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明治时代十二鬼月篇(五)
又是一年红枫遍野的季节,结束了白日里学习任务的鬼舞辻无惨合上了手中的书。
鬼之始祖眨了眨自己那对如同猫瞳般瞳仁竖立的血瞳,眼前的视界转换到了无数个与他有着血之联结的灵魂海洋之中——所有未脱离他掌控的鬼,对鬼王来说、就像是x战警里的x教授所能够轻易窥探到的普通人的心灵世界那般,几乎就是透明无遮拦的,随时可供他翻阅浏览。
从这片茫茫的灵魂之海中,他的意识迅速便定位到了本就在物理距离上与他最靠近的新任小秘书鸣女身上,【鸣女,】无惨老板在下属的脑内意识中冷淡的问道:【那个女人……在哪里?】
怀抱琵琶的鸣女心中十分清楚:从自家顶头上司的“金口”中所冒出来的“那个人”或“那个女人”一词,永远只有一个固定的指代对象。
无限城的掌控者顺从地将自己的视线逐渐移向由血鬼术创造的天井花园里。
透过鸣女的眼睛和耳朵,鬼王大人的视线同样也正朝着天井花园投射而去,比起看见、他更早便听见了远处阵阵传来的咚咚和鼓与铮铮三味弦的合奏鸣音,伴随一起的、还有些超耳熟的嘻嘻哈哈笑声。
“肩膀要更放松一些,对对,就是这样,手臂的挥舞要柔中带劲;我说你啊、胳膊不要软得像下一秒就会从肩膀上断掉一样啊喂……”
好家伙!鬼王大人真想大骂一句好家伙,这么瞎鬼眼的一幕为啥要让他看到——他鬼舞辻株式会社稳坐高管层第二把交椅的上弦之贰童磨,此刻正踩着吉原花魁一样的一字步,金色的桧扇随着手腕的翻飞而时开时合,在一听就是月子留声配乐录制的“艳曲”节奏中优雅地舞动着。
那么粗的腰(相比起无惨自己而言)还扭得和条水蛇似的!简直叫鬼也看不下去没眼瞧了啊(就是妓夫太郎最喜欢对炭治郎说的那句:米多磨奶昔、哈哈)!
还有、还有,听听那些不堪入耳的污秽歌词!什么“且歌且唱,顺从心意,来吧让我听一听你的声音,翩翩舞起,时间忘记,今宵共我,一同狂欢到底”;什么“纵如美丽绽放的花朵,终有一日凋零散落,就在这一夜更多炽热,放肆去爱”?!
还特么“稍稍做一些‘美妙’的事吧”?!如此红果果的邀请和暗示,也太工口了!唔,那句“真实与谎言,不存在的世界,动身前往极乐净土吧”的歌词,写得倒是挺符合万世极乐教的教义的。
难怪童磨这家伙会乐得合不拢嘴,还亲自下场跳上了;整支曲子的歌词、那简直就是物欲横流的浮华吉原与万世极乐教那极致虚无主义的完美结合啊。
看月子坐在一旁指导童磨舞步身姿的样子,鬼舞辻无惨在心理骂骂咧咧生气的同时、马上就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亲眼目睹老婆亲身下场跳这个舞的第一时机。
月子这个女妖怪这些年来是越来越过分了,数百年来他都是她所有舞蹈的第一位观众,如今就连这个“成规”、她都不再“墨守”了吗?!
无限城的另一头,一扇洋式外推的房门被猛地一把推开,门板重重装上墙板,发出一声巨大且响亮的“哐当”,没中老化药剂之前移动速度惊人的鬼之始祖,几息之内便来到了位于无限城另一头的天井花园。
若不是童磨的思想中根本没有对某妖的丝毫绮念,甚至就连在和月子彼此嘻嘻哈哈、跳舞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愉快或高兴之类的情绪产生,并且自身的实力也是尤为克制鬼杀队那些使用呼吸法的剑士,向来都十分讨厌现任上贰那幅在领导面前都敢摆出一脸玩世不恭态度的无惨老板、可能就要暗地里再卖一次队友,让现任的上弦之贰步上他前任的后尘了……
“啊,来了来了,是无惨大人呀~”比月子更早注意到鬼舞辻无惨的到来的童磨稍稍扭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鬼之始祖,嘴里马上就没大没小地喊起来:“一起来跳舞吗?”
