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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年羹尧出世,他本是高僧宝如和尚顾启顾肯堂东山老先生的高足,顾肯堂拜江西省矿溪县卧虎山的尚道明、何道源为师兄学的武艺,尚、何二仙长跟和尚学的文学。王爷听完鼓掌大笑:“亮公啊,你和海川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哪!傀哈哈,你老师的师兄,就是海川的两位授业恩师啊!你们是师兄弟。这不是该着的事吗1哎哟!是啊!海川,咱们哥儿俩比王爷近。“王爷一听忙道:”等等,还是海川跟我近,你别往你那边强拉。“王爷痛快,”海川,见过你的师兄0海川赶紧躬身施礼,趴地下磕头。没想到海川跟年大人又攀上了师兄弟。
这几天来,有时候王爷跟海川在一块儿,有时候海川教徒弟,有的时候带着徒弟们上大栅栏双龙镖局跟众位师长见面。正月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初十前后。这天海川在自己的家里,大管家何吉来叫了,原来年羹尧在这儿,爷儿仨一块儿喝茶、吃饭、说点儿闲话,越说越投脾气。“老年,海川,今儿都初十啦,眼下就灯节啦,你说咱们哪天逛逛灯去呀?”年大人一想,说:“这么办吧,让海川说,他说哪天好咱们就哪天。”“王爷,您瞧我来北京也好几年啦,经过好几个灯节了,可还不知道灯节一共有几天?”
王爷告诉海川:“咱北京的灯节是三天,十四、十五、十六。十五是正日子。”
“那样好,咱们就十五到灯市口逛逛灯。”“老年你听见没有,到那天你早点儿来,到我这儿吃晚饭,咱们一块儿走。”年大人说:“好吧。”说着,年羹尧告辞走了。
转眼之间就到了十五,众人随着王爷不骑马、不坐轿,遛遛达达地走,把两府的官衔灯全都掌出去了。年福的四盏官衔灯都是铁丝儿拧的气死风灯,多大的风也刮不灭。上头有红字:“礼部侍郎年府”,朱红油漆的笼头杠儿挑起来。雍亲王府的四盏官衔灯在前头,比年府的灯就高得多,大得多了,也是朱红油漆,不过是绿头的笼头杠儿挑起来,上面写着:“雍亲王府”。
王爷当然穿一身皮衣服,天寒地冻,正月十五还是正冷的时候。年大人也是一样,虽说是便服,但都穿得比较暖和。海川可就不然了,依然是土黄布裤子粗蓝布大褂儿,煞绒绳,搬尖儿靴鞋,白袜子。因为成名的侠义都有寒暑不侵的真功夫,多冷也不冷,多热也不热。腰里围着落叶秋风扫宝刃。爷儿几个由打府里出来,出王府大门往西一拐,等到了富贵巷西口,往南这么一瞧,直奔北新桥,喝!都是过街的焰花呀。两边对着放,当间儿一条火胡同似的。人已经挤不动了,绿女红男,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不过王爷跟年大人他们这儿就比较好走一点儿。看见官衔灯了,不用赶,老百姓自动地就闪开。
赶到了北新桥往灯市口这么一看呀,就好像正南方一条火龙宫。真是火树银花,鞭炮震耳,热闹非常!两旁边的铺户叫买叫卖,悬灯结彩。一轮明月高挂天空,星斗之光为之而夺,因为城里头灯火通明,月亮的光华都小下来啦。两边儿铺面房悬灯挂着许多谜语,叫“打灯虎”。也有用灯笼打灯虎的,也有用字条打灯虎的,各种都有。门口外头放着大八仙桌,搁着一份儿一份儿的元宵。这是怎么回事?“打灯虎”给彩头,只要您打中了,就送给您一份元宵。本柜上的老人儿在一旁看着打灯虎。海川一瞧,这药铺的门口贴着这么一条灯虎儿:“亚”,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打俗语一名,猜中者赠元宵二斤”。王爷跟年大人是打得上来的,海川不行,海川得琢磨琢磨。
这时,由打人群里头出来一个小孩,也就在十二三岁,带着缎帽垫儿,穿着一身棉裤棉袄,由下人陪着就进来了。这小孩站在老头儿的跟前说:“老师傅,您这‘亚’字,扫俗语一句,我猜了两个,可不知道哪个对?”大家伙儿一瞧,这个小孩挺聪明。这位老先生就问了:“嗯,学生,你猜什么呢?”
