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庶女归来 第99节
蝉衣苦着脸说:“我家里也种着道观的四亩田,于是,师父就拿出这个来说事儿,指责我家占了道观的大便宜,直摇头骂我没良心,说一看我的穿着就知道我如今过的是上等人的日子,在她面前哭什么穷,又说把我从个小娃娃养成大姑娘,花了她好多钱。我辩不过她,想到当时的良田市价在八两银子左右,四亩田就是三十二两,所以又折回来拿了银子,加上之前给她的碎银,总共凑齐了三十二两银子给她,只当是我家买下了道观的那几块地。师父她拿了银子和装着饭菜的提篮就走掉了,我也不曾再见过她,直到今天傍晚,槐花急急火火地来找我,说是有个马神婆去卢府跳大神,而她定睛一看,分明就是师父太善!”
何当归撩起一朵水花,摇头叹气道:“要不我怎么说你傻,你居然拿银子跟太善买地?你上了她的当了,蝉衣!就算你要买地,也该揣着银子去官府的田亩司,以买荒地的价格,每亩地二两银子的均价购买,前手交钱,后手拿到地契,那些田就是你家的了。那个太善不只没有田契,而且我听人说,她早就不是水商观的人了——早在失火前的几个月,她就因为私通男人,触犯观规,被太息逐出道观去了!你跟她买的哪门子农田?”
“师父……私通男人,还上门诈骗……骗走我攒了一年多的工钱?”蝉衣呆愣愣地拎着空水桶,消化着这个惊人的讯息。
瞧她这样,何当归忍不住安慰她:“别悔青肠子了,太善骗走的那些钱,我回头补给你,不过你以后真的要学机灵一点了。她从你这里得银子得的容易,以后保不齐还要来骗你,你瞧,她现在不是找上珍珠姐了吗?跳大神好巧不巧地跳到她家里去,还带上了珍珠姐从前夫家的人,看来太善真是有备而来啊。”
“我自己犯傻被骗走了银子,却来小姐你这里找补,这算怎么个说的,”蝉衣把脸皱成包子状,“原本我的工钱就赶上府里一个主事的管事多了,还都是你自掏腰包给我的。”她现在的确是悔青了肠子,就算不为那些银子,单试想一下,师父会摇身一变,成了方圆几里有名的神婆,全都是靠那些银子起的家,如今还跑去破坏大师姐和她夫君卢知州的夫妻关系了,她更是悔不当初。
何当归微笑:“你家小姐我彻夜不归,不过却赚了一大票银子回来,别说只养一个傻蝉衣,就是十个二十个,我也养得轻轻松松。你再跟我讲讲,槐花她是怎么说的?”
蝉衣蹲下身子,用指尖点着水花,汇报道:“大师姐怀着孕,本来一直都好好的,虽然大夫说她的胎息弱一些,不过表面上看起来跟一般的孕妇也没什么两样,前几次槐花回来都说大师姐很好,但今天槐花来找我时,却告诉我说大师姐从昨天就开始发烧,渐渐就一睡不醒了。每次槐花拍打她的面颊,生生将她拍醒,大师姐都是坐起来喝杯水就又睡着了,如此反复几次,就怎么拍也拍不醒了。”
何当归蹙眉:“发烧?还嗜睡?是突然间出现这种症状的吗?”
蝉衣点头:“据说是白天还请了大街上的散戏班子,听了两出戏,大师姐赏了那个班主两吊钱,可转身的工夫,她整个人就栽倒了,把那个班主吓了一大跳!”
“那个戏班子呢,扣留了吗?”何当归听得觉着不对劲,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走掉了。”
“走掉了?”何当归沉思片刻道,“嗯,你继续说吧,太善怎么找上的卢府?她露出真面目了吗?”
蝉衣摊摊手说:“大师姐变成那样子,最着急的当然就是卢知州了,他请了一大帮大夫去看,可没有一个人能瞧出问题,不像是急病,也不似染了风寒。后来有个大夫说,发病发得这样急,保不齐是时疫吧,听说北直隶那边的几个村子都有人感染了时疫,症状也类似。”
何当归摇头否决:“千山万水的阻隔,时疫怎么可能飞进知州府邸?珍珠姐在孕中,卢知州百般呵护,怎么会让她沾到脏东西?而且北直隶的时疫我不光知道,前些日子还托人取了病邪样本来看,发现是一种热病,感染的人多有红疹,珍珠姐身上可起疹子了吗?”