肉眼可见的“井”字型血管,清晰挂上了鬼王大人的额角,童磨这个擅于审时度势的聪明家伙,真是太懂什么时候要给足他对于领导上司的尊敬,譬如说召开十二鬼月例行会议的时候;但童磨的心底也十分清楚:什么时候是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尊敬、就足以死死卡在他的底线上,让他这个鬼王不能当场发火叱责他的同时,又会感到相当的不爽。
简而言之就是,童磨非常擅于让自家老板吃瘪,但又没直接触怒老板到想要当场开除他的地步。
就和曾经的月子一样,是经常在鬼舞辻大少爷的暴走神经边缘疯狂试探,但又始终维持着“我还有那么几个优点,损失了我更亏的是你自己”这样的“伴糖鸡肋”属性,属于食之有味(但不是喜欢的味道)弃之相当可惜的水准,让鬼王常年头疼不已。
啊,这么一提的话,自从德川幕府后期西洋文明渐渐进入到霓虹以来,无惨大人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再认真召开过十二鬼月的集会了呢?
他就像是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积极投身到了对新事物的研究和探索之中,试图变换途经和方向来解决困扰了自身数百近千年的克服阳光大难题,已经是彻底疏于管理手中家族企业内部的各项事务的状态了。
唯独享受生命的生活态度这一点,在鬼舞辻无惨身上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既然命运慷慨赠予了他无穷无尽的寿数和生命力量,不好好享受这份馈赠怎么行呢?
所以除了太忙的时候会吃鸣女送的工作餐,稍微放松一下的时候自己寻觅合口的小面包,才是他鬼之始祖一贯的作风;就像你太忙的时候偶尔吃吃办公室集体买的kfc工作快餐也就算了,怎么能节假日休息逛街的时候还吃那种垃圾食品呢?
于是跑出了无限城在外就餐完毕、还不忘把残羹冷炙都倒进了无限城这个中转站,由鸣女负责丢到荒郊野外的山涧中去的无惨大人,就直接开始在案发现场附近阡陌相连的小巷里散步消食起来。
穿着纯黑暗纹丝质浴衣、将黑卷发如江户时期那般随意束在颈后的美艳男子踩着脚下“嗒嗒”的木屐,高大纤瘦的身影带着百鬼夜行的可怖气息匀速地走在沿途昏暗路灯的灯光下,时而隐没进黑暗中,时而又重回明亮之处;两边临街的民宅中同样不时有光透露出来,一半是老式摇曳灯盏的光芒,一半是新式西洋挂灯的光芒。
这年头的灯丝尚未改良到后世基本定型的钨丝版,还是那之前一版的毛竹丝;毕竟,照明能力比毛竹丝灯强3倍的钨丝灯,还要再等1年之后、才会由奥地利人发明出来。
比起数百年前的夜晚来可能算得上是喧嚣、但比起那些真正提供灯红酒绿的喧嚣夜生活的场所而言、又称得上是寂静的夜里,许多细碎的说话声透过主体结构依然是木质的民宅房屋,都逐一传到了鬼舞辻无惨的耳朵里。
有小女孩的童声在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去奶奶家啊?”
也有上了年纪、至少已经是中老年人了的粗嘎男性嗓音在叹气着说:“又快要到下一次交房租的时候了啊唉……”
那些家长里短絮絮叨叨的话语都直接被无惨老板给筛掉略过了,他想找的是,那些内心拥有着明显的弱点和漏洞、孜孜不倦渴求着什么、追寻着什么的家伙。
这么形容的话,诸位可能会觉得:那全世界那么多觉得自己缺钱的人,是不是都会成为屑老板的菜?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因为当鬼可赚不到钱啊……除了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吉原灰色产业之外,如今这个正处于重大变革时代中的霓虹社会,就还没有发展出足够的夜间稳定合法职业来给不能见光的鬼提供工作岗位的;更何况打工人是永远没法发大财的。
我赐予那些贱民们力量和永生,而那些下等人将从此“荣幸地”背负上为我找花直至完成目标的命运,多么慷慨且公平的交易啊。
由于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单方面付出血,青色彼岸花的确切消息则是一点下落没有,所以总体说来、我还亏了呢——以上这些才是鬼王大人的心声。
鬼之始祖的五颗大脑,在数量上拥有绝对的优势;这就让他在处理这些琐碎信息的快速筛选提炼方面、有着凡人所难以企及的高效。
很快,他就在众多的低语拌嘴埋怨的“民声”中、听见了有人在“笃笃”敲着能乐小鼓的声音。
眉头微皱的无惨老板循声而去,想看看这贫民窟里哪来的“音乐家”。
站在一名十指插入发丛中手肘撑桌、面前铺满了稿纸的“作家”身后,活了近千年的初始之鬼看见了那刚刚还在发出在他听来只能算“噪音”的“罪魁祸首”——一只能乐小鼓,被摆放在了作家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
眼前之人无疑是一名作家、一名正处于痛苦卡文状态中的“可怜作家”。
想着自己以前好像还从没有把作家职业的人转变成鬼过,鬼舞辻无惨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兴致盎然的微笑;谁让作家这个职业,多少也算得上是“新兴”呢?
