堂站在旁边,因为知道左贤王的反应有多夸张,不可能会死的这么轻松,此时仔细观察着前方冰面的情况,提防左贤王逃脱。
很快,冲上半空的水花与雾气全数落下,逐渐露出了前方视野。
而也如夜惊堂所料,一道并未沉入湖底的金色身影,在视野清晰后,也浮现在了破碎冰湖的另一头,正死死盯着他……
——
“呼……呼……”
粗重呼吸声,几乎压下了水花落地的密集声响。
左贤王头被湖水浸湿,披在了背上,而染血金甲倒是因为湖水冲刷,恢复了亮金色泽。
左贤王提着双锏,注视着水雾对面的两道影子,连续遭受重创,饶是强横如龙蟒,眼底也显出了几分恍惚。
随着宛若暴雨的水花落在身边,似曾相识的场景,倒是让他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是六十年前的一天下午,风雷大动、暴雨倾盆。
他当时不过七岁,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儿子,随着母后归乡省亲,住在瞭北府的大宅内。
当时天下三国乱战已久,但他还没什么概念,只是待在外公家里,每天见见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老头子,希望能学一身好武艺,成为太监口中所说的那种无所不能的大侠。
但就在某一天,有个一直挺顺眼的老头子没来,他询问家仆,才得知那个老头在北门出了岔子。
本着看热闹的心思,他顶着大雨驾车出门,来到了北门外,看到了一副场景。
头花白的老头,浑身是血,被一枪贯穿胸口,钉在了北门的城头上,血都快流干了,手上的剑依旧没松开。
下面站着的军卒也好,江湖人也罢,都很沉闷,无声立在暴雨中,看着跪在城门前的一个孩童。
孩童和他年纪差不多,跪在地上一言不盯着地面。
他询问侍从,侍从说钉在城墙上的老头叫薄凤楼,西北王庭的人入关作乱,薄凤楼现后阻拦,然后就被钉在了城头上;而那个孩童是老头的徒弟。
他当时对生死乃至三国争锋还没什么概念,但知道那老头是为他家死的,所以下了马车,跑到了小孩跟前,说了句:
“我叫李锏,你以后跟我回京城,我给你报仇。”
那个小孩听见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满锋芒与愤恨,强到了足以震慑鬼神!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觉得那是世间最可怕的眼神,在父皇面前都敢胡闹的他,那时候却懵了,又结结巴巴问了句:
“伱……你叫什么名字?”
“项寒师。”
“哦……我说话向来算话,说给你报仇,以后就肯定给你报仇……”
当时他看到那道眼神,其实就明白这个同龄小孩,并不需要他这皇子的助力,也不觉得他有能力帮忙。
但他还是把自己的话当了真,毕竟他是皇帝的儿子,他说他可以,就不能有人觉得他不行。
无处可去的项寒师,最后还是去了燕京,不过地方是国师府。
他为此也跑到了国师府,跟着一起读书识字、学文武艺,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但可惜的是,他自尊心再强,也弥补不了彼此差距,终其一生,其实都在追逐项寒师的步伐。
项寒师十八岁时,就已经从前任国师手中,接过了大宗师的席位。
而他自幼有这么个人在前面激励,逼着他起早贪黑去追逐,显然也受益匪浅,随后没几年,也靠着超凡毅力,跟着踏入大宗师门槛,还因此被父皇提前封了王。
觉得实力足够,他再度到了国师府,提起了幼年说的那番话,要给项寒师报仇。
但项寒师却说,两国交锋,将士本就无冤无仇,无非各为其主、为国鞠躬尽瘁。
师父被钉在城头上,不是私仇,是国耻。
要报仇,当替师父灭西疆一国,而非杀一兵一卒便了事。
他觉得项寒师说的话有道理,为了履行幼年的承诺,便以皇子之身入伍,亲自到了湖东边关,从没实权的武散官做起,用了十余年时间,爬到了安西将军的位置。
而项寒师耐心布局三十余年,逐渐瓦解了铁板一块的王庭各部,让西北王庭国力跌至谷底,最后在二十年前的冬天,起了那场灭国开疆之战。
项寒师担任主帅,他则不顾臣子劝阻,身先士卒当了先锋军,率先跨越天琅湖打入西疆腹地,与末代天琅王正面接敌。
那一场恶仗,他不记得打了多久,只知道身边亲兵陆续死完了,尸体在周围堆成了小山,他最后还是让人从尸体堆里拔出来的。
而他附近的,便是阵斩千百人最终力竭累死,都长枪触地未曾倒下的末代天琅王。
那一战过后,西疆彻底太平,湖东再无虎狼窥伺。
他也因为赫赫战功,成了西疆帝王。
但他对于这些并不怎么看重,最自傲的反而是脸上这道疤。
这道疤是天琅王亲手留下的,但他没死,还打赢了最后一仗,平定西疆,完成了幼年的豪言壮语!
