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旁敲侧击
周从燕回到怀春医馆时已经差不多晌午了。医馆中的伤患已经打理的差不多了,清闲无事的几个学徒正和杨臻凑在一块闲聊。
学徒们见周从燕回来,纷纷向周从燕问好。
周从燕说她已经派人把城隍庙里的几个老人接走并且好生照料了。她招呼杨臻与她回客栈吃饭,二人一同离开了医馆。
“我刚才在庐州知府家瞧见庄泽了。”杨臻同她并肩而行。
“谁?”周从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钱塘知县家的那个。”杨臻简单一提。
这么一说周从燕就记起来了。“那个王八蛋为什么还在这里?”周从燕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
“我刚才打听过了,庄泽跟这地方的知府是表亲。”杨臻说。
周从燕好一阵嫌弃后才问:“你之前说要借力收拾他,借谁的力啊?”
“就近而言的话,只能是应天府的人了。”杨臻说。
“应天府?”周从燕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揪着杨臻的袖子使劲摇晃道,“我之前听我爹说,应天知府是你的外公?”
杨臻挠了挠嘴角的小疤,竟有些尴尬了。“听我爹说,他老人家基本上是和杨家断绝关系了。”他说。
应天知府王鹤龄,同兼南直隶承宣布政使,前任吏部尚书,差不多算是方廷和的同辈,如今已经年过古稀。早在二十年前,他便向圣上递辞打算告老还乡,后来圣上也确实让他还归应天故乡了,但却没成全他的乞骸骨,而是顺势将他变成了陪都的门神。
王鹤龄一生钟情,仅有一位发妻,一生所出也只有一女,便是杨恕的亡妻王宓。也正是王宓死后,老人家才离开京畿挪到了应天,并与将军府断了联系的。
“怎么回事?”周从燕觉得稀奇,怎么着都算是至亲嘛……
杨臻摇头:“我爹不愿提起,我也没问过。不过即便不告诉老人家我是谁,只要把证据带过去,自然是能解决问题的。”相反的,杨臻觉得,要是老爷子真的还计较的话,说出他是谁反而办不成事了。
周从燕嘁了一声觉得可惜:“白费白费,难得有个这么厉害的亲戚,竟然还指望不上!”
他二人进了客栈后立马便被鸿踏雪对面相迎了。
“呦呵?你还在啊?”杨臻还以为这家伙昨晚说走就又是不知去向了呢。
“刚想走来着,这不是又听见出事了嘛。”鸿踏雪毫无廉耻地赖在杨臻身边,同他和周从燕围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旁人作恶自有王法收了他,你留这儿有何用?”杨臻招呼堂倌上菜。
“哎呀呀,我是好心来安慰你的,你看你这冷淡样子,太伤人心了吧。”鸿踏雪一副白煮了一锅驴肝肺的样子。
“安慰我?”杨臻斜眼看他。
“昨天我看你那么护着那小孩儿,应该挺中意他的吧?”鸿踏雪看着低下了头的杨臻和周从燕,继续说,“诶,你们现在是不是特想收拾了庐州知府家那死小子?”
杨臻看了看闷声不语的周从燕,攥起茶杯放到嘴边说:“他自然会有他活该的下场。”
“他能活着作孽到这么大,王法想拿他怎样怕是难了,”鸿踏雪撇嘴,“那个庐州知府也不是什么好货,你们就别指望他了。”
“谁指望他了,天底下又不是数他最大!”周从燕气道。
“起码在庐州地界,他们这家子算得上是地头蛇了。”鸿踏雪说。
“地头蛇又怎样,哪条蛇没七寸?”周从燕心里有一百个不服。
“说起这个,”鸿踏雪好似想起了什么,来劲道,“我觉得那个狗知府的七寸就是他那龟儿子,你们不知道,我听人说老早之前就有个瞎眼半仙儿给他批过命了,说他这辈子就是没儿子的命,可他不信这个邪,非要生儿子不可,到如今他已经娶了十七个姑娘了!”