毕竟在有据可查的幕末时代、活字印刷术才首次登上霓虹的历史舞台;在那之前的书籍图册,不是靠雕版就是靠手抄,其传播效率和能够转化的经济效益、自然也是养不活什么“作家”的,顶多只能养活得了那些所谓的浮世绘“画家”。
“何故停下了呢?”
直到身后响起了一个略显低沉、却充满了磁性的陌生温柔声音,十指耙头发的卡文作家这才倏然如惊醒般地瞪大眼睛抬起头,对于身后突然来了个人感到震惊和费解;这种困惑直接就表现在了他的脸上。
作家转过身,就见一名身穿华丽浴衣、肤色苍白但面容却美丽妖艳到不可思议的长黑卷发男子,此刻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和室阴影中;纯天然的清透月光与路灯昏黄的人造光混杂在一起从书案前的窗户透进室内,却也只能照到他的半截浴衣袍摆。
表情和善、长得好看的,外加一身好衣料和衣饰;无论本质是不是人,只要长着人类的外貌,似乎就永远都能让涉世未深的普通人在第一时间对其放下绝大部分的戒备之心。
面对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作家的反应也未超出一个普通人的范畴,尤其当他自己还处于文思枯竭、创作乏力、头脑混沌的不佳状态之中。
“对不起,我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鼓声,所以擅自作主、想要目睹一番击鼓之人的丰采,因此而打扰到你了的话,在下真是深感歉意。”
对想要pua的对象说出一番无懈可击的漂亮话的技能,对鬼之始祖而言简直就是与生俱来如本能一样的条件反射,他接着礼貌地问道:“听闻你的鼓声中充满了迷茫,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独自一人饱受困扰的时候,比起熟悉的人、许多人都会更愿意向陌生人吐露自己的烦恼——作家就这样把自己是如何因为想要成为一位知名大作家而在编辑的建议下、尝试着写出几个类似最近非常流行的西方浪漫主义文学如《巴黎圣母院》(翻译本)那样的爱情故事;为此,单身狗的自己是如何下定决心离开了位于东京郊外川崎地区的祖宅,跑到东京来租住了这么一间临街小屋的;每日、他都会去东京各大著名的情侣约会圣地徘徊,想要从市井男女的情感交流之中取材并寻找创作的灵感等等。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对他写作的有效灵感助力却是寥寥无几。
尽管他付出了综上所述的种种“艰辛的努力”,可在创作方面、他却依然是没什么太好的头绪和进展,因此只得用自己除写作之外的另一份兴趣爱好——击鼓、来抒发一下郁闷的心情。
后面的发展就理所当然起来了,随着无惨老板原地盘腿坐下,一手的手肘支膝、掌心托腮,一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天伸向面前这位“有幸被他所选中”的作家,说出了他最经典的招募话术:“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变成鬼?”
作家一脸懵圈地问:“鬼?那是什么?幕府时代流传至今的市井传说吗?”
鬼的始祖当然不会因为自己没有达到“止小儿夜啼”的知名度而感到生气或是有被冒犯到,毕竟这种情形、本就是他近千年来有意保持全员低调所想要获得的结果,因此他不厌其烦地继续忽悠对方道:“变成鬼的话,就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然后通过努力,就能变得越来越强——有了足够的力量,原本遥不可及的东西、自然就会变得唾手可得了……不是吗?”
数月之后,在周围邻里眼中的形象是一名“投稿又失败了的失意宅家作家”的响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无风之夜离开了租住的地方,开始了他“四处取(食)材”的“流浪作家变强之路”,只留下一具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编辑遗骸在他曾经居住的出租屋内。
房东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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