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夜
覃霜本打算紧跟其后。却不料竟有一道黑影破门而入。她连退三步，摸出了自己的碧血剑。
此人一身夜行衣，眉眼细长，眼神冷冽。瞧见了覃霜，两指一并捏住了她脖颈上，威胁道：
“不许出声。”
覃霜不做声。
“我见过你，你是那天宴上的舞姬。”宇文萧看着这个女子。虽没有涂脂抹粉，可她皮肤白得晃眼，眉眼清冷，鼻梁挺秀。被他擒着呼吸有些急促。
玄门的人，没有功夫也说不过去。偏偏又是个美人……
他和林萱接到密令前来夺剑，还要找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你先松手。”覃霜还未发作，这个人接下来的话顿时叫她僵住。
“江沉雪以为他可以护住你，谁会想到你如今落在我手中。”这话里话外，分明透着那种“你也有今天”的得意。
覃霜干笑了两声：“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手指又用力了几分：“不肯说实话？你就是覃霜吧？”
覃霜浑身一震。
没人知道她意外卷进这桩事情。除了江沉雪、陆馨文、付长思和顾宪，不会再有第五个人知道她的下落。
“你是他派来的？”
她的语气把握得恰到好处。不是紧张，不是害怕，更不是疑惑。反而是一种胸有成竹下的试探。
宇文萧并未言语。
但也就是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也许，所有事都不是巧合。也许，都只是在等他们踏进来的这一刻。她语气瞬间冷下来：“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宇文萧不以为意道：“姑娘虽是太子身边的人，可我还是不敢掉意轻心。毕竟，你和江沉雪还有另一层关系。”
“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胡说？”宇文萧低笑了几声，“若非亲眼所见，怎会质疑你入戏太深？”
覃霜心底浮起一丝莫名的慌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覃姑娘为了接近江沉雪，都能做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这轻佻的话语，像雷一般在脑中轰然炸开。
覃霜感觉自己站不大稳。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栗。
他继续道——
“本是傅盛要召你前去，你却与江沉雪在那阁楼里厮混了整整一夜。我当时便觉得你身份可疑，暗地里跟踪了你……岂料，撞破了你们的好事。”他的手掌渐渐松下来，“那夜，我可是全听见了。还要我继续往下说么？”
覃霜脑海中的回忆一阵阵涌了上来。
是他……
原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她按住了腰间那只手，好像顷刻间压住了那千头万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着叫人看不出破绽的平静的口吻道：“……我接近他是得了命的。你算什么东西？”
宇文萧被她这话激得一怔，那只手又紧紧按回了她的脖颈之上：“贱人！你别不识好歹！”
“我如今没了功夫自然是随便你拿捏。可宇文萧，你也要想清楚。我虽然下贱却也是太子手底下的狗。你明知道我的底细还敢对我无礼，就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宇文萧怕了，挟持着自己的双手渐渐松了力气。
这种时候，也只能想到用太子的身份来要挟着这个人。其实，自己没有资格轻视宇文萧。她的处境，何尝不是连一条狗都不如呢……逃不开的。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开。
可只要还能撑下去、就还有希望……
没等他犹豫，覃霜便拂去了他的手，转过身道：“这一次跟你来的是谁？”
宇文萧眼睛斜睨着她，整了整衣衫：“你最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没有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处。要我说，如今太子早已今非昔比。你有这副姿色倒不如选一选江沉雪……做了他的女人，或许他顾念旧情尚能保你一命。若是被他知道你的底细……你可是会死得很难看。”
她没有被打乱阵脚，继续追问，“跟你来的到底是谁？”
“是我师妹。”
“密令呢？我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你也大可不必说那些不中听来试探我。”
宇文萧听到“密令”二字，对她的疑虑消减了不少。他虽有些犹豫，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封密函。
密函上是一行小字，字下有玉印相证。
见印如见人。这封密令绝对不假。
“在下若有冒犯之处，也请姑娘海涵。”他虽嘴上说着抱歉，表情语气却似乎没有歉意，仍是带着轻佻，“你为何出现在此？”
“我跟踪傅盛，一路尾随他到此处。方才，又听闻他命人抓捕混进山庄的人。”
“傅盛的身手如何？”
“不敢冒然与他交手。”覃霜又问，“你们此番上岛可有遇到阻碍？”
宇文萧笑道：“你都这么问了，定然也发现了上这无月岛必须要有文碟。我想那尸体跟文碟有关？”
“死的人就是掌管文牒的官员。此人本就贪财，当地人也只当是他想要中饱私囊，不会往深了想。”覃霜道，“若是傅盛……不只是为了钱呢？”
“你的意思是？”宇文萧眼神一沉，“傅盛也是为了剑？”
覃霜笑了笑，“寒霜剑存在的地方，逃不开杀戮。”
