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诡计
覃霜被江沉雪带出内堂的时候，整个思绪都飘远了。
也不知道这个掌门和掌门夫人是如何听信了他的话，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可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她似乎已经名正言顺成为了他的未婚妻。
覃霜心里这越想越不是滋味。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江沉雪牵着她的手，到一处院落停了下来。
男子的眉眼清隽，长睫微垂遮住了那墨黑的瞳仁，脸色苍白道：“霜儿先暂住在此处。等我安排妥当，便迎你过门。”
他浑身暗颤，连站着都踉跄。还对自己说着这些关怀备至的话语，覃霜心下更为不安。
身上紧绷着的那一根弦松懈下来，江沉雪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有多疼。
不过再疼也能忍耐。当他听到师傅师娘松口的那一刹，心中的激动与高兴，难以言表。这一生都没有这样满足的时刻。
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急切地想要得到她。想要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成婚那日，他的霜儿，必定要风风光光地嫁与他。
“你要不要先去歇息？”
江沉雪努力整理着自己暗涌的情绪。见到眼前的女子正目光柔柔地看着自己，嘴角又不由自主地漾开：
“无妨。我只是……高兴。”
覃霜被他这一笑刺痛了双目。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男人，满心满眼都是她。可她却还想着接下来如何拒绝他。
心中闷闷的，不是滋味。
她强装着笑脸：“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说完，立马转身朝后头走去。似乎是怕他再喊住她。又似乎是怕，他再对自己说一些真情流露的话。她怕极了这样的他。
怕极了，这样一心一意的江沉雪。
回到房间合上房门。她像是失了魂，靠着那扇门无力地滑坐下去。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他。可是又如何让这个男人对自己死心呢……
从心底里，她其实不想伤害这个人。口头上拒绝试了那么多次，难听的好听的都试过了。怎么就无用呢？又没那个胆子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对他说实话。
她也意识到这事情好像朝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去了。若是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江沉雪忙着筹备婚事的这几日，她寝食难安，翻来覆去地想法子。
这天好巧不巧，陆馨文来看她。
覃霜像是看到了救星。抓着陆馨文的手乱摇：“文文我快、我快闷死了。你们这儿有没有藏书的地方？”
她就差把“郁结”写在脸上。
没想到陆馨文两眼放光，激动道：“霜姐姐！哦不对不对……现在该喊你一声‘兄嫂’了！你也爱看话本子吗？”
覃霜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一愣的。那样子，还真是像找到了时间难觅的知己。
还等她回应，陆馨文欢欢喜喜地扯着她就走，“你早说呀我带你去！我知道好多好看的。你想要什么种类的都有。”
覃霜被她一路带着，一路还被热心推荐了许多玄门好玩的趣处。她忍不住想这个小师妹还真是活波可爱。也难怪那付长思那臭小子会动了歪心思。
想到付长思，她心中也有些疑虑。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办法想那么多了，看着在自己面前堆成山的话本子，她又头疼又觉得好笑：“文文，这、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陆馨文从那座山一样的书堆旁探出一个小脑袋，笑眯眯道：“兄嫂，我拿的可都是精品。你要是觉得闷那就慢慢看好了。”
“额……”覃霜欲言又止，“我是想找那种……”
“哪种？你放心。”陆馨文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道，“我一定帮你找出来！”
“就是那种。嗯……”覃霜虽然觉得难以启齿，还是艰难表达了出来，“讲男女之间爱而不得的……比如说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对她纠缠不休，然后这个女人想尽各种办法拒绝他，最后成功甩掉这个男人的故事。”
陆馨文听得若有所思，支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本话本递到她面前。
覃霜客客气气地接过来。入眼的是书封上龙飞凤舞地几个大字——
“虐爱之残暴统领与我的九十九日索情”。
陆馨文勾住她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道：“兄嫂，这本可精彩了。”
覃霜尬笑了两声，问道：“这……真的是我说的那种？”
“如假包换。千真万确。”
“好吧。”覃霜心不在焉地将这本书揣进兜里。
“兄嫂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跟我师兄说的！”陆馨文道，“你要是还想看别的就来暮云轩找我。刚才我指给你看的那个楼。”
