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年
广岗镇。
唯一的一家铁匠铺,广老汉的铁匠铺,没有任何招牌旗帜,整个铁匠铺呈长条状,平房,进门口是打铁的地方,穿过打铁的地方,就是大堂,大堂后是睡觉的地方,再后面是做饭的地方,之后则是菜地茅房和溪流。
铁匠铺的左右邻居分别是广老汉的三弟家和一个屠卖鸡鸭犬鹅的铺子,三弟家已经离开广岗镇,去距离此地三天路程的荆南县谋生了。
广老汉父母已逝,其父母养活四个儿女,广老汉是老大,二妹不遇良人,嫁了个好吃懒做的混子,忧郁而死,三弟最是有斗志,三弟全家已经在荆南县有了自己的早餐摊铺,四妹也早已出嫁多年。
灿阳朝露,鸡鸣狗吠,新的一天开始了。
广老汉家突然多了个孩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弱肉强食、麻木不仁、逆来顺受的世界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弱者从来就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利。
邻里邻外时不时也拿孩子开开广老汉的玩笑,背后里闲言碎语肯定是少不了的了,久而久之,广打铁和苗菜花也觉得不是个事儿,于是就商量着走远一点,搬到别处去住。
经过仔细盘算,向亲朋好友借灵石叶举债,又多方打听,在三弟广有为的帮助下,一年后,举家迁徙到了荆南县。
瞰苍茫之渺渺兮,吭江海之浩浩。
荆南县在周围是颇为有名的鱼米之乡,每到收获之际,总是,麦熟茧成蛾,拨谷虫飞鸣。
县城里有三十余万人口,荆南县为铁兴江而生、因铁兴江而美、依铁兴江而兴,连绵水道贯通荆南县全境,荆南县城区占地二十多万亩地,城内名胜古迹颇多,如万华塔,章牛铁道等等……
刚搬到荆南县的广打铁一家,继续干着自己的老本行,只是这次的铁铺子比在广岗镇的狭窄了不少,但是好像又多了些东西,毕竟对于人来说最大的破产是绝望,最大的资产是希望,而广老汉他们现在满怀希望。
解落九秋叶,花开年复年,东流逝水,落叶纷纷,荏苒的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慢慢的流逝了,穿了几回新衣,点了几回鞭炮,流逝的岁月也如溅起的细小水花,静静地涤荡着人们陈旧泛黄的思绪,如一段没有声音的影像,尔后就不见了踪影,时间一晃,九年过去了。
今年广平已经十九岁了,他来到广老汉家已经十年了,在荆南县也生活了九年,他已经记不大清从前小时候的事情了,时间是位庸医,总是缓慢的抚平着人们的思绪,同时又带走了那些不堪重负的记忆。只有那只不见本来原色的硬虫始终不渝的跟随着广平。
这九年间,广平心里完全的认同了广打铁和苗菜花,嘴里的“爹”“娘”也喊得朗朗上口,心里的阴影被父亲母亲的爱所包裹,它们被关在了心底最深处的牢笼。
广平接纳了新的父母之后,就力所能及的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不过是操持些劳务琐事罢了,打铁的时候,给父亲打打下手,递递东西,母亲做饭的时候,给母亲洗洗菜之类的,待到逐渐成长,承担的劳务越重,现在广平已经能自己独立操持,打铁做饭这些事情了。
只是广平有个很明显的性格特点,为人孤僻,不善言辞,喜欢自己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的事,比如,动手打造一把斧头,他能一个人不需要别人帮忙,也不喜欢别人在旁边帮忙,包括他的老父亲,不吃不喝的专心致志的把斧头打造出来,等事情做成之后他有一种特别满足的成就感,只是这样独自一个人做事的情况不多,他又是个闷葫芦,有老父亲或者旁人在旁边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样委婉的让他们离开,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是闷头闷脑的做事,如果有别人叫他要怎么样怎么样,他就照做,也不说什么废话,有时候,并不是他没有其他意见,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这样的闷鸡性格下,导致他很少和别人交流,虽然有时候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找谁述说,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和别人述说。
家里的铁匠铺在父子俩的惨淡经营下,生意从刚开始的举步维艰,无人问津,再满满有人登门拜访,清淡维持,后来慢慢也有了自己的熟客,铺面情况才慢慢好了起来,有所盈余,生活才慢慢发展了开来,就这样缓缓积蓄,一点一滴的还债,到了第六个年头才把亲朋好友的债务全部还清,不用再低眉顺眼在亲友面前卑躬屈膝,低人一等,也不用再故意躲着他们,有时也能理直气壮的,去好几条街外的,广有为家的早餐摊铺吃早餐。
在这十年里,随着年岁的增长,广平的生活知识也慢慢的增加。