他之所以如此执拗,是因为他从幼年看到那道眼神开始,就明白自己终其一生,都不可能与项寒师比肩。
在对方眼底,他不过是个生来高贵,却志大才疏的平庸皇子。
自幼被项寒师无与伦比的天赋和努力压着,他不服气,所以为此追逐了半生。
而脸上这道疤,便是他自身的证明,从今往后他可以昂起头,对永远高出他一头的项寒师,堂堂正正说一句:
“本王说帮你报仇,就能帮你报仇!”
因为脸上这道疤,他自傲了二十年,哪怕永远不可能超越项寒师,他同样觉得此身无憾。
毕竟他已经走到此生的最高处,也完成了此生应该去做的所有事。
但此时此刻,局势显然出现了变化。
天琅王还留下了一根独苗,宛若一颗火种,正在西疆点起星星之火,很快便会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西疆。
如果西北王庭复辟,天琅王回来了,那他此生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西北王庭还在,他幼年承诺自然未达成,夜惊堂还是得交给项寒师去对付,那他这一辈子,到底拼了些什么东西?
……
哗啦啦……
无边飞水化为暴雨,从空中落下,砸在了寒气蒸腾的脸庞上。
冰冷刺骨的水流,让陷入恍惚的左贤王又清醒了几分,他站直身体,把左手锏抛入右手,抬手摸了摸眼角的疤痕,眼神慢慢恢复了锐利,看向水幕对面站立的两人:
“我李锏纵横一世,生来便是万人之上,身怀开疆扩土之功,也以通玄武艺站在了山巅。
“临终之前,若能再拉两个天骄下马,彻底掐灭西北王庭的火种,便此生圆满,称得上千古第一完人。
“你们能自己送上门,说起来也算此生幸事。”
湖水对面,薛白锦单手负后站姿笔直,听见这狂破天的话语,蹙眉道:
“死到临头,也敢口出狂言?”
夜惊堂觉得左贤王不像是疯,平静开口道:
“能除掉我,西疆乃至南朝的隐患迎刃而解,确实称得上功德圆满。不过你得先有这个本事。”
“呵……”
左贤王壮志未酬不准备跑了,浑身上下反而散出坦然之色,气势也节节攀升,甚至给了两人居高临下之感。
他嗤笑几声,手腕轻翻,从腰侧取出一个盒子,开口道:
“夜惊堂,本王知道你吃了天琅珠,不然底蕴不会深到这一步。
“天琅珠是亱迟部创造的奇物,甲子之前,朝廷攻入王庭后方,取得了残方,本王也在暗中研究此物。
“虽然至今未能成功复现,但借鉴其药理,也弄出了不少东西。
“天琅珠强在破而后立,重塑人之筋骨气脉,但常人体魄无法承受药劲,半途就会爆体而亡。
“但如果不惜性命,也不想重塑根骨,只求那短时间扩张气脉、恢复伤势的效用,就能得到另一样东西。”
咔~
左贤王说话间,把盒子弹开,显出一颗淡金色的珠子:
“这个是本王麾下药师研究出来的东西,瞒着朝廷,私下耗费百余株雪湖花活苗才炼成,还用了就死,所以本王取名为‘逆鳞’。
“尔等把本王逼如此境,也算触及了本王逆鳞,若不能亲手阵斩,悬国门之前,本王还有和颜面立足于世?”