“一个就添个‘口’字,叫‘有口难言’,再一个就是‘恶心不善’,‘亚’字底下搁一‘心’字,不就成了‘恶’了?就这么两句俗语。”这老先生点了点头:“学生,你这第二个谜打上了,就是‘恶心不善’。行,回家煮元宵吃去吧。”把这份彩头就拿过来了。
又走到一个买卖铺户门前,那儿也有谜语,海川一瞧有这么一条儿,门口格子上挂着一个小孩儿玩的唱戏的假脸儿,旁边还有两吊钱,也是打俗语一句。猜中者不但这两吊钱归你,还给你二斤元宵。大家伙也都在猜。海川也想: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时候,一位穿着羊羔儿皮袄,系着青褡包,带着老毡帽,穿着老毡疙瘩,迈步进来了,说道:“掌柜的,这条儿谜语我揭了。”
“噢,好啊!爷台,祝您年节快乐。您来吧,揭这个吧。”这人到这儿一伸手,把这两吊钱摘下来,转身就走。走到人群这儿一回头:“老师傅,我打上来了吧?”老头儿乐了:“哈哈,这元宵也归您。”他把这两吊钱拿了,元宵也拿了,分人群走出去了。大家伙就问啦:“嘿!老头,他怎么打上了?
到这儿把钱拿走了,您还给他元宵。您给揭一揭,这个叫什么?“老先生笑着说:”诸位,您瞧这儿有钱,还有假脸,这句俗语叫‘要钱不要脸’,他把钱拿走了,把脸搁在这儿了,不正对了吗。“大家伙这乐呀,连王爷都乐了:”好!这个谜语编得好。“
再往前,又碰见打灯虎的了。这儿上头红纸写着黑字:“铁打一只船,金子两镶边,一脚踢碎了,还须用线连。打四个地名。”有一个文墨人儿说:“老先生,这个灯虎儿要打上来,有什么彩头哇?”“您瞧见没有,四斤元宵,两吊钱。元宵您回家一家子煮着吃去,两吊钱您打点酒买点儿菜,回家喝二两。这个不好打。”“这个我打上来了。”“您当着大家伙说说吧,对了,您就把彩头儿拿走。”这位说:“好吧。我打这头一句‘铁打一只船’是陈州,‘金子两镶边’是贵州,‘一脚踢碎了’是苏州,‘还须用线连’是杭州。不知道对不对?”“您打对了1把元宵和钱全拿走了。海川还纳闷儿呢,这位打得很脆呀。后来自己这么一想:噢!对了,“铁打一只船”,船就是舟,那还不沉吗。“金子两镶边”,拿黄金把两旁边镶起边儿来,那可不是贵重吗?值钱哪贵州0一脚踢碎了”,把这船给踢碎,不就“酥”
了吗,苏州哇0还须用线连”,拿这针一缝这不是“杭州”吗,高!年大人陪着王爷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拥拥挤挤,可由打北新桥走十条,奔钱粮胡同口,过东四牌楼,奔灯市口来了。越走越近,很快就进入灯市口了,爷儿几个正在那逛灯呢,猛然间,灯市口一阵大乱,“哗——”就像开了锅一样,人群波开浪裂。就听有人喊:“不得了啦,有人拖人哪!这人胆儿可不小哇!听说是皇上的孙子抢人哪1又有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救命啊1
