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独自的决定
丽雯夫人坐的是王府的私家车。车就停在不远处。她穿着一件深紫色薄风衣，优雅的走来。
亚宁对她笑笑，向她行礼。
“王妃殿下，您找我……这么晚是有什么事？”
丽莎王妃看了看她，停留了有一秒。面上忽然绽出和善的笑。
“真不好意思，亚宁小姐。这么晚了又把你叫出来。”她向她伸出了手。
这么友善？亚宁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了。她赶紧回握，恭敬地弯腰点头。
“殿下，您太客气了。一点不麻烦的。”
丽莎王妃笑了笑。和她并肩站在海港边。海风习习吹在脸上。
“记得你昨天来斐冶慈，第一句话就是向我道歉。现在，我也要向亚宁小姐你道歉。”
“？殿下您在说笑吗？您有什么可以向我道歉的？……”
“我之前以为亚宁小姐你粗鲁、缺乏教养、没有礼貌，我以为你和云怀交往只是图一时新鲜，没想到亚宁小姐你完全让我想岔了。”
“……啊？”亚宁讪讪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勇敢、热情、大方又十分坦诚，勇于承担错误，也很有礼貌，对人尊敬，也十分善良。总是很有活力。我能理解为什么云怀和艾琳都喜欢你了。”丽莎王妃望着海上过去的游船，十分有气质的感慨。
亚宁脸一红。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这！
“伯母，哦不，殿下……您把我说的太好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好，我都不知道云怀为什么会喜欢我，说真的。”
丽莎王妃听了她这句话，转头有些意外的瞧着她。亚宁脸更红了，赧然地低下头。
丽莎笑：“你果然很坦诚。我喜欢和坦诚的人说话。”
“真的。对于给云怀……不，应该说是给王子殿下造成的困扰，或者对您造成的困扰，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说实话，之前刚认识他时，我也确实没有想到他是一位王子。”
丽莎王妃低下头。笑了笑。
“我能理解你。没有人能想到他会是斐冶慈的王子。这样一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看起来几乎是完全和斐冶慈人不沾边的孩子怎么会是王室血统呢？”
亚宁察觉她话里有一些低落。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她吓死了，捂了捂嘴。
“殿下，您的意思是……”
“因为血统的关系。我是被父亲从中国抱养的孤儿……这个云怀应该跟你说过吧？所以一直在斐冶慈被争论。当初，云怀的爸爸，也就是约瑟，他要和我成婚的时候，整个斐冶慈都在反对，也是因为这件事。”
亚宁不知道回答什么，只能耐心听着。丽莎王妃继续沉浸在回忆往事之中。
“说起来，约瑟和我是从小都认识的。他对中国很喜欢，对我却一直有意见。我一直以为他是不喜欢我的。所以后来当他对我表白的时候，我也感到很惊讶。”丽莎王妃的声音里有了一些甜蜜，也有一些伤心。
啊，听起来那是一段如烟的甜蜜冤家的往事。
“约瑟亲王他一定是口是心非，其实从小一直喜欢您吧。殿下。”亚宁忍不住猜测。
“约瑟的性格，和云怀是几乎一样的。温柔，有礼貌。对谁都很有耐心和修养。唯独喜欢怼我。说起来，我的性格和亚宁小姐也是差不多的。所以云怀会喜欢你，我又能理解了。”
亚宁耸耸肩笑着：“……殿下说笑了，我怎么能和您比呢……”
丽莎王妃看着那游船过来。“当时为了娶我，他得罪了王宫中许多元老。可是因为我父亲是一位地位很高的公爵，那些人也只能是在背后议论，不敢明说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是公爵名正言顺的女儿。所以是王室的人。是王室成员。”丽莎王妃看着她的眼睛。
亚宁点点头。“嗯。”她没明白这句话背后有什么深意？
丽莎王妃于是继续说，她这段话就真的让亚宁彻底懵了。
“按照我们斐冶慈王室的规定，王室成员只能与王室成员通婚，或者和欧洲其他王室成员成婚。不能有任何例外。”
亚宁：“……”仿佛有些明白了。
“唯一的例外情况是，如果这个王室成员执意要和一个平民成婚，那么他将失去王室成员的身份。他将失去王室资格，失去所有俸禄，财产，他将不再是爵位和皇室身份的继承人，在王室的宗谱中也不会有他的名字。——如果他愿意做到这一切，那么这就是例外。”
！！！！
亚宁感到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同被闪电和冷水混合着击中。完全就是：懵在了那里。
她怎么能听不懂？她当然明白了。
亚宁的眼眶有一些发热。她还没说话。
丽莎王妃继续说：“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云怀要和亚宁小姐你结婚，那么他从结婚那一刻开始就将不再是安德森王子。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斐冶慈王室的名单里也不再会有他的名字，他将与我们失去一切关系。”
亚宁还没说话。她低下头，手指动了动。
原来是如此。
原来是如此。
这就是云怀一直瞒着没有告诉她的，那个考验吗？那个难关吗？
要和她结婚，就意味着丧失一切王室的身份？
是啊，他不是强调过好几次，要她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
他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这件事呢？？？？
“伯母，我……我明白了。”亚宁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一只被泥水冰冻的鸟，然后彻底腾空而起高高悬着，随意一阵风都可以将自己吹走。
脑海中哗哗的响着不知是什么声音，不知是不是潮水的声音。
丽莎王妃看着亚宁懵了的样子，勉强笑了笑。她声音又温和了许多。
“亚宁，我不是来这里故意要拆散你们。今天从芳息宫里传来消息，我就知道陛下肯定是让帕里斯留在宫里摄政。他这是想要选择帕里斯当王位继承人。——其实谁当继承人我也不关心，云怀也不关心。只是如果失去了王室的身份，而芳息宫的人恰好又成为继承人的话，那么对云怀自己将是非常不利的。”
