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是的,人都会变
在陈延到达川安县后不久, 从京城晃晃荡荡而来的车队也终于到了江南。
叶家三夫人缓了缓苍白的脸色,别看这航船大,行驶起来照样飘飘摇摇, 她下次可不干这种活了。
三叔指挥着随性的仆人把穿上的年礼从码头搬下去后,面带担忧走到了夫人身侧, “如何?好些了吗?”
“脚挨着地之后好多了。”她用香帕子擦了擦嘴,“不过落地后还有一场麻烦事儿呢。”
因为这是较为正式的会面,此番叶三夫人前来,叶家大方主母和当家的大儿媳都来了码头相迎,三夫人在接应的人群里也看见了叶问。
不过让人略觉得有些惊讶的是这位信上心心念念想着提亲、成亲,满纸欢快的少年郎现下看着精神似乎并不是很少, 人也有些消瘦,这是怎了?
晚上的洗尘宴叶问以身体不太舒服为由没有参加,三夫人不太在意, 不参加才好呢, 才方便她从这些人的嘴里打听这个叫做秀秀的姑娘。
热茶隔着杯子将手氤暖,炭火映在了大夫人和三夫人的脸上。
“怎么突然问起了秀秀这姑娘?”
“听嫂子你的口气颇为熟稔,应当是晓得她的?”
大夫人心道, 她晓得秀秀那正常的很,不正常的是京城来的妯娌怎么会知道秀丫头的名字, 大家都是通透人, 莫非——
她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不曾想,自家这侄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大夫人很快把当年夜游船会, 秀秀和陈延救了叶问与叶珰的事说了出来, “那姑娘的确果决, 若不是她襄助, 那夜惊险得很。”
“竟还有这么一桩事?”三夫人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那姑娘竟还对叶问有过救命之恩,这——
这样的情形,一些方法就很难施展了。
她得把这件事跟二嫂说一下。
“到底怎么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晓得秀秀的呢?”大夫人自从把手里的管家权给了儿媳之后,人就往慈和走了,当初叶珰催她给秀秀介绍一个如意郎君,她也是上过心的。
三夫人权衡了一下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夫人,想着这事儿可能还要大夫人的帮助,她便没有隐瞒,把叶问想要求娶陈秀秀为叶家妇,并写了家信告知叶父、叶母及叶家祖父的事儿。
大夫人听后啧啧称奇,眉梢抬起,又好奇问道:“那二弟妹叫你来,是主持这场还是?”
三夫人:“嫂子,您应该晓得的。”
“是啊。大夫人惬意烤着火,“问哥儿是个认理的人,做的决定轻易不变,也不怕同家里抗争,你身上这原本是个苦差事,不过近来这件事你也不必忧心。”
“怎了?还请嫂嫂详说?”
也没什么详说的,三夫人没来之前,叶大伯一家就发现最近叶问的心情很低落,人有些颓丧,叶大伯派了好几个儿子前去询问,都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们也奇怪,叶问身边也没发生什么让人不高兴的事,现在倒是破案了。
这个时间点,忽然失落,外加出门次数急剧减少——
“我看不用你棒打鸳鸯,这鸳鸯就已经不成了。”
“哈?”
不等三夫人彻底想明白这句话,叶问就上门来求她‘解惑’了。
要不怎么说叶问也是喜欢打直球的人呢,见三婶,迎头就问:“三婶你是来代我娘替我提亲的吗?”
三夫人:……
不是说鸳鸯已经吹了吗,她表情稍顿了一下,而后立刻扬起笑脸,“你信写得真切,催得又急,家里当然看重。”三夫人讲了一些漂亮话。
如果换在之前,叶问应该是很难发现亲人身上的隐瞒的。
但现今,已被陈延点醒,他清醒地看着当下,很快发现了三婶的逃避。
他想,家里果然是不赞同这门婚事的。
他又道:“婶婶来的时间晚了,我与她……已不成了。已不成,侄儿有几个问题想问婶婶,您自京城而来,是替我娘来看看,筹划婚事,还是替我娘办事,绝了这桩婚事?”
三夫人:……
她一时语塞,这种问题!她怎么回答得了?
她还在心中思考言语,而一侧的叶问已低下头,喃喃道:“婶婶不答,已是回答。”
三夫人也是看着叶问长大的,长久以来,她基本只见过少年神采飞扬的样子,何曾见他如此落寞,忍不住出言劝慰,叶问听了她的劝慰,抬眸,“婶婶,此事已无可能,但有许多事,我想请婶婶为我解惑。”
“何事?”
“若此番你来江南阻拦,而我仍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定要与她……成亲,先斩后奏,我娘会如何呢?”
额,这个预设听起来真是相当可怕,二嫂虽然心眼子多,但若生米煮成熟饭了成了定论,“会认。”
三婶怕叶问昏了头采取此种方法,便加了一句:“你可得偿所愿,但那姑娘得吃大苦头。”
发生这样的事,二嫂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新妇满意的。
“就算以后她变成了很好的人,精通诗词歌赋,孝敬长辈,操持内外井井有条也不会有所改观吗?”
“不会。”
“你说的这些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你随意在京城选一闺秀,她们都可以做到。”
“可她不是京城闺秀,能做到这些说明她十分聪慧通透,定是下了苦功夫才能如此,婶婶不会动容吗?”