“十七个?”周从燕瞪大了眼睛。
“对啊!”鸿踏雪煞有介事,“听说他很喜欢他头一个媳妇儿,应该是那种一生挚爱吧,不过没几年就病死了,还是怀着孩子病死的。后来他就跟魔怔了一样,到处找跟他头一个媳妇儿像的姑娘,但凡有点像,那是见一个娶一个啊!”
周从燕觉得像是在听书,她问:“所以他那第十七个姑娘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
“那倒不是,”鸿踏雪摇头,“他这个儿子好像是八姨太还是谁生的。”
“既然如此,他还娶后面的那些姑娘干嘛?”周从燕有些上火。
“不晓得,可能还没找到特别像他那个一生挚爱的姑娘吧?”鸿踏雪玩笑道,“这算是痴情吗?”
周从燕哐当一个拍桌,骂道:“痴他娘个头的情!那可是十七个姑娘啊!要是让我碰上,我肯定提前废了他以绝后患!”
杨臻噗笑了一声。
周从燕瞅他:“你笑什么?难不成你还觉得那家伙没错?”
杨臻无辜摊手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那你倒说说看,换做你,要是失去一生挚爱你会怎样?你会不会像他那样?”
杨臻摇头不语。
“摇什么头,说话!”周从燕就想听他给出一个痛快的否定。
“我不想。”
“让你说句话又不会死!”周从燕被他婆婆妈妈的样子气到了。
杨臻还是摇头:“我不敢想失去你以后的日子。”
周从燕和鸿踏雪同时一愣。
片刻后,周从燕顶着憋红的脸拍桌而起骂了句“臭不要脸”后,踢了凳子跑上了楼。
杨臻弯了下腰捞起了被周从燕撂倒的长凳,继续喝自己的茶。
鸿踏雪瞟了瞟跑上楼的周从燕,又摆出一脸挑事的表情,戳了戳杨臻的胳膊说:“难得呀老杨,你这张嘴竟然还会说**的话,我还当是你只会挖苦人呢!果然你就是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鸿踏雪自觉在杨臻这里从未占到过什么便宜。自打他认识杨臻之后,见面就会被一顿嘲讽,每回他都是揣着看热闹的心乐乐呵呵来的,可到最后每次都是被杨臻挖苦到无地自容然后灰溜溜地逃走。虽说他也觉得杨臻这人有意思,但这份差事有时真让他叫苦不迭。
“学到了?”杨臻并不觉得有什么。
“我记下了我记下了!”鸿踏雪连连点头,“方才我说了那么多,你想好怎么招呼那爷俩儿了没?”
杨臻斜眼看他笑问:“你这么希望这二人伏法?那你怎么不亲自去为民除害呢?”
“关我什么事啊,我的日子逍遥自在,才懒得管这破事呢。”鸿踏雪满面纨绔,“我就是想看看你打算怎么办。”
堂倌终于把酒菜端了上来。
“我?”杨臻端起了堂倌给他斟满的小酒碗嘬了一口,举着酒碗摩挲着碗沿上的糙纹转圈。他于此事上只是个刚到庐州不久的江湖大夫,若是想顺理成章地插手,就只能靠庐州知府家的人生病了。这事若是只靠等的话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机会,可若不靠等,难不成他还得先想办法让人家生病然后再自己跑去给人家治病?
杨臻在心中自嘲了一句“贼喊捉贼”。
“什么嘛,你这是被难住了吗?”鸿踏雪瞧着他的样子笑道。
杨臻左右摆了摆眼睛,放下酒碗便往楼上走。
“喂,想不出法子来就要躲起来啊?”鸿踏雪好似恨不得替他想法子。
“喊我家大小姐吃饭去,”杨臻回头瞅他,“这桌菜又不是给你点的。”
鸿踏雪眼瞅着杨臻上了楼,扬声数落了句“无情”后,从桌上顺起一壶酒,大摇大摆地出了客栈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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