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暧昧
想不到他这个心爱的徒儿竟如此草率,带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进暗室重地。陆瀛心里也是愈发沉重,往他身旁一坐,叹道:“今日与端王一会,此人谋略深远,可真是叫老夫佩服。”
“今夜遇到了暗卫。”
“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他摸了摸胡须,“可知是谁的人?”
“徒儿斗胆猜测。”江沉雪的目光幽深如井,“看身法,像是宫里的人。”
陆瀛双手扶膝,朝他看去:“都惊动了宫里?老夫怎么瞧着,你与那端王身边的小女子,走得甚是亲密?”
江沉雪默了默,道:“师傅多虑了。”
“算算,你跟了老夫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祸也算都见识过……”陆灜仰面叹息,心中震动,“你意外中那靑渊之毒,老夫都以为你回不来了,好在你福大命大、好端端地回来了。眼下门派又与朝廷有了牵扯,早已不同往日而语。这里头焉知福祸!阿靳,你自小聪慧,心思也比同龄弟子深沉些。你该知道这里头是一步错,步步皆是错!来日,你若接任我这掌门之位,可切莫在这时候,来给我历什么情劫!”
江沉雪垂目静听。师傅所言没错。他中毒之时失了记忆,流落在漠北近两个年头。好不容易,体内之毒奇异般速清,捡回了性命。
陆灜又道:“若不是你当初中毒失踪许久,文文怎会现在都不肯婚配?现在你倒好,跟那贱奴不清不楚,回去了如何同她交代?”
提起陆馨文,他确实心中有愧。这个小师妹与他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他本就不擅处理这等儿女情长。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跟师傅师娘推脱这桩事情也不迟。
“你不说,老夫便也不再多问。”他挥了挥手道,“老夫知道你的脾气,只要你对那女子不动半分情意,老夫便不再问起这个事。”
他拂袖而去。江沉雪一人独立坐着。
他自小孤苦,幸得师傅师娘偏爱。不断地修炼剑法,一为心中家国大义,二为保护至亲之人,三为救百姓于水火,姑且算得磊落之人。若没有经历那一遭,有朝一日接任玄门掌门之位,打理好门派。若遇到缘分,便风风光光地迎娶自己心仪的女子,许诺给她一世的幸福,伴她终老。人生足以圆满。
漠北的那段记忆,三番五次地去回忆无果他也便放弃了。他从不执着于过去。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有那样痛楚的感觉。
深秋之际,江沉雪受邀入了王府。迈进屋子,还是不巧被他撞见旖旎的一幕。
端王眸色深沉地拽着那女子纤瘦的手腕,那女子一脸抗拒,甚至未来得及整理而裸露在外的肩颈。她拉上衣衫时,眼神恰好略过他。
他微微一怔,握剑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魏信则镇定松开手,径直向前,撩袍坐于案桌边。又神色如常地对江沉雪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王爷。”江沉雪微微一笑拱手作揖。他身长如松,白衣胜雪,手握长剑,清隽逼人。“不知王爷何事找江某。”
书房敞亮,上好的雕花楠木桌椅,青花瓷的玉壶茶盏,一派素雅的风格。飘入鼻息的茶香幽然沁沁人。但方才那一幕还却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
“奴婢给公子上茶。”
覃霜倒上茶水,瓷白的手举着茶盏递到他身前,毕恭毕敬地说:“公子,请用茶。”
他的视线慢慢上移。女子穿着胭粉的罗雀银纹裹胸,外头杏白色的轻纱罗袖罩衣不是很合身。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宽松的袖口半遮着一截不盈一握的皓腕。
“公子请用茶。”见江沉雪没有接,覃霜只得再一次把茶盏往前递了递。
江沉雪这才抬手接过。
“江兄,你瞧了这么久,莫不是看上我这奴婢了?”魏信明明眼睛里是笑意,语气里却又含着端详的意味,“可有瞧出些什么来?”
“江某唐突。王爷这婢子看着面熟。”他倒却也不回避,直视端王。
“哦?”魏信眼神一转,“这不就是那日跟你比试的晓月。也是奇了,你倒是不记得了?”
江沉雪眉头轻锁:“听王爷这么说,确有印象。”
“不过是换了身装束罢了,让公子见笑了。”方才逢场作戏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就已觉疲累,覃霜无心与二人周旋,一心只想借着这个空荡还想溜出书房,“王爷,奴婢先退下了。”
“慢着。”端王先是叫住了门口的覃霜,继而又向江沉雪道,“其实今日,有一事与你商讨。”
“愿闻其详。”
端王眼神扫过覃霜:“晓月想在王妃生辰大宴之上表演舞剑。我便忆起那日竹林你们二人的比试。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各有千秋,煞是惊艳。江兄乃习武之人,舞剑定然不在话下。何不帮晓月一把?”
覃霜讶异。江沉雪揣摩出他话中之意。便应允道:“好。”
“那甚好。”端王目光扫向覃霜,“晓月,还不谢过江兄?”
覃霜僵硬地福了福身:“晓月,谢过公子。”
“本王这几日还有要事处理,你且领她去竹林习剑便好。”
江沉雪同覃霜一前一后出了内院。二人在竹林深处停下:“你可想好这剑如何舞得?”
覃霜心不在焉:“未曾想好。”。
“既如此。姑娘先试练。需解惑江某便指点一二。你意下如何?”