人们日常的交易使用的一般有三样东西,“灵石叶”“灵石票”和“灵石”。
“灵石叶”是用一种叫做化灵树的常见树木的树叶,镶嵌了灵石粒后做成的,要想把灵石镶嵌在化灵树叶上,只有去灵票商行,因为只有灵票商行才有这样的工具,据说是个盒子,把一两灵石和一百张化灵树叶放在里面,过个十息打开,里面就是一百张“灵石叶”,不过灵票商行要收十分之一的税,广平没有见过这种“盒子”,因为荆南县没有灵票商行,要到府城去才有,普通的化灵树叶跟普通树叶一样,轻轻一扯就扯烂了,而“灵石叶”却难以轻易毁坏,得用砍刀使劲劈砍才能砍成两半,而且它还有一个普通化灵树叶没有的特性,“水火不侵”,除非把它扔进广平打铁铺的炉子里,当然这样只会把叶子烧没,灵石粒还在炉子里。
“灵石票”是一种可以兑换“灵石叶”或者“灵石”的特殊票据,坚韧性比“灵石叶”更加出众,更加“水火不侵”,这种票据也只有灵票商行有能力制作,发行。
“灵石”则是通用的交易货币。一两灵石兑换一百灵石叶,而灵石票则不是固定的,根据面值交易或者去灵票商行兑换。
广平店铺打铁一般都是收的“灵石叶”,偶尔也会收到灵石,都是些散碎的灵石,必须用自家小称称量然后找零补短。
而灵票商行则是铁爪会专营。
人一旦知道是谁在管自己,就会心安,如果没有人管,有的人是受不了的。
铁爪会,就是管广平的组织,铁爪会管着三十三个府城,各府城又管着大大小小的县城,管辖荆南县的府城叫临秀府,各府城县城都是由一群执事和铁爪会会众掌管,临南县就有八个执事,总执事,二执事,三执事……一直到八执事,普通老百姓见了都要恭声行礼,叫一声“执事大人”。
而普通人想要成为铁爪会会众,只有推荐一条路可走,没人推荐,一辈子都是平头百姓的命。
广平就一直想加入铁爪会,成为铁爪会的一员,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不生地不熟,又呆头呆脑的,不认识有举荐资格的人,所以连个成为铁爪会会众的机会都没有。
他把这种想法也告诉过父母,可是父母让他安心实地的打铁,他家没这个命,他们一辈子都是做老百姓的命,上面大人怎么说,就怎么做,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可是年轻人,正是好幻想的时候,他不但想成为铁爪会的会众,还想做荆南县的执事,虽然他没有见过执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幻想着自己成为执事。
大多数幻想都是带着各种各样的邪恶意念的,广平也不例外,所以他没敢把自己幻想成为“执事”的心,说给父母听。
荆南县广平家铁匠铺的街尾,有一个店铺,叫做“张开明堂”,所谓“明堂”,就是经营教人识文断字,售卖书籍,帮人算命,取名取字等等的商铺,商铺老板叫张开,所以取名“张开明堂”,店铺有个伙计,是张开的儿子,叫张鹏飞,是个半傻不傻的小伙子。
在别人眼里,张鹏飞和广平都是脑袋有问题的人,但是广平觉得,自己很聪明,只是不善表达,而这个张鹏飞的确是个脑壳有问题的家伙,不过广平愿意和他玩儿,或许这就叫“臭味相投,物以类聚”吧!
广平常常和张鹏飞嘀嘀咕咕的小声在某个角落里,“特殊”交流着内心的声音,都是些天马行空的意淫,广平可不会跟他交流心事,张鹏飞和广平有时候交谈着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神仙事迹,有各种灵丹妙药,有各种仙家花草,能让人白日飞升,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张鹏飞还说铁爪会总舵主就是这样的仙人,广平深以为然,很赞同张鹏飞的话。
张鹏飞不止一次的告诉广平他家有两本一模一样的小册子,每一本都要卖二千两灵石,里面就是仙人们修炼的方法,只是一直摆在那里没人买,对于这种话,广平就不信,认为是张鹏飞在吹牛,不过他没有任何想要揭穿张鹏飞的意思,毕竟张鹏飞有点傻!
说到书籍,就不得不说,广平到现在都还不识字!
以前家里拮据,没办法支付,每次一张灵石叶的教授识文断字的费用,所以虽然苗菜花很想儿子去明堂学习一下,能够识文断字,这样也比自己和广老头有出息,但是奈何形势比人强,所以就一直拖着。待到后来还完欠债,广老头和儿子都觉得识不识字没什么大不了的,夫妻两都不识字,不也照样过了五六十年,苗菜花反复提了好多次,慢慢的,提的次数越来越少,到现在苗菜花也熄了让儿子识文断字的想法。
字可以不识,但是媳妇总要娶吧,于是苗菜花就把精力转移到给儿子找个媳妇儿的事上了。
结果要么是彩礼无法承受,要么是别人看不上他家的“傻儿子”,同意的人家呢,姑娘又多多少少有些问题,或精神不正常,或缺胳膊断腿,或先天带有疾病,病秧子一个。广家又不是大户人家,没有多少姑娘给你挑选,所以,广平的婚事也迟迟没有着落。
正是天高地迥,觉寰宇之无穷。人生百态,识盈虚之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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