“这倒没听槐花说起,”蝉衣揪着衣角,焦心地说,“自从听说了大师姐感染的有可能是时疫,卢知州整个人六神无主,又跑出去寻名医良方去了,三清堂也去了几次,可马吴两位神医今天都不坐堂,他就病急乱投医,带回家一个神婆,还有一群脸上画着鬼符的道士道姑,说要把邪神给跳走。那个神婆自然就是我师父了,她是半路出家的道姑,从前出家前她俗家姓马,如今就被人称为马神婆,在北大街那边是小有名气的神婆,很多人都说王母娘娘附了她的身,信她就能治百病。”
何当归一边听着,一边整个人沉没进水中,从昨天到今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让渐渐过惯了平和日子的她一时适应不过来。她把整颗头都浸在水中,感觉脑中过满的思绪,全都扩散出来,溶解在温热而包容的泉水中。
她顿时觉得全身舒畅,心中道,其实,她也不算是欺骗舟逝,温泉水果然能治她的病呢,她好像得了一种想把自己藏起来的病。
而蝉衣没发觉到她家小姐的困倦和疲累,还在忠实地做着汇报:“最糟糕的是,蓟老夫人听说大师姐得的是时疫,二话不说就把大师姐住的院子给隔离了,除了槐花好说歹说,才说通了守卫放行,其他的人,就连卢知州都不能放行。也就是说,大师姐他们夫妻现在被蓟老夫人分开了,连面都见不着了!”
☆、第227章 女人怀孕易伤
更新时间:2013-10-12
何当归像美人鱼一样,忽而从水面下跃出,在水幕之中眯眼看向蝉衣,问:“蓟老夫人是什么人?卢知州不是父母双亡,也没娶过别的女人吗?”什么时候卢府中又多出了这么一号能发号施令的人物,连卢知州都得听她的,不能见怀孕中的妻子?
蝉衣解释道:“我也是今天刚听槐花说的,卢知州虽没有父母,可他的老家却有一个寡居的姑姑蓟老夫人,带着个十六岁的女儿。“”蓟老夫人在他们老家也是有田有产,衣食无忧的贵妇,一个多月前,卢府里就收到她的家书,说听闻侄媳妇怀了孕,要来扬州探亲,照看照看卢家的这一脉子息。可是几天后,蓟老夫人她们母女到卢府做客,隔天就夺了大师姐主理家事的权力,而且喧宾夺主,夺得很不客气。”
正闭目养神的何当归睁开眼:“卢知州怎么说?”
“没怎么说,听槐花话里的意思,似乎那卢知州是个不通家事的二愣子,早年没有妻妾的时候,他连管家和厨子都没有,吃饭时都穿着件紫红官袍挤路边摊,人家都把他当成个穿戏服的戏子,他也只笑一笑不争辩。”蝉衣拿起浴巾,绕道何当归身后给她擦背,娓娓道,“大师姐嫁给他之后,把卢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过得舒适,就更撒手不理家事,什么都交给大师姐管了。而蓟老夫人一来到就夺了当家钥匙,话语中的意思,是说大师姐出身低,突然走大运当上了官太太,难免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因此她老人家要管几天家,做出个榜样来给大师姐瞧瞧。”
何当归也用一条鱼鳞巾擦洗着胸口,笑得双肩微微颤抖:“这位老太太有点意思,一只母鸡管到鸭子窝里来了,她既然看重卢家的血脉,又怎么会专门挑侄媳妇怀孕的时候让她心里不痛快?珍珠姐虽然是一个豁达宽容的人,可女人毕竟是女人,尤其怀孕中的女人更比往日脆弱,受点子委屈就立刻在心里埋下种子,绝对不利于安养胎息。”这一点何当归是最有经验的,再想得开的人,也会有想不开的时候。
蝉衣把青茶盐均匀地涂在她的雪背上,又在其上涂了一层果蜜,用轻柔的手法为她按摩,然后郁郁地说道:“小姐你讲得一点不错,槐花说了,当时大师姐心中立刻就有些憋闷,连嘴唇都发白了,可一想到这蓟老夫人是她夫君唯一的长辈,况且对方也是有家业的人,能在卢府住多久呢?最多过完年就该走了吧。于是,大师姐忍下了这口气,安心在自己房中将养着。”
“先避其锋锐,再以不变应万变,很明智的做法,”何当归用脚背拍打着水花,突然问,“那个戏班子是谁请到府里的?唱的是什么戏?”
