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寄生19
寄生19
晋江/虚度白昼
当海水漫上杨淮安的大腿, 梵音的脚也随之浸没在沁凉的海水中,她说停,杨淮安便原地站定, 像个遵从主人命令的机器人。
“你喜欢大海吗?”梵音问。
她环着杨淮安的脖颈, 下巴垫在他肩上,几乎和他脸贴着脸, 她说话时的气息洒在他的耳廓和侧脸上, 犹如羽毛轻轻搔弄他的皮肤, 激起细微的颤栗。
杨淮安面朝大海, 感受着少女的柔软和紧贴, 脑海中却没有丝毫污秽的念头, 他的肉躰和精神都是松弛的——这种感觉, 就好像在外面忙碌奔波了一天, 回到家后躺在浴缸里泡个热水澡,满身的风尘和疲惫都消融在水中,轻松又惬意——自从末世来临,为了活下去,他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此时此刻,是他两年来第一次把末世、丧尸、生存抛诸脑后, 由内而外地感觉到放松。
“喜欢。”杨淮安回答她。
以前无所谓喜不喜欢, 但是从今天起,从这一分这一秒, 他开始喜欢大海了。
“我也喜欢。”梵音看着好似一块巨大黑幕的海面,幽幽地说,“在我的想象中,海的尽头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我的家人就生活在那里。”
爸爸,哥哥,你们还好吗?
我好想你们。
你们是否还记得我?
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打湿了梵音的脸。
杨淮安若无所觉,闭上眼睛,试图想象梵音的想象。
大概是他没有家人的缘故,他的脑海一片模糊,既没有具象的环境,也没有具象的人。
“谢谢你陪我来看海。”梵音柔声说。
杨淮安睁开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们回去吧。”梵音说。
“好。”杨淮安转身,一步一步走回沙滩上。
梵音从杨淮安背上下来,那些突然袭来的思念与哀愁已经被她尽数抹去,了无痕迹。
“你困吗?”杨淮安问。
“有一点。”梵音说。
杨淮安弯腰捡起polo衫,用力甩了两下,甩掉上面的碎屑和沙子,随手搭在肩上,然后蹲下来,用手拢起一个长条形的小沙堆,再把polo衫铺上去,肩膀的位置刚好覆盖在小沙堆上。
他站起来,看着梵音说:“睡吧。”
梵音恍然大悟,原来那个长条形的小沙堆是“枕头”。
今晚的杨淮安体贴得像变了个人,但梵音很受用,试问哪个女人会不喜欢温柔体贴的男人呢。
她躺在杨淮安的衣服上,可以嗅到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但她一点都不嫌弃,笑着说:“沙滩软软的,躺着很舒服,像睡在床垫上。”
杨淮安就坐在她旁边,赤躶着上身。
眼睛适应了黑夜,视力变好了许多,梵音既能看见漆黑天幕上零落的几颗黯淡星,也能看见杨淮安宽阔肩背上交错的伤痕。
她伸手去触碰,指尖刚碰到温热的皮肤,杨淮安猛地抖了一下,侧身躲开她的手,愠怒地说:“别乱摸!”
“还疼吗?”梵音轻声问,似乎带着点怜惜。
“……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杨淮安的语气蓦地软下来,“我当了快十年刑警,受过的伤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梵音笑着说:“杨sir,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吧。”
“伤痕是男人的勋章,你懂什么。”1
“好熟悉的台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杨淮安咳了一声,岔开话题:“刘炳耀的人,没对你怎么着吧?”
梵音直白地反问:“你担心他们強奸我吗?”
杨淮安不置可否。
梵音又问:“如果我被他们強奸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
杨淮安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会。”
他绝不会告诉她,她在他眼里就像一株百合花,纯净又圣洁。
杨淮安话锋一转:“但要是他们做了伤害你的事,我会把他们全杀光。”
梵音沉默几秒,疑惑地问:“杨叔叔,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杨淮安也安静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因为老子乐意。”
说了等于没说。
但梵音想,杨淮安应该是那种极度缺爱的人吧,这种人有个普遍共性,就是你只要真心对他好,他就能把心掏出来给你——就像小狗,你只需要给小狗一点点爱,小狗就会用它的整个生命来爱你。
“杨叔叔,你属什么的?”梵音问。
杨淮安没跟上她的脑回路:“什么属什么?”
“属相,”梵音说,“一鼠二牛三虎四兔。”
“属马的。”
“喔。”
“你呢?”
“你不睡觉吗?”
“我不困。”
“我属狗的。”
杨淮安扭头看她:“你说话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梵音笑而不语。
因为林陈曦是十八岁属猴的,而她撒谎说自己十六岁,推算属相需要一点点时间,所以她问了句别的。
“睡吧,”杨淮安说,“别废话了。”
“我第一次幕天席地,有点睡不着。”梵音得寸进尺,“你可以唱首歌给我听吗?”