三夫人听到这里好像有点明白侄子想问什么了,“也许有人会动容,但有些时候,也会有人认为正是因为你选错了,所以如此简单的东西,她都要那样努力的学才能学会。”
叶问听罢,突然想到了当初秀秀同他说的那句话:齐大非偶,门第之差。
他现在只想酩酊醉一场,然后把此事彻底放下,不再去打扰她。
远在百里外川安县的陈延不知道府城里二三事,因着要告诉壮哥儿开宗祠的日子,陈延隔日决定驾马车去县城里走一趟。
见秀秀情绪不太高涨,陈延本想带着她一起去,被秀秀以长途跋涉后想要休息为由拒绝了。
她不想去,陈延也不勉强,只是把煮鸡蛋放在了她的床边,“想睡就多睡会儿,等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一串糖葫芦。”
“嘁,才不吃糖葫芦,我都不是小孩子了。”秀秀扒拉着被子。
“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能吃糖葫芦,而且,秀秀你也不大。”他一语双关,“事情总会过去的。”
秀秀自己就懂事,说教得太多,只会让她难受,所以陈延讲完这句话后,就没再说话,他轻手轻脚走后,秀秀才把头上的被子扒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自去江南求学后,他好似再没有看过川安县十月的街道。
路上行人还是挺多的,随便逛了一圈,越靠近吕氏私塾那边,摊贩、商铺以及游人就越多。
果然,只有有举子的地方,才能刺激一些‘产业’蓬勃发展。
来都来了,陈延驾车路过当年卖豆羹和小吃的巷子后,突起兴致,悠闲地架着马车往前,本想看一看小时的时光、看看这个陈家人发家的起点,但人到目的地,发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小巷这边的客人,怎么这么少?
曾经挤满了人的小店,如今门可罗雀,三叔和三婶也不再前面招呼,只有一个身上挂着白巾子的矮个活计愁苦地站在那里。
他感觉有些不对。
陈延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准备到时候找吕夫子和族长打听一下。
昨日一见三婶,她穿着艳色锦缎,虽然缎子看着不是顶好的,价钱应也不会低,还有两个小孩子,穿得都是印花棉布。
虽然都是昂贵货,但陈延昨天只想着也许是三叔三婶手松、毕竟店里的生意好,挣的钱如果敞开了花,也是能铺张出金银首饰的。
但今个一看,这店可不像是门庭若市、日进斗金的样子,他们不管铺子,行事又铺张……
那么,钱是从哪里来的?
有些烦闷的心情一直到听到吕氏私塾里传来的朗朗书声才停止。
现在还不到饭点,安堂兄还在学堂里上课,只有吕夫子陪着陈延一起。
大抵是考上举人之后,一整颗心都落了地,吕夫子竟也胖了些,不过他原先偏瘦,胖得这点不仅不减风姿,反而显得他年轻精神了些许。
他们站在用纸糊的窗户口,小声聊天。
“怎一直看着学堂?”吕夫子含笑问:“技痒了,想进去给童生们上上课?”
“夫子,我可没看学生。”陈延目不转睛,“我看到的是高台上的夫子。”
站在台前的陈安与在江南私塾里求学的陈安完全不同,他于高台之上,声音十分有朝气,目光自信,眉宇间神采飞扬。
无论是叫学子答题,还是讲课,都挺深入浅出的。
提起陈安,夫子捋着胡子笑了起来,“他的确是一个很适合传道授业的人,与教这一块,有时候心思与方法比我都‘巧’得多。”
夫子小声地讲着陈安在私塾上课时所提出的建议,话语里赞赏很多,语气也十分熟稔。
陈延看着,若有所思。
许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学堂那边,突然有人把纸窗推起,与少儿目光对视,吕夫子的话便卡主了,拉着陈延去了书房。
学堂内,学生也立刻起身跟陈安告状:夫子,方才吕山长带着一个人在窗户边看我们!
陈安顿了片刻,往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就算有客来访,也得把课上完了才能过去。
到书房,陈延看见这里许多的东西都变成了双份的。
书桌、书架、凳子,甚至是小炭盆,他随意一扫就瞥见了许多堂兄的字,看来夫子和他的确处得很好。
“他虽然乡试差了火候,但与人相交,的确真诚。”深入接触后,吕夫子对陈安真的很满意,“近来思然也启蒙了,这孩子平日聪慧,读书不太行……我收了陈安做我的关门弟子,将来这我这私塾,就传给他。”
“只要他能考上举人,这私塾在他手中必然发扬光大。”
说完私塾的事儿,吕夫子又问起了陈延关于乡试之事,包括‘乡试试题’,记不记得几个前列学子的答卷是何种方向,他边听边记,偶尔会根据试题问几个问题,陈延则一一解释。
这样对答,陈延和吕夫子都很投入,投入到甚至没有听到书院的午间铃,只听到了陈安在课后推开书房,房门发出的吱嘎声。
这是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陈延转头一望,伴随着木头门熟悉的声响,血缘兄弟目光明朗,眼底迸出惊喜与笑意向他快步走来。
还未出声,已见满心欢喜。
陈延也站起身走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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