夜惊堂隔着冰湖,看着左贤王手中那颗珠子,眉头微蹙:
“看起来确实不像天琅珠。”
而旁边的冰坨坨,则冷声回应:
“垂死挣扎,本教倒真想看看,你舍命一搏能有几分本事。”
话落,天地间安静下来。
左贤王在深吸一口气后,眼神逐渐凶戾,握着金色圆珠,抬手直接吞入腹中。
夜惊堂见此,将长枪抛给薛白锦,自身则按住刀柄,蓄势待。
薛白锦接住鸣龙枪,双脚滑开摆出枪架,并没有急着抢攻。
呼、呼……
左贤王吞下药珠不过转瞬,气息便逐渐粗重,脸上披风也转为了涨红色,额头青筋鼓涌,狂暴气劲透体而出,烘干了脑后白,连站在冰湖对面的两人,都感觉到了一股燥热微风。
“呼……”
左贤王双手持锏,浑身肌肉高耸,连双眼都很快被血丝密布,呈现出走火入魔之状。
但气势却慢慢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在凝视两人一眼后,猝然出一声爆喝:
“喝——”
远本已经趋于平静的湖水,在冲击下骤然显现环形浪涌,连同周边碎冰都被吹去。
而一道金光,也从湖水边缘跃起直冲九霄。
呛啷——
薛白锦尚未踏步,身侧便闪过雪亮刀光。
夜惊堂身形犹如被巨力撞出,撼碎脚下冰面,单手拖刀眨眼已经追到腾空的左贤王近前。
左贤王吞下药珠就已经报了死志,此时放下所有自保本能浑身潜力全数催,连速度的迟缓都被弥补,再加上无与伦比的超凡感知,战力堪称骇人听闻。
左贤王腾空而起,眼见夜惊堂以奔雷之势袭来,右手铁锏挡住本来避无可避的一刀,左手持重锏直接当头砸下。
轰——
长锏出手尚未临身,就出一声霹雳爆响,寒铁铸造的锏身,都在难以承受的冲击下出现了震颤。
夜惊堂虽然金鳞玉骨,但没有曹公公那般坚不可摧,重甲又是破甲兵器,这一下轮在脑袋上结果大概率是头骨凹陷、脑浆震散当场暴毙。
眼见骇人一锏砸下来,夜惊堂右手探出抓住铁锏,想要蛮力硬撼。
但重锏裹挟的气劲太过恐怖,抓住重锏瞬间,虎口手掌便全数震裂,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随着臂膀皮肉传递至全身,衣袍寸寸粉碎,整个人也极速下落,激射入湖水。
轰隆——
翻腾湖水,就好似被射入了一根黑箭,水浪朝四周炸开。
薛白锦反应并不慢,在夜惊堂下坠同时,墨黑枪头几乎是擦着夜惊堂天灵盖窜出,直接刺向左贤王咽喉。
但面对这种程度的合击,左贤王依旧招架的过来,一锏砸下夜惊堂,右手锏就扫了回来,砸在了鸣龙枪上,直接连人带枪,把薛白锦轰飞了出去。
轰——
左贤王借力落在侧面冰原,双脚力便往前撞出,竟然在薛白锦落地之前,硬生生追上了身位,远看去犹如在冰面肆虐的金色狂雷。
也在此时冰面忽然炸开。
夜惊堂挨了一记重锏胸腹翻腾出一身闷哼,但皮糙肉厚动作并不迟缓,转瞬间就从冰面撞出,拦在了左贤王之前。
面对无坚不摧的双锏,夜惊堂没有再用螭龙刀硬碰硬,而是双脚滑开身如崩弓,浑身肌肉鼓胀,摆出了冲城炮架势。
因为察觉到左贤王体魄过于夸张,夜惊堂可谓用出了吃奶的劲儿,架势摆开气劲翻涌,硬生生在冰面上刮出了一圈涟漪,右手冲出不是重拳,而是直冲胸腹的一掌:
“喝!”