“你是十六岁不是六岁,”杨淮安阴阳怪气,“还让大人给你唱摇篮曲,你好意思吗?”
“好吧,”梵音躺平,双手搭在肚子上,“那我数羊好了。”
梵音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面前的大海风平浪静,身后的城市阒寂无声,能听到的只有微风拂动椰子树叶的沙沙轻响,还有身边人细微的呼吸声。
男人低沉而柔和的嗓音忽然响起,仿佛近在耳畔。
“let me go,
(让我走吧)
i don’t wanna be your hero,
(我不想成为你的英雄)
i don’t wanna be a big man,
(也不想成为什么大人物)
just wanna fight with everyone else。”2
(只是想和别人一样奋斗)
梵音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杨淮安一半侧脸,但她想象得出,他此刻的神情应当是空茫而寂寥的。
她又阖上眼帘,听着这首略带惆怅的“摇篮曲”,缓缓睡去。
杨淮安凭着记忆唱完了这首他二十几岁时最喜欢的歌,对着大海发了会儿呆,扭头一看,梵音已经睡着了。
他慢慢躺下来,也不怕背上的伤口沾上沙子,然后侧身面对梵音,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用目光细致地描摹她的五官。
这是个奇妙的夜晚,杨淮安心想。
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淡泊宁静的状态,所有杂念和**都消失了,仿佛得到了某种慰藉,内心充盈,已经别无所求。他希望时间可以走得慢一点,将这个特别的夜晚拉得长一点,因为他知道,美好的时光只是吉光片羽,以后可能不会再有了。
等天一亮,他们就要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为了生存疲于奔命。他早就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他想带着梵音逃进深山老林里,避世隐居,做一对逍遥快活的野人,等到外面的世界恢复正常了再出山。
要等多久呢?五年,十年,二十年?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他原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得过且过,但是从今天起,他想好好活着,因为他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漫无边际地畅想着,杨淮安有了困意。
他悄然起身,把短裤脱下来,轻轻地盖到梵音身上。虽然是夏夜,但海边湿气重,还是有点凉。
杨淮安穿着内裤走进海里,转身面朝着沙滩,坐进海水中,让自己保持清醒。
丧尸基本不来海边晃悠,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在海水里坐一段时间,再上岸待着,等困了再去海水里坐着,循环往复。
不过梵音并没有自私地一直让杨淮安为自己守夜,她睡了两三个小时就醒了,起身揉揉眼睛,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海里走出来,直接吓得呆住。
等看清是杨淮安,梵音摸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我还以为是海里的鬼魂,差点就吓哭了……你在干嘛?”
杨淮安说:“摸鱼。”
梵音傻傻地问:“摸到了吗?”
杨淮安失笑:“没有。”
“好可惜,”梵音半真半假地说,“还以为有烤鱼吃呢。”
“你是饿醒的吗?”杨淮安问。
梵音摇头:“换我守夜,你睡会儿吧。”
杨淮安却说:“不用,你接着睡。”
梵音站起来,把盖在身上的短裤还给他:“杨叔叔,人要服老,别逞强。”
杨淮安:“……”
梵音说:“我去旁边嘘嘘,你不要偷看。”
杨淮安无语:“我没那么变态的嗜好。”
梵音嘘嘘回来,杨淮安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拿着刀开椰子,开好之后依旧让梵音先喝,喝完水再吃肉。
见杨淮安没有睡觉的打算,梵音说:“你还是睡会儿吧。”
杨淮安说:“不睡。”
这个夜晚如此珍贵,他怎么能浪费在睡觉上。
梵音说:“那我们一起等日出好了。”
可没等多大会儿,梵音就靠在杨淮安肩上睡着了。
杨淮安由她睡,他静静看着天幕从深黑变成靛蓝,又从靛蓝变成五彩斑斓。
他轻轻拍打梵音的手臂:“祝梵音,醒醒,太阳要出来了。”
梵音醒来,恍恍惚惚地观赏了一场盛大而灿烂的日出,又一次被自然之美感动得泪眼朦胧。
沐浴着晨光,杨淮安率先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走吧,回家。”
梵音“嗯”了一声,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一起向着沿海公路走去。
刚跨过护栏,竟然看到两辆越野车从远处驶来。
人比丧尸更危险,杨淮安立刻拉着梵音穿过马路,迅速上车,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动车子,那两辆越野车已经风驰电掣地开到他们眼前,分别堵住了他们前进和后退的路。
紧接着,从停在前面那辆越野车的后座下来两个荷枪实弹的男人。
梵音几乎立刻就认出来,那个穿着迷彩短袖、手臂上有大片纹身的男人,就是一年前闯进林陈曦家的庄园,把他们全家人抓去做人体实验的雇佣兵头子,李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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