还有人喝喊着:“打、打、打1年大人听了就一怔,王爷听完了把脸沉下来了。正月十五逛灯,天子与民同乐,大家伙儿正在高兴的时候,繁华之地,怎么有皇孙抢人哪!王爷忙说:“海川,快过去瞧瞧,不管他是谁,把他给我抓来1王爷说了话了,海川敢管了。英雄马上分人群往前走,老百姓四散奔逃,海川挤到现常抬头一瞧,海川可是一愣。一匹白马鞍,嚼环鲜明,马上坐着一位公子阿哥爷,迎顶镶着一粒明珠,身上穿着紫色宫绸皮袍,外罩火红缎子的斗篷。看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手下有二十几个恶奴,都是短衣襟小打扮,绢帕缠头。每人身上别着一根檀木斧把,抢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姑娘。这个老太太撒野打泼地喊:“救命噢!抢我的女儿啦1一个恶奴过来照着老太太胸口就是一脚:“这是你们家的造化,不识抬举。抢你们闺女算什么1海川一想:真有这事!千人瞧万人看,随便抢人家妇女。海川不由得勃然大怒,不用说王爷有话,没话我也得管哪!海川垫步拧腰,“燕子三抄水”,飞身形过来,来到马前伸手一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与民同乐,你们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擅抢良家妇女1旁边有人说:“这老乡,你逛灯就逛呗,见着这事躲远着点儿,你管这事干吗?”旁边又有人搭茬道:“二哥,您甭说,今儿这场事,这老太太家里有德性,碰见这位敢管,换个主儿,真没人敢问1“哟喝!你认得他?”“多新鲜哪,我凭什么不认得他呀。不认得他咱们就敢说话了吗1“哎哟喝!那么他是谁呀?”“你们听着吧,别人能管吗?这位是北城根儿雍亲王府的教习,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1把旁边这位吓了一哆嗦:“怎么着?童教师?大名鼎鼎下江南、拿二小请国宝就是他?”“对啦!别人谁敢管?1
海川真把这位阿哥给拦住了。他是九皇子九贝勒爷的儿子,阿哥弘涛。
这位阿哥仗着他父亲的势力,仗着是皇亲,在北京城里做尽了坏事,没人敢惹他!今天他带着恶奴到这儿来,也是为了寻欢作乐。他手下有四位教师爷,一位教师爷叫土蜘蛛何立,很有本事,一位教师爷叫神拳无双赵有来,一位叫铁头李四,最厉害的叫赛燕青周兰。这赛燕青周兰也是江洋大盗,通过赵有来把他介绍到九贝勒府,在九贝勒府当了教师爷。他是少林弟子,有很好的功夫。
没想到这次童海川要管这闲事。阿哥弘涛勃然大怒:“什么人!乡下人竟敢管闲事!来呀,给我把他打死1阿哥爷传下命令,土蜘蛛何立可就过来了。大胖子小短脖子小脑瓜儿,晃晃悠悠往前走,一撇嘴儿:“嘿!乡下人,放着灯不逛怎么多管闲事呀?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九贝勒爷府的阿哥爷弘涛。别说抢一个大姑娘,抢十个八个的,那是他们被抢家的造化,你在这儿挡什么横儿呀?1童林这么一听,真是皇子府里的皇孙,哎呀,那我也得管哪!身为侠客不能见义勇为,瞧见这种不平之事不能说一说公理,那算什么英雄?这时,海川一壮英雄胆,说道:“不管你是谁,抢人犯法,把姑娘放下1“你打听打听,你家教师爷叫土蜘蛛何立,我要你的命1说完往前这么一赶步,左手一晃面门,问心一掌。海川一叼他的腕子,伸左手一托他的二膀子,左手往起一抬,右手往下一按,“嗄叭”一声,海川就把这土蜘蛛胳膊给掰折了。弘涛一瞧,“啊!真把我的教师爷胳膊给掰折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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