嘭——!
掌风出手,前方冰面当即碎裂,被冲出一条凹槽。
而处于中正的左贤王,表情近乎疯魔,满头白被强风刮成笔直,连同身上甲片都被掀飞,身形却毫无停顿,硬顶着排山倒海的掌风压到近前,右手重锏再度当头砸下。
轰隆——
夜惊堂一掌正中铁锏,无与伦比的气劲在掌心爆,带出“咔~”的一声脆响,指骨瞬间震裂,身形也撞入后方冰面。
而势不可挡的左贤王,面对不计代价蛮力硬撼的一掌,冲势终究受阻,铁锏后翻砸在胸口,整个人也倒飞了出去。
咻——
薛白锦落地之时,便再度回身,单手抓住飞回来的夜惊堂,原地旋身往前直接丢了出去,而后脚步重踏紧随其后,两人几乎同时冲向左贤王。
夜惊堂正面硬撼,被势不可挡的一锏几乎砸懵,都没想到冰坨坨会这么配合。
不过他反应并不慢,在被往前丢出后,便借力狂奔,双手合拢便是一记金龙合口,再攻左贤王腰腹。
左贤王面对上下同时攻来的两人,高抬双锏如神将,出了一声爆喝:
“喝——”
轰隆——
双锏落地,冰面当即凹陷粉碎,余波卷起碎冰与水浪,硬生生将突袭而来的两人都吞入其中。
夜惊堂撞上汹涌气劲,便如同迎面撞上了城墙,脚步前压身形却在后滑,尚未强停身形,金光就直冲胸腹而来!
咚!
左贤王双锏落地没有丝毫停顿,已经往前飞驰来了一记冲膝,直接撞入夜惊堂胸腹,出一声闷雷。
夜惊堂骨头比左贤王硬太多,这一下并未被撞断肋骨,但堪比山崩的气劲透体而入,胸腔猛震连心跳都停顿了一瞬,直接咳出一口血水:
“咳……”
但夜惊堂并未因此飞出,在冲膝入怀同时,就已经抬手抓住双风贯耳的双锏,硬生生把身体拉住,继而便是腰腹力,一记头锤砸在了左贤王胸甲上。
嘭——
这一下虽然把夜惊堂自己也砸的头晕目眩,但左贤王底子再厚,骨骼也有上限,被势大力沉的头锤在胸甲上砸出凹陷,口鼻间也喷出血水。
薛白锦处于后位,在两人贴身之时,已经一枪直刺,抓住夜惊堂困住兵器的机会,贯向左贤王咽喉。
但左贤王不计性命爆,反应太过夸张,双锏被抓住已经松开,反手抓住刺来的枪锋拉向左侧,同时摆臂扫向持枪的薛白锦,途中不忘一记正踢,踹向夜惊堂胸口。
嘭嘭——
两声闷响同时传出。
夜惊堂头锤刚撞下去,胸口就传来巨力,整个人往后飞出。
而薛白锦面对直冲面门的一臂,松开长枪抬起臂格挡,也随之飞出去了数十丈。
“喝——”
左贤王夺下鸣龙枪,眼底彻底化为嗜血狂热,未等两人落地便后先至,追到了近前,一枪刺向薛白锦胸腹。
夜惊堂体魄过于强横,受重击后稳住身形要比薛白锦快一瞬,眼见薛白锦尚在半空,当即双脚重踏瞬间闪身面前,半途便翻转重锏握在手中,对着枪锋便砸了下去。
但左贤王狂热归狂热,脑子还是保持着巅峰水准,并没有乱打,现夜惊堂试图破招,势不可挡的长枪直接一收一放,绕过铁锏闯入中门!