蝉衣回忆道:“戏班子……好像是蓟老夫人请到府里去的吧,至于唱了什么戏目,槐花就没提起了,她来得急走得更急,就是专门来向小姐你求助的。她说,她瞧着大师姐虽则一直昏睡不醒,倒也没什么大毛病,肚里的孩子也安分,可是,如今不安分的人,一个是府外的马神婆,另一个就是府里的蓟老夫人!”
何当归略有不解:“怪哉,那太善联合了珍珠姐的前夫闹事,无非为了敲诈银子,那蓟老夫人就算看不惯珍珠姐的出身,也没有要害她的理由啊。”
蝉衣为何当归洗好了背,又拔下簪子,打散她的发髻,用宽齿的梳子给她梳洗头发。
关于太善的事,蝉衣提起来就上火:“师父从我这里骗走了三十多两银子,哪怕做个茶水小买卖,后半生都有着落了,可她又跑去骗人。我猜着,她早就听说大师姐成了知州夫人,所以一早就跟大师姐的前夫约好了等待时机,上门敲诈,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接上头的。怪只怪大师姐当年那一场官司打得太招摇,镇江和扬州这边没有不知道的,唉,如今再说这些也太晚了,听槐花的口气是,现在连卢知州和大师姐他们之间都产生了点误会,槐花很怕这两个人会出什么问题,让外人得了逞。”
这时,外间门上传来了敲门声,何当归蹲进水中,示意蝉衣去应门。蝉衣放下淋洒间的帘子走出去,开门后跟外面的人一通嘀嘀咕咕,少顷,她回来说:“老太太那边遣人来说,家里将有贵客临门,对方已下了帖子,说今天不来就明天来,让小姐你也做好准备,等家里设宴的时候去陪个座。我问了来报信的人贵客是谁,可她说她也不知,只是看到老太太脸上乐呵呵的,仿佛出了什么喜事一般。”
何当归暂时也懒得考虑更多,只说:“希望不是今天来客,我今天只想睡觉。”忽而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对了,那个姝琴呢?关家二公子来没来过咱们桃夭院?”
“姝琴?哦,差点忘了跟你汇报了,”蝉衣掩口笑道,“昨晚关二公子突然跑进咱们院里来,四下找着什么,然后看到了林子里正在收集落花的姝琴,上去抱起她就亲……亲嘴……我和我旁边站的几个人都惊呆了,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手拉手的离开了。”
何当归扬眉:“姝琴走掉了?她什么话都没留下?”
蝉衣点头:“因为小姐你曾说过,那姝琴在咱们院子里是个特别的人,不用她干任何活儿,而且去留自由,放任自流,所以我也没上去问,就那么干看着他们二人离开了,而且我瞧着,那两个人眼神中还有点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意思。奇怪啊,姝琴什么时候跟关二公子好上的?往日那个关二公子来桃夭院,找的可都是小姐你啊。”
何当归嗤笑道:“听你的形容,他们俩就是苦恋多年却不能相见的牛郎织女,而我大约就是阻碍他们在一起的王母娘娘,要不是我今晚成了关墨眼中的‘死人’,他还把他的女人和孩子放在我院子里养着呢,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更奇的事还有呢,”蝉衣接着方才的话说,“卢知州不是带了马神婆和几个道士道姑,去大师姐房里跳大神吗?卢知州被蓟老夫人拦着不让进,于是马神婆和道士道姑自发跑到大师姐床前跳了一通,等他们走了之后,大师姐居然立马睁开了眼睛,全身发抖地跟槐花说,那些道士道姑中有她从前的丈夫、小叔子和小姑子,说完就又睡过去了。小姐你看,他们那些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变装后跑到大师姐的跟前?大师姐的前夫来找她,卢知州会不会因此跟她闹什么矛盾?”
