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招分高下、一言解心疑
场中二人一触即分,却是叶振明借力打力,径直将那昆仑门人撞出去三丈开外。
喝彩声一片,薛振鍔借机凑到黄振乾身旁:“黄师兄请了。”
“咦?是薛师弟啊。”
“师兄,我观叶师兄耍的太和拳,怎地颇有几分太极之意?”
黄振乾目不转睛盯着场中,随口道:“这有甚地?太极、阴阳、五行、八卦、九宫,我道门功夫,怎地也要沾上些许。这太和拳本就蕴含太极之理。莫说了,且看且看!”
是这样么?薛振鍔暗忖,这太和拳已有几分太极拳之意,只怕来日再行演变,说不得就成了太极拳。传闻太极拳乃张三丰真人所创,可入山这般久,薛振鍔却是听都没听过,这太极拳果真是张真人所创?
正疑惑间,有道人高声喝道:“武师弟来了!”
一言既出,一众道人、火工居士轰然炸开,便是场中切磋二人都各自虚晃一招,跳出圈外。
一干人等齐刷刷朝紫霄大殿方向观量,便见一身量中等,面色黝黑的青年缓步行来。那人一身玄色道袍,挽了发髻不曾戴帽,手中提着一杆哨棒,行走间龙行虎步,看面容极为刚毅。
黄振乾喜道:“武师弟竟出关了!噫,如此一来山上便要热闹几分啦。”
薛振鍔暗忖,此人怕是先前刘师兄提及武疯子。
他问道:“师兄,这武师兄是谁?”
“武振川,此人当为门中第一奇才!任拳脚刀剑,甚地技法,武师弟一看便明,一学就会。入山不过数载,除了丹剑,门中技法尽数习得,且无一不精。”
“如此厉害?”
那黄振乾撇嘴道:“非止如此!武师弟习得一路技法,与人套招不过三、五日便能收发随心,应对自如。掌门真人曾赞,单以习武之姿,武师弟乃百年一遇之奇才。”
好家伙!薛振鍔自诩耳聪目明,手脚协调,习得拳法、剑法耗费光景不多,但想要于对战之中应对自如,随意出招,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习得一路技法,须得不断与人喂招、套招,将一招一式化作本能,如此与人放对之时才不会乱了手脚。便是有人天生大心脏,与人放对之时极为冷静,可不曾形成本能,观对方出招再思索应对招法,只怕不等出招就得吃了大亏。
这武振川套招三、五日便能化作本能,此等天资当真让人艳羡。
“厉害!”薛振鍔由衷赞叹一嘴,转而道:“只是武师兄怎地不习丹剑?咦?我观武师兄手提哨棒,可是不喜剑术?”
黄振乾道:“正是如此啊。武师弟不耐剑路繁复,更喜枪、棍之法,我真武枪、棍子术匮乏,武师弟干脆将拳、剑化作枪棍之术,使将出来无人可挡。其师曾言,单论技法,武师弟已臻化境。”
说话间武振川提着哨棒立于人丛之外,一干人等呼啦啦左右二分,那武振川也不上前,只伸手做请,好似请场中二人继续比试。
那昆仑门人双目放光,盯着武振川道:“曾听闻紫霄宫武疯子武艺已臻化境,不知在下今日可有幸讨教一二?”
叶振明却道:“秦兄,而今你我比试,怎可三心两意?想要与武师兄切磋,待你我分了高下也不迟。”
那姓秦的汉子摆出架势,爽朗道:“那便三招定胜负,小心啦!”
二人转瞬斗在一处,那昆仑门人眼见罗汉拳奈何不得叶振明,陡地一变,使出十路谭腿中的绝技,一时间脚踢连环,逼得叶振明后退连连。
转眼将叶振明逼至边缘,不待其站稳身形,那昆仑门人一脚戳向迎面骨,叶振明刚要抬腿应对,那戳出的脚却诡异变线,骤然抽向腰腹。
叶振明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这一脚,落下来双掌交叉按住那绝命脚,随即一拨一带,欺身而上,拳法瞬间变快,噼啪几下,右拳骤然停在那昆仑门人咽喉一寸前。
叶振明收招稽首:“秦兄,承让。”
那姓秦的不见沮丧,反倒兴致颇高道:“叶道长拳法精妙,收发由心,在下佩服。”顿了顿,又看向武振川道:“武道长,不知在下这等庄稼把式可还能入得了眼?”