“嗯。谢谢文文。”覃霜心虚地低下头。
她独立回到房中掏出了那本书，一个人仔仔细细翻看起来。
多么狗血淋头的故事。
故事里的这个男人是一个帮派的统领。暴虐偏执，小小年纪就杀光了身边所有对不起他的人。这不就是一个刀头舔血、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吗？他儿时遇到女主人公，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后就一心想得到她。他为了不让他心爱的女子逃走，甚至囚禁她。
“这真是太惨了。这个女孩这么可怜她又做错了什么！”覃霜越看越气，就差把书扔在地上了。但吐槽完了，她还是一忍再忍看到了后面。
原来，女子被这个坏蛋囚禁以后也想过劝说。可是口头的劝说根本没有用。换来的只是这个男人更多的猜忌和不信任。
她试过逃走，逃了许多次，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能逃出这个男人的魔爪。
她后来直接放弃了逃走的想法。
开始乖觉，开始假装顺从。还把主意打到这个坏蛋身边为数不多，信任的副统领身上。然后，她就开始……假意勾引副统领？
覃霜看呆了眼。一边看，一边惊叹连连。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剧情……
最后的结尾就是女主人公通过自己美色与计谋成功离间了正副两个统领。两个男人为她大打出手。最终男主人公落败了。而副统领是个心肠软的男人，他虽然也对这个女子很心动，但他还是选择放她自由。
最后一段是夕阳西下时副统领的深情表白。女主人公心中明明有所波动。因为之前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因为那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她选择了离开。
狗血到了极点。覃霜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算哪门子办法……”难道还要再去和其他男人玩暧昧吗？
离谱归离谱。眼下，她暂时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再细想想。江沉雪好像也不是那种十恶不赦作恶多端的大坏蛋。他如果看到她喜欢了别人。而这个人，又恰恰是他不想伤害的人……也许就真的可以放手呢？
前思后想过后，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她把这个算盘打到了在之前有过几回照面，看起来又比较憨厚好说话的顾宪身上。
他既是江沉雪的好朋友，又是玄门排的上号的大弟子。至于剑术……虽说远不如江沉雪吧……但也还是可以过过招的。长相……虽也不如江沉雪端正，但人家也算是干净清爽。要是过于歪瓜裂枣的话，江沉雪恐怕也不会相信她会这样移情别恋。这里还有那个凶神恶煞的掌门老头坐阵，他们自相残杀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覃霜越盘算，心中越是有底。
于是按照计划，她先是向文文打探了这几日江沉雪的行踪。
文文努力回忆：“明日，沉雪师兄还要下山去采买一些婚礼要预备的东西。后日，他说要和师傅商量安排好请柬，核对来往的宾客名册。大后日……大后日就不知道了。或许就是分发请束了。”文文看着自己即将过门的兄嫂听着听着神色愈发凝重，担忧地问道，“霜姐姐，我瞧你的脸色不大好。你是不是有心事？”
覃霜顿了顿：“我只是……只是昨晚没睡好。忽然就有些困了。”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忙着想办法离开他的这几日，他同她没有见面，却这样的忙碌。
为了这样一场不可能举行的婚礼。
她早已偷偷备好了亲笔所写的诀别书。
想到时候让文文留给他。她想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或许这样，他的名声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也好彻底死了对自己的这条心。
覃霜又兜兜转转，四处打探。从杂役口中得知了这些年顾宪和江沉雪二人都喜欢呆在飞云峰上操练剑法。顾宪是每日都要从午后练至傍晚太阳下山。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几乎是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
而江沉雪喜欢静坐。这几天，他忙完了也会静坐上一个时辰。
覃霜卡准了江沉雪回山的时间，提步往山上走。
晚霞漫天，飞雁长鸣。天空宛若火烧，云彩之下探出橘红色的暮光斜斜地照耀人间。染红了巍峨矗立的山峦，也染红了这飞云峰上的万物。
提着双刀的顾宪正准备将最后一套动作收尾，余光瞥见了一名白衣女子重重摔倒在了自己几步开外。
他收刀，随手抹了一把前额的汗，便走了过去。
“姑娘。”他不敢走近，“你还好吧？”
那女子抬起头。晶莹剔透的脸颊也被霞光照耀，泛着淡淡的红晕。雪白的裙裾像洁白的莲花铺开在水面，圣洁又雅致。女子咬着唇，鼻尖也红红的，噙着泪花的杏眸正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
顾宪脑袋一热，呼吸一窒。
只觉得这个女子极美……有点眼熟……但又好像没有怎么见过。
一时间，话都不知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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