何当归的肌肤已浸泡成粉红色,又涤了几下长发,她就踩着台阶上来,披上一件寝衣向内室走去。往绣榻上一坐,她边轻擦发梢的水,边质疑道:“当年的‘告夫案’就是卢知州本人审理的,珍珠姐跟她前夫的情况,卢知州也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介意,从一开始就不会娶珍珠姐了。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呢?珍珠姐和槐花应该第一时间喊来卢知州,把那几个跳梁小丑给扣押下来呀。”
蝉衣用力地摇了两下头说:“问题就是现在家里多出了个蓟老夫人,让大师姐三缄其口啊,当初卢知州怕老家的姑母和其他远亲有什么不好的说辞,就没跟他们提到大师姐曾嫁过人的事,只说她是个商人之女,殷实之家的小姐。而且大师姐瞒着蓟老夫人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蓟老夫人有个十六岁的女儿,也就是卢知州的表妹,闺名樱桃,这位樱桃小姐也跟着她娘住进了卢府,反正是跟卢知州有点牵扯不清的意思,让大师姐心中起了疙瘩。加上这一个月来,她心中一直都有点憋气,有什么事渐渐也不爱跟卢知州商量了,不少话都只跟槐花一个人说,槐花也无力给她出什么好主意。”
何当归卧倒在绣榻上半眯了眼,头发未干是不宜躺下的,不过这个姿势可以让她更好地思考。
当初看到卢知州对珍珠姐的深情,不在段晓楼对自己的那份心意之下,她还以为似卢知州那样痴愚的人是永远不会改变心意的。跟青儿一起撮合了他们之后,这两人神仙眷侣一般的逍遥日子,让她和青儿都看到了希望,觉得世间自有真情在,坚贞的爱情可以冲破世俗的阻碍,开出别样美的一树花藤。可是没想到,这样完美的一对伴侣,这样的不渝真情,也在现实生活的一地鸡毛中低下了高贵的头。
珍珠姐昔年第一次嫁人后的遭遇,跟自己母亲上一世在青州被何阜一家陷害的经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夫家为了夺走她们价值不菲的嫁妆,而设了局陷害她们。不同的是,母亲被斗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的竖起了白旗,而珍珠姐却是一个有智慧的女子,虽然她读书不多,却能在满腹冤屈的时候不平则鸣,堂堂正正地拿回了她应得的东西,也让她前夫一家的丑陋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何当归心道,她上一世在道观听闻珍珠姐的告夫经历,当时还未觉得怎样,可是几年之后,等母亲也遇上了同样的事却变得那样惨,自己就忍不住在心中把珍珠姐假想成母亲,想着要是母亲是珍珠姐那样的人该有多好,很多的不幸都可以避免。要是自己有一个珍珠姐那样性子的母亲,或许从小到大都能在母亲的荫庇之下长大吧,那种坚强的慈母的爱,是她一生中最向往的东西。所以她才会那般欣赏珍珠姐,把她树为偶像和明灯。
而珍珠姐的坚强也博得了卢知州的欣赏和爱慕,当初,珍珠姐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或许也意识到了倘若两人真的在一起,可能就会出现今日这样的问题,因此她选择了逃避。她逃避追求者,卢知州求而不得,爱慕不止没被浇灭,反而烧成了更炽烈的执念,年近三十都不娶妻妾不生子,只是一心一意地寻找着一个他梦中的女子。
或许是他的诚意打动了上天,让他们这么不容易的又遇上了,这么曲折的做了夫妻。难道是人性使然,得到之后就会变得不珍惜了么,连犟牛脾气的卢知州都不能免俗,有了珍珠姐,有了他和她二人的家,还想有个十六岁的表妹。
何当归叹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珍珠姐今年是三十二岁,正好是那位樱桃小姐的两倍啊。卢知州错过了她最好的年华。
☆、第228章 小姐一帘幽梦
更新时间:2013-10-12
当初珍珠跟卢知州成亲前,何当归和廖青儿去探望她,打趣她问,有没有跟卢知州在婚书上约定,不能再娶别的女人,一生一代一双人?