丽莎王妃停了一停，平静的呼吸着，又继续道：“那将意味着以后的路，他都要自己孤立无援的走下去。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儿子，也是一位长兄，现在薇薇还太小，还没有上中学，我们孤儿寡母的，在这斐冶慈本来就因为血统问题受到争议不少。如果云怀失去了王室身份，你也看到了，芳息宫的长公主对我向来看不惯，那么到时候……”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王子的头衔，还有一整个家族都会被伤害，还有家人也会受到影响。”亚宁直接接口道。
丽莎王妃眉头轻轻蹙着。“亚宁，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说要你怎么样。你自己做决定。我只是将现实的情形告诉你，具体怎么做，还要你们自己去面对。虽然我很希望他能按照我计划的去走未来的路，但是他毕竟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可是作为一个母亲，请你也体谅一下我的担忧。好吗？……爱情很美好，但我们的生活中不是只有爱情，很多东西都是我们需要考虑、需要平衡的。”
亚宁呆呆望着海湾中的游船，马达声呜呜作响。她嘴角轻轻瑟缩了一下。感到周身都冷冷的，好像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眼眶还在持续温温热热着，可是却没有泪。
“伯母。我都明白。其实我也觉得，艾琳姐和云怀是最相配的。他们才应该在一起。无论从哪个方面，他们都是最合适的。艾琳姐她……她人也太好了，好到让我……”她笑了笑。“我如果是一个男人，应该也会忍不住爱上她。”
丽莎王妃笑了。她和亚宁简单拥抱了一下。亚宁本能的回应。
“亚宁，我希望你能作出自己的决定。无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接受你的选择。我就说这么多。晚安。这些事情，希望你不要和安德森说。”
“好。”
※※※※※
亚宁目送丽莎王妃上了车，渐渐远去。她独自站在那海港边，看游船来来去去。行人如织。对面远处的海桥上有车辆川流不息，亮着闪闪的灯。大教堂一片灯光和睦。
亚宁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眶有一些发热。身上被海风吹的发冷。她已经做了决定。
是的，她这样的性格当然是很快作出决定。
她知道是时候该说再见了。外公还在中国等着她回去。她也不能连累云怀。如果因为她，让他失去王子身份，失去王室成员，今后生活都将变得艰苦，还要连累丽雯夫人和薇薇，连累他的全家在王室中被欺负和打压，那么她可不要这样。
她一定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亚宁打算连夜就走。她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停留。这太可怕了，她怕再见到宋云怀，自己会忍不住崩溃。不能让他知道的！等上飞机前发个短信就好。隔段时间，再跟他说罢。
她回到酒店，简单收拾了一下，连手都是哆嗦的。——其实她根本没有带什么东西出来，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提着包，下楼梯的时候，却意外遇到了云怀！
天意啊！
他正双手插口袋，上楼梯呢。他今夜本来是睡不着出去溜达一圈的，谁知上楼梯一抬眼就遇到了亚宁。
亚宁一看见是他，就赶紧低下头。
“？亚宁？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你要出去？？”宋云怀很快就发现了她提的包，一副要远行的样子，谁看不出来呢？
亚宁说不出话。脸色差的很，惨白惨白。她略点了个头。没有出声。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还……这是要干什么？”他很快察觉出不对来，上来要摸她的肩头。亚宁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宋云怀脸上很疑惑。他声音放柔了。
“亚宁，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吧，好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亚宁低头看了一回台阶，终于敢抬头看着他。她废了好大力气，才劝服自己能开口对他说话。
“云怀，我外公在中国好像病情……不太好。（勉强笑笑）我刚接到爸爸的电话，所以打算这就回中国。”
“？？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宋云怀果然很关心。
“……我不知道。”亚宁感觉嘴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宋云怀看她表情十分不同寻常，越发狐疑。
“现在就要走吗？我们……我也陪你一起回去。”
“你不用！”亚宁赶紧大声反驳他，抬头看着他，很快又低下头。喘了几口气。勉强再堆着笑意。“不用的。……你、你陪着陛下……去、去罗马就好了。”
亚宁见宋云怀狐疑瞧着自己不说话，索性将心一横，又要下楼了。宋云怀伸手揽住她。
“亚宁。”他柔声道。“你怎么了到底？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如果只是外公出了事，你不会是这种反应……”
亚宁勉强笑了笑，看了他一眼，脸庞藏在灯光暗影里。“我是真的要走了。外公他真的病的很急的，不信你可以看我的手机通话记录，我爸爸给我打了电话的。”她正打算取出手机，又想到上面还有丽莎王妃的来电信息，给他看了那就全知道了。于是便没有动。
多亏宋云怀并未在意，他摇头道：“亚宁，我不是怀疑你。你在想什么呢？我是在问你还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你怎么脸色成了这样？走吧，我们去机场看看。”
他说着，想了想。“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回房间看看，拿点准备的行礼，然后马上去机场。我再查查现在有没有从伊斯坦布尔飞上海的航班。”
他说着对亚宁笑了笑，转身上了楼梯。
他根本没有想到那一层！谢天谢地！可是亚宁就要走了。感谢他暂时离开了，不然亚宁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她飞快提着包，下了楼梯就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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