那武振川认真的点点头:“倒是有几分意思。”
手中哨棒一扬,丢给身旁火工居士,武振川快步上前:“振明,你我师兄弟切磋一番。”
“好!”叶振明应下,摆出架势严阵以待。
武振川话不多说,上前抬脚便踢,只三两招,那昆仑门人脸色就变了。
薛振鍔身旁,黄振乾兴奋嚷道:“看,五师弟拿手绝活,不过看上两眼便能学个七、八分。”
薛振鍔眼力早已不是当日,他习武不过堪堪入门,见识不算多,却也分辨得出,武振川所用谭腿看似与那昆仑门人如出一辙,实则要快上三分。
叶振明转瞬又被逼至角落,武振川出脚戳迎面骨,又变线抽腰间。叶振明跳起闪避,那本已变线的左腿竟再次变线,朝天一脚踹得叶振明猝不及防,身形倒转,一个跟头翻落地上,落地连腿几步这才止住身形。
叶振明稽首一礼:“武师兄好本事!”
武振川只是笑笑,转头看向那昆仑门人:“最后那招我改了改,可还入得了眼?”
那昆仑门人神情激动,抱拳一礼道:“武道长,在下此番受龙虎堂倪堂主之命,广邀天下各门各派,意为融合三教、以武入道、万法归宗。武道长武法已臻化境,与会一观天下英豪,若有所得,他日说不得便能寻了以武入道之路。”
“龙虎堂?”武振川略略皱眉言道:“不过蝇营狗苟、欺世盗名之辈。没兴趣!”
武振川说变脸就变脸,转身探手取回哨棒,朝着后山便走。
那昆仑门人犹不死心,缀于其后追道:“武道长,且容在下多言一句!”
那武振川顿足回首道:“以武入道或有可能,但绝非龙虎堂这般腌臜货色能参详出来。贫道劝你莫要参与此事,小心被人做了筏子。”
说罢,头也不回昂首而去。
薛振鍔与人丛中看那身形,颇有几分高手寂寞的萧索之感。不由得心生艳羡,也不知自己何时能与之比肩。
那昆仑门人待要再追,却被叶振明拦住:“秦兄,后山禁地,外人不得擅入。”
那昆仑门人只惋惜一叹,不再多言,拱拱手便落寞离去。
方才此人言说以武入道,又言甚龙虎堂,也不知是甚地名堂。薛振鍔心中不解,便求问黄振乾。
黄振乾于江湖典故如数家珍,只道:“龙虎堂前宋便有,本是江湖打行,演变至今却成了一方门派。其传承糅杂佛道,有一秘法可让人修出些许真气,大约可比作我道门炼精化炁之境。
由是,此派于江湖事闯下赫赫威名,不过历代堂主行事多有鬼祟,且与朝堂勾连颇深……实在不是善类。”
薛振鍔若有所思,糅杂佛道传承,还有秘法可修至比肩炼精化炁之境,这龙虎堂倒是有些门道。
场中一杆人等逐渐散去,黄振乾告辞一声,返身去守偏殿。薛振鍔心中存疑,只待回头寻了师父问询。
转过天来,又习得四招剑法,师父袁德琼在一旁观望薛振鍔自行习练,却不曾返回后山。
待其习练结束,袁德琼道:“振鍔,那寡妇床头灰可还有剩余。”
薛振鍔老实道:“每日一勺,两瓶换着吃,都只剩下少许。师父,弟子近日再不曾咳嗽,也不知这肺痈只症是不是痊愈。”
“待为师探查一番。”袁德琼伸指一点,略略探查,又切脉片刻,这才言道:“确已好转,那寡妇床头灰可先停下,回头开一道清肺方子,煎水服用,半月可全其功。”
薛振鍔心神大定,虽暗暗揣度自己得的不是肺结核,而是严重肺炎。可听了袁德琼亲口确认,依旧禁不住长出一口气。心中暗忖,这下不用死了。
“多谢师父护佑弟子周全。”
感念师父寻了救命之药,薛振鍔恭敬稽首,言辞不多说,只将其记在心中。
袁德琼笑着道:“既收你入门墙,怎能弃之不顾?如此,为师先行回后山,明日再给你方子。”
“额,师父。昨日弟子瞧热闹,听那昆仑门人言说以武入道之言。这武……真能入道?”
袁德琼道:“或能入道。前人多有尝试,而今我真武不也以武演道?”
以武入道,以武演道,二者一字之差又千差万别。前者干脆以武术为功法,后者自有修行法门,又以武术演绎天地至理。
眼见薛振鍔不解,袁德琼说道:“痴儿,道可道、非常道何解?”
“此言意为‘道非一成不变’。”
“我道门前世乃秦汉方术士,后道祖创道门,方术士纳入其中。秦汉之时方术士以食炁法吐纳灵机,又炼外丹求长生不老。而今外丹术没落,内丹兴起,焉知来日没有他法取内丹术而代之?”
“多谢师父教诲。”恭送袁德琼返回后山,薛振鍔却生出旁的心思来。
以武入道或许有可能,但武振川师兄显然比他更可能明悟此法。当日那刺猬精使出佛光万丈,总使他念念不忘。总觉得香火愿力或许有助于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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