噗——
夜惊堂见此完全没有躲避之意,而是略微矮身,以肩骨硬抗,饶是骨骼坚韧非常,这一枪依旧贯进去两寸有余,几乎从后肩穿出。
“哼……”
夜惊堂牙缝渗血闷哼一声,不等左贤王把枪拔出,已经松开手上双锏,抓住了枪杆。
而于此同时,身后的薛白锦双脚沾地,不用沟通就接住了落下的双锏,从夜惊堂腰侧旋身而出,两锏同时砸向左贤王腰腹。
轰隆——
爆响声中,身着金甲的左贤王再难站住,往侧面横飞出去,但饶是如此,依旧抽回了鸣龙枪。
呛啷——
夜惊堂双目血红,眼神已经有些恍惚,但爆力没有衰减半分,在左贤王飞出瞬间,已经拔刀激射而出!
飒——
冰原上横飞肆虐,金铁交击声不断传出,带起的风压甚至逼的旁观的骆凝都提剑退到了一里开外,依旧觉得近在咫尺。
三道完全看不清的人影,在冰湖之上来回飞驰,兵器几度易手,而冰原也彻底被打烂,冒出了波涛汹涌的湖水。
左贤王透支了一切,战力飙升到了从未想象过的极限,哪怕多次被重创,依旧没有乱分寸。
但人力终有穷尽之时,在数轮爆过后,未能斩杀夜惊堂,过渡透支的身体终究出现了迟缓。
面对夜惊堂近乎疯魔的一刀,左贤王提前反应抬起了长枪直刺,但千疮百孔的体魄和受创严重的肺腑,再难支撑其意念,抬枪速度较之夜惊堂慢上了半分。
也就是这分毫之差!
飒——
夜惊堂如同黑色电光,从夜空下一闪而过,枪锋在左肩穿出一条血口,但身形依旧来到了刚沾地的左贤王背后。
踏踏……
左贤王双脚落地,便想再度提气,但这次却没能再提上来,脚步踉跄了几下,以长枪杵在地面才站稳。
满头白落下,披在金甲之上,可见左侧头,迅速被染为血红色。
“呼……呼……”
左贤王杵着长枪站在原地,看向前方已经停步的薛白锦,又抬起左手摸了摸脖子,掌心是滚烫的红色血水。
扑腾~
左贤王喘了几次粗气过后,跪倒在血红冰面上,又咬牙撑着枪站了起来,竭尽全力撑着身体。
夜惊堂汗水浸透赤裸的上半身,持刀站在原地,想收刀入鞘,却生平头一次插歪了。
他身形晃荡了几下,改完提着刀,回身看向后方的左贤王。
左贤王始终未曾再倒下,喉咙夹着血沫道:
“早吃药,和你单打独斗,你死定了……”
夜惊堂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呼吸几次后,略微耸肩:
“单打独斗,我只要跑,你必死无疑,不可能和你硬碰硬。不过说这些意义不大了。”
“呵……”
左贤王并未回应,只是把长枪刺入冰面深处,用枪樽顶住下巴,以免身体倒地。
直至双臂垂下,依旧虎目圆睁,死死盯着薛白锦,犹如炼狱杀神。
薛白锦提着双锏,明知左贤王吃了烈药已经油尽灯枯,依旧没敢擅自靠近,只是盯着那一袭不倒金甲小心戒备。
呼~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站在原地的三人始终没再出现动静。
等到风波彻底停息,微风勾开流云,重新露出银月,薛白锦才若有若无松了口气,低声道:
“这个疯子……死透了?”
嚓~
夜惊堂确定左贤王没再诈尸后,脑子一阵眩晕,长刀脱手插在冰面上,一屁股坐下,看着满地狼藉的冰原,良久.没能说出话语……
……
———
下面字后加的,不算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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