覃霜微微一笑,“公子看起来,可不像一个闲来无事指点姑娘练剑的老夫子。”
“既诺,江某必定相陪。”
她瞥了他一眼,还是从怀里掏出了短剑,轻笑道:“那你先接我三招。”
她碎步向前,举剑,出手。一股杀气便腾然袭来。江沉雪似是早有预备一般,一把捉住了她的腕子。她的掌停在他胸前,任凭她再如何使劲,都没能再移动。
才一招就被这闷葫芦制住了?
覃霜不服。快步抵住他的前腿,用力一迈。江沉雪猝不及防,退了两步。覃霜成功挣脱了他的钳制,乘胜追击,凌空而起落至他后方,一剑挥向他后背。谁知这人又似乎早已察觉到她的招式,回身两指一并,竟轻松接住了她这剑。
“你!”看着碧血剑被他如此轻松地接住,覃霜急了。
他似笑非笑,手指轻轻一折,手掌前神交握住她的前臂,她握剑的手臂被他控住了。她怎么扯也扯不动。她想用另一只手击掌,却又被他右手钳住了手腕,双臂交叉着不能动弹,宛若笼中之雀,挣脱无能。
“放开!”
“为何要放?”
“公子抓着我作甚。”
“不知方才谁说,要我接三招?”江沉雪嘴角带笑,声音却很冷,“眼下可是还有一招未接。”
覃霜现在不能动弹,明摆着是出不了第三招了,她强行挣了挣,恼道:“你放是不放?”
他笑着挑衅道:“姑娘认不认输?”
“才不。”她忽然出脚踢向江沉雪的右膝。
这千钧一发之际,他飞快闪身,从容地躲开了,还顺带脚尖轻轻一勾,将覃霜连一起勾倒在地。二人以一种奇异地姿势倒在草地之上,扭打了一番,掀起一阵尘土。
覃霜的手脚都被他锁的一动都不能动。碧血剑掉在了一边,而江沉雪连剑都未拔出。很明显,胜负已分。
覃霜贴在他怀中,能听见他胸膛内沉稳有力地心跳。她不自在地仰起脸,正好对上他下垂的视线。面具之下他的轻薄的双唇轻轻上扬着,离她不过几毫。脑中漠然乍现出之前之别的画面——眼前之人半脸隐匿在灯火之中,冷漠如斯。
她慌乱地起身,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衣袖:“是公子赢了。我认输。”
江沉雪起身,她作揖道:“承让。”
“公子为何不拔剑?”
他轻轻退开几步,慢条斯理道:“剑客,自然就要讲究礼义廉耻,不伤孩童,不伤妇孺。上一次已经误伤了姑娘。自然是心中有愧。”
覃霜听他一席话,竟然微微红了脸。
“既然赢了,那在下教姑娘三招。你跟着我做。”江沉雪立于林中,缓缓拔出齐鸣剑。这剑就像他一样,冷峻锋利,叫人不敢靠近。他的招式行如流水,似风云更迭变幻,每个动作都收放自如,时而铿锵,时而柔和,刚柔并济。
覃霜学着他的样子笔画了几下,但仍然有点跟不上。
“学会了?”他收起剑问。
覃霜迟疑地点了点头。见他环抱着双臂,一脸严肃地命令道:“那你现在做一遍。”
覃霜讪讪的拔出剑,断断续续,磕磕碰碰地舞了一遍。
这套动作下来,江沉雪原本轻松的表情已是满脸阴沉。
“额……”覃霜道,“我学的可还好?”
江沉雪的表情难以言喻,只见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抽出剑:“你过来。”女子默默地走到他跟前,两人重新靠得很近。他将自己的齐鸣剑放进女子的手心之中,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指,带着她重新舞了一遍刚才的招式。
混沌之间,指尖与手掌的温度,呼吸喷洒过的耳畔,还有疾风中他们飞扬的发丝交织在一起的模样。不同的感觉,模糊又清晰地回荡在身体里。也不知撩拨了谁的心弦。
“学会了吗?”头顶上传来的的低沉的声音,一下子把覃霜拉回了现实。
一练,便坚持到了夕阳西下。覃霜体力不支,累得几乎站不稳。
江沉雪收剑,负手而立。
覃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整个人终于松懈下来。她坐在他身边休息,离他半尺的距离:“再不喊停我可真的吃不消了。”她侧过头偷偷瞄了眼江沉雪,试图窥探面具底下的他是何表情。
他悄然勾起一抹笑。然而只是一瞬。表情又恢复了漠然,“武艺不精,又不肯勤加练习。就不怕有一天露出马脚?”
“覃霜本就是蹩脚的功夫,构不成什么威胁。公子若实在放心不下,大可以跟王爷坦白我的身份。”
这么明显在提点她,这个女人却还没听出来。她以为只是警告,只是试探。他不知她的目的,说出的话自然也毫不留情:“你行事若还不知进退,总有一天,你我还会拔刀相向。”
可她从未真正把他当作敌人来看待,她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可我信任公子。”
江沉雪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复杂:“你我之前并不相熟。难道你一直随便交付信任,给一个不相识的男子?”
“从未如此。”她语调微扬后的声音又软下来,像有意撩拨一池平静的湖水,浅浅柔柔,直击人心,“仅因是公子。”
这话叫人心下一荡。他探寻似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良久,才道:“为何这么说?”
“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女子缓缓抬起脸,沉静秀美的五官,一双小鹿似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大言不惭道,“或许有些冒犯,但,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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