珍珠微笑道,男人和家庭都是用心经营的,而不是用一纸约定束缚住的,从前她不懂这个道理,还道是上天不公,亏待了她,才让她的男人变了心。“”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她从前的那个丈夫一开始也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她惯坏了他,把很多本该让他做的事都替他做完了,让他习惯了不劳而获。而他渴望的那种小鸟依人的柔情,在她那里没有得到,他就去别处找了。
揣着这样的经验,珍珠坐上了卢知州的花轿,从此做了卢知州小鸟依人的娘子,两个人着实甜甜蜜蜜了一阵子。
可现在问题突然来了,当有另一只更加依人的小鸟出现,而男人想要两者得兼怎么办?
何当归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因为这样的事在她这里也是个死结。打走一只两只外来的鸟儿固然容易,可所有的关键点都集中在那个男人身上,他是站在哪一边的?他是否值得他的妻子为了他而进行这样的战斗?
不过,珍珠姐的忙,自己是一定要帮的,虽然没看到她的病况,不过自己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是什么呢?站在珍珠姐的角度想一想,家里进驻了外人,老的霸占了当家之权,小的缠上了自家夫君,自己夫君态度不明朗,肚里怀着孩子心中堵得慌,听了一出戏之后,突然就病倒了……是哪里不对劲呢?
“小姐,小姐……”蝉衣轻轻唤了她几声,得不到回应,就给她添了一床薄被,然后悄悄地掩上门出去了。这三年的相处让蝉衣清楚,她的小姐是这世上最有办法的人,什么棘手的事情,只要在小姐那里报备下了,就跟解决了也没什么两样。不管小姐她之后是去睡觉,还是去吃饭,只要她心里揣进这件事了,就比其他人上蹿下跳的忙活半天还管用。这就是她家的神奇无限的小姐。
何当归走在自己冗长的梦里,这一次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陆江北,他戴着一张遮住半边面孔的精美银制面具,脚下不沾地的直直飘过来。
虽然平时醒着的时候,她回忆他的面容时脑中已模糊一片,甚至把宁渊的脸跟他弄混了,可是在这个奇异的梦境里,遮住了上半边脸的陆江北的容颜却出奇地清晰,而且她没有任何疑虑地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陆江北。通过他的眼神辨认出来的。
陆江北用一种诡异的方式直飘过来,而双目直盯着她的……胸口?她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在梦中竟然也穿着睡前随意披上的菲薄寝衣,薄得几乎什么都遮不住。她低呼一声,掩住胸口并背转了身体,背朝着陆江北说:“好久不见,陆大人,怎么你到罗府来了?”
咦,不对啊,她这么问法有误。这里也不一定是罗府吧,这里只是她的梦境而已。多奇怪的感觉啊,明明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她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人身上传来的热意,与她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多奇怪的寒冷感觉啊,她进入梦乡之前最后的意识就是,蝉衣给她加了一床棉被,怎么现在她还有一种站在冷水里的战栗感觉呢。
她想要环紧自己的双臂,可是梦中的四肢不如平时那样听话,胳膊抬了几次都抬不高。她想了想,又问:“陆大人,那个……段大人的近况如何?我听说他也要来扬州?”