宇文萧忽然盯住她：“……既连身子都给了江沉雪，向他要一把剑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如此就很好办了。”他对寒霜剑的势在必得都写在了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傅盛就交给你们，剑的位置我们自会去打探。到手你牵制住江沉雪助我与师妹夺剑，便可大功告成。”
以她对那个人的了解，他眼里只有门派。
可她不能在宇文萧面前失态。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如是道，“你们能打探剑的位置？”
“自然。”宇文萧自信道，“我与师妹入岛已有些时日。这里的地形、防守、机关暗道还有庄主的动向都尽在掌握。你和玄门那几个人出现的时候，我们便开始跟踪你的动向。”
“为何跟踪我？不跟玄门的人？”
宇文萧面上一直挂着的得意瞬间敛住：“是因我曾与江沉雪交过手，对玄门的行事有所了解。你是生面孔，自然是需要多留心一些。”
他忌惮江沉雪。
不过玄门在江湖如此的地位，鹤云的人怕也很正常。他只跟踪自己，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江沉雪若是找到我又看见你和我呆在一块儿，那就不妙了。你尽快找到可能藏剑的位置，到时想办法联络我。”
宇文萧正准备朝门口走，暗室的门却直接被一股力量击破了。
如此可怕的内力，毫无防备的宇文萧的整个人击飞了起来！
覃霜的外衫也顷刻间被这股内力撕裂，肩头、膝盖、胸前开始渗出鲜血。她痛得跪倒在地，只能暂时扶着墙壁大口喘息。
待她看清四周，发现原本走在门口的宇文萧此时却倒在了房间最内侧的墙边。满身是血，好不狼狈。
顾不得察探他的伤势，覃霜只觉得此时已经自身难保。
天旋地转时，外头传来不近不远的对话声……
“庄主大人这是要赶尽杀绝？”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想走就走，想逃就逃！”
“这么一说我确实更好奇了，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秘密？”
“无耻小儿！休怪我无情！”又是不明的响动，“……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
“不可能！这不可能！”庄主傅盛的声音逐渐崩溃，“如果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势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走！”一群人马远去的声响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两侧的石壁上吊挂着微暗的烛火。空气里还弥漫着方才的血腥气。
覃霜踉跄地走出密室。嘈杂声从一侧的通道传来，她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拖着步子朝另一头走。
走着走着，脚下的石板却冷不丁地陷下一寸。
她瞬间僵在原地。
背后不知不觉已经被冷汗浸湿。心中腾起一股无力感。万一松开脚，又会发生什么。她不能想，也不敢想。
背后的脚步渐近。来人握着剑，堪堪站定在身侧。
她不知所措地卷进那双默然无波的眼中。
是他。
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
江沉雪看到她先是一愣，目光扫过她满身的狼狈。他托起了她半边的身子，没有握剑的那一只手从身侧抬起，扶住了她另一边的胳膊。
她终于有了支撑，整个人才没有摔倒。
他低头看她，问道，“你一个人？”
其实里面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宇文萧，她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看脚下，“帮我想想办法……”
“把脚松开。”
“我、我不敢。”
江沉雪不再迟疑，将她抄进了怀中。
松开这石板，竟无事发生。这一切太过寻常，反而显得更加可疑。眼下也顾不得多想。
覃霜身上的伤口被撕扯，面色又白了几分，“要小心。方才……我是被内力所伤……你刚才是否遇到了傅盛？”
“虽是小伤也需尽快医治。”他将她半饱在怀中，“若知道你在此处，我断然不会轻易试探他的功力。”说完，男人的目光慢慢柔下来。
覃霜本应该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些。可这个人抱着她的时候……她竟想远远逃开。
她已经虚弱极了。没有功夫傍身的她就是一个废人。随随便便一个招数，敌人便可致她于死地，“这里应该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低头看她，目光沉沉，“我与他周旋了几个回合，他都镇定自若。他逃来此处许是以为我不会发现此地。”
“你想怎么做？”
“寒霜剑。我们势在必得。”他轻轻放下她，顺手点了她身上几个穴道，“都是止血的穴道，不必惊慌。送你出去容易暴露我们的位置和身份……碧月山庄高手如林，顾宪和你受了伤文文下落不明。我们几个没有胜算，只有先在这里等。若这里当真有宝器，傅盛就不会对我们下死手。信号我已经发出去三日了，玄门的人马很快会来相助。”
覃霜捂着胸口的伤，苦笑道，“那我们是不是也有可能，死在这儿？”
“是。”江沉雪也笑了笑，语气平静，“你怕了？”
“……”
这话，叫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漠北雪原。天寒地冻，大地冰封，那时的他似乎也是这么问自己。
“是担心我就这么死了，还是担心于洛？”江沉雪这样问。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她却扯住了他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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