咦,不对,人睡觉做梦,说白了就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地进行两个人的对话,而不是一个人跟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对话。所以,她不可能从这个梦里的陆江北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他只是一个假人,一个幻物。肯定是今天跟舟逝突然谈到了陆江北,她才会梦到这位第一个为她传功的“陆师父”。
果然,假人陆江北无法回答她咨询的这个问题,只是说:“何小姐,三年不见兮使我生忧,三年不见兮使我心苦,三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跟我想象中的一样窈窕动人,而我也突然发现,我比我自己以为的更加思念你。”这样说着,他又靠近了她一些。
一方面她感觉到身后的热源更近了一些,另一方面,在这个古怪的梦里,她好像还分出了一个分身,漂浮在半空中,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俯视着这一幕情景——
不等地上的少女做出什么反应,那带着银面具的男子已从她身后抱住了她,一只手臂从后面探去,扣住了少女的下颚,另一只手臂则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然后他手下使力,迫使她回过头,然后……他俯下身子……骤然含住了她的唇。
半空中的何当归旁观这一幕的同时,她自己也感觉到唇上有热意在辗转。不过,由于她不是地上的那个何当归,所以,她并没有被人用唇堵住呼吸的窒息感,空中的她呼吸还是很顺畅的,而且她没有一丝被人轻薄的愤怒,只是如同看戏一样,看着地上的陆江北深深吻着那个跟自己一般容貌的“何当归”。多奇怪的一场梦,陆江北吻了何当归?而身为何当归本人的她,还能在一旁观看?
渐渐的,陆江北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亲吻,他的手开始从怀中少女的腰部往上探索,一寸一寸地往上探着,最后覆上了少女胸口柔美的曲线,开始用纤长白净的手指反复地描绘着那片美好的柔软。而他怀中的少女在他的深吻中化成了一滩水,发出闷闷的低哼声,不止不反抗,两只白玉似的小手还紧紧揪住了身后男子的衣袍。于是,两人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纠缠着。
空中的何当归略有羞赧,却没有生气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呢?陆江北是个几近陌生的男人,看着地上的他抱着“何当归”肆意轻薄,身为何当归本人的她,不是应该火冒三丈地冲上去把两个人分开,再狠狠揍扁陆江北才对吗?
何当归苦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第一,陆江北是个正人君子的男人,绝对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第二,喜欢她的人是段晓楼,又不是陆江北,既然陆江北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吻她呢?
呼,镇静点,镇静一点,这些都是一场梦而已……梦么,全都是假的,所以陆江北吻何当归是假的……仔细回想一下,刚才陆江北说话的语气也很怪,虽然声音是他本人的声音,但语调分明就是柏炀柏的那种油滑腔调,说不定,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陆江北吧……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和声音酷似陆江北的男人……
此时,地上的男子已经把少女的身子翻转过来,更深入地品尝她的全部,空中何当归的唇间还是一片热意,仿佛真的有人在吻着她一般。同时,地上的何当归紧闭着双眼,双手揪着男子胸口的衣料,任由对方把手探进她薄薄的寝衣中,抚上她刚刚沐浴过的柔软肌肤。
空中的何当归终于看不下去了,不管那个男人是陆江北或者别的什么人,他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而那个温顺少女的面容跟她一模一样,不就是她本人吗?她怎么能让这样的事继续发展下去,怎么能让别的男人肆意轻薄她呢?
“停!喂,你们两个人给我停下!”空中的她大叫着,“再不停下,我就用石头砸你们了!”说着这话,她的手中突然间就真的有了一块大石头。
可地上的一对男女依然如胶似漆,少女的寝衣已渐渐滑下肩头,把她美玉一般生辉的肌肤暴露在男子的视线下。那男子看得呼吸一窒,哑声问:“何小姐,你想好了么,你真的愿意么?我可以吗?”少女双颊生霞,垂着长长的眼睫点了点头,并自己抬手去解胸口的系绳。
于是,空中的何当归再也等不下去了,拿着石头,漂浮着冲过去给了那男人的后脑勺狠狠一下子。可那个人目前扮演的“角色”是陆江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陆江北那种级别的高手是不怕石头砸的,所以,那男人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倒下去,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看空中的她,而是用炽烈的目光探索着他身前少女的胸前曲线。而那少女也丝毫不受“刺客”的影响,羞涩地解开了胸口的系绳,又去解束腰的缎带,解开缎带之后丢在地上,最后,她玉白的小手缓缓地拉开了自己的衣襟……
何当归双目喷火,咬牙狠心,又一石头砸上了少女何当归的脑袋,还好她自己没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地上少女的额头立刻就被打出了血,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捂着额头哭了起来。
那男子急得满头大汗,抬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银面具,焦虑地问:“妙艺,你没事吧?别怕,我送你回家!”
空中的何当归闻言,诧异地去看地上的少女,不是凌妙艺又是谁?奇怪啊,怎么她突然就变成凌妙艺了呢,刚才分明就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啊,而且那个男人亲吻少女的时候,空中的她的分身也是有一点感觉的。何当归见自己砸错了人,只好道歉说:“对不起,搅了你们的好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去给她找点止血的白药,你们继续吧。”
可那男子闻言转过头来,诧异地看向她,低叫道:“何妹妹,怎么是你?你又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每天每刻,一呼一吸都在想你,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何当归哑然地看着地上男子转过头来,那脸居然是段晓楼的脸,而且左耳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为她受伤而留下的一道疤痕。奇怪啊,方才戴面具时还没有疤痕,摘下面具不只变成了另一个人,耳下还多了一道伤疤?尽管如今是在梦中,何当归还是很理智地拒绝道:“你我已然错过,再多想也是枉然,还是掠过这一段旧事往前看吧。段公子,错过了我,并不是你的损失,因为我不够好也太自私,我只会让你伤心。”可是,错过了你,却是我最大的损失,对不对?
段晓楼激烈地摇头,想把她从天上拉下来,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满目痛楚地说:“何妹妹,我爱你,怜你,惜你,懂你,我会耐心等你长大,你不要嫁给别人,你做我的新娘,好不好?我不要关筠了,也不要莲儿了,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额头流着血的凌妙艺冲上来大叫道:“她是我舅舅家的弃女,她娘贱得偷情去找乞丐,才被我舅舅轰出家门去,连她都一并扔了,晓楼哥哥,你喜欢她你会后悔的,这种女人配不上你!”
☆、第229章 春梦留下痕迹
更新时间:2013-10-13
“小姐,小姐!”何当归听得头顶上方传来蝉衣的声音,勉强睁大眼睛抬头去看,于是这个怪异的梦境抖了两抖,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从口子里挤进了蝉衣圆圆的脸庞。
蝉衣举着一个荷叶沿的浅水碗凑近,说:“喝药了,喝了再睡,一口气喝完!”
何当归从小口子的里侧眺望着蝉衣,不解地问:“好端端的喝什么药?是什么药?”正说着,药碗已经被塞进了她的嘴里,所以她只好被迫咽下了碗中酸酸甜甜的药汤,然后又有盛着漱口盐水的小碗递过来,她也依样漱过。
蝉衣一边扶着她挪了位置,给她换过床单和小衣,一边中气十足地洪亮道:“刚才青小姐来过一趟,奴婢把大师姐的事讲给她听,她说没关系,包在她身上了。然后她来看你睡觉,发现你不大对劲儿,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话,还撅着嘴巴扭来扭去。我们把你按住了,你就大叫什么‘你们两个人给我停下!再不停下,我就用石头砸你们了!’吓了我们一跳。”
何当归脑中像被塞了一团棉花,迟钝地说了一句:“刚才我喝的是,黄芪枸杞生姜汤?”
“对啊,”蝉衣点头继续道,“后来正当我们对你没有法子的时候,二少爷来了,本来他听说你在睡觉就要走,可奴婢记得他也在药庐看了不少医书,还经常跑来跟你借书,想必也懂点医术,于是就请他来给你瞧瞧病。”
“二表兄……罗白及?”何当归依旧迟钝着。
蝉衣铺好床单,把何当归重新扶回床上,微笑道:“二少爷真是有本事,一摸脉就知道小姐你是染上了风寒,还来了月事,扭曲是痛经所致,我们一瞧你身下面,果然见床单被弄脏了。二少爷熬好药就走了,嘱咐说要连吃十帖药去一去寒气,还说他刚学会做一种食补药膳,专门治风寒的,晚上再给你送来,让你留点肚子吃药膳——话说小姐,你这回的月事提前了四天呢,往日都极准时的,难道是因为今天早晨温泉泡多了?”
何当归原本还不觉得身体有异样,可此时一听说自己染了风寒,立刻就觉得身子深重,目滞口涩。她深深蹙眉,心道,自从有了内力,自己的身体非常强健,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次自己一旦生病,周围总伴随着不好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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