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比起周遭都是荆棘与腐肉的雷霆之殿, 存在于其上方的殉者层域则干净许多。或许是因为殉者层域的主人一板一眼的个性有关。这建立在云层之上的界域，外围是薄纱般涌动的洁白云层，内里是一个白金色的花园殿堂。就像是神话书中所刻画的那般, 天使居住在华丽迷人的天堂内，到处是香气扑鼻的鲜花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源。刻录着神纹的地面上从不会落下一丝灰尘, 就连无意中从身旁穿过的风, 都是那般干净。北冥之主抬脚踩在地面神纹上, 丝毫不见外地走了进去，就像是回了家一般自在。繁复的神纹亮起，像是在通知此地的主人。北冥之主绕过花园中的花朵状喷泉, 经过那些看似美丽实则内藏獠牙的鲜花, 走到花园深处。那里正站在一位十二翼天使，天使身形修长, 金发耀眼, 一身柔软贴身的长袍，和神话中描写的天使一模一样。金发天使知道北冥之主到了，但他没有转身, 而是继续看着神殿内部。天使翅膀上的眼球齐刷刷地转过来，看向北冥之主, 每个眼球里都藏着□□裸的恶意。北冥之主见到这些眼球, 脸上不见惊慌，反而勾唇笑了起来，问：“不欢迎我啊？”天使没说话, 只是转过身来，用脸上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看向北冥之主。北冥之主先是‘啧啧’两声。他抬手一挥, 在自己和天使之间唤出一副古朴的檀木座椅来, 接着施施然坐了上去。北冥之主道：“你也真是的, 有客到访却连座椅都要客人自己备，未免也太小气了些，卡拉米。”卡拉米眉头微皱。脸上虽然依旧是那副死人脸的模样，但他身周的气场却越来越暴躁，仿佛下一秒就要和北冥之主动手一般。北冥之主全当没看到卡拉米的敌意，他自顾自地给自己泡着茶，“怎么火气这么大？不仅不去废话大会，还要和我动手。”北冥之主泡茶的手法很流畅细致，与他本人有很大区别。“她未醒来。”卡拉米的声音很冷，冷到快要将周围冻结一般。“她？”北冥之主疑惑地看了一眼卡拉米，恍然道：“哦，是你那小宠物是吧？”卡拉米的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不知道是因为北冥之主说了‘宠物’两个字而微怒，还是因为北冥之主的话里涉及到了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而排斥。他将目光撇到一旁，看向花坛内颜色各异的风信子，不愿和北冥之主搭话。北冥之主也是习惯了天使长的性格，他扣住茶壶的壶身，食指抵在茶壶的盖子上。再将第一遍泡茶的水倒掉，接着掀开存放茶叶的小罐，用一柄精巧的勺，舀出些许茶叶，放入茶壶。北冥之主一边慢条斯理地将茶壶中的茶叶铺平，一边故意说：“七天都没醒啊，但是气息与心跳都在……这不是人偶就是分身。天使长大

人，该你不会是上当受骗了吧？”话音刚落，整个花园内的温度直接骤降。花园花圃内，一些正在盛放的花朵直接冷到将花瓣闭合，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卡拉米走到北冥之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几秒，背后的羽翼一展，接着坐在了北冥之主的对面。“北冥之主什么时候连我的宠物都要管一管？你要真无事可做，不如回去和殿里的那些接着闲聊。那边肯定愿意理你。”卡拉米的回复毫不客气，冷淡的语气里带着嘲讽。北冥之主拎起装满热水的透明壶，往茶壶里倒入第二遍热水。他语气随意，“你别这么凶啊。我也只是关心一下同僚。况且我也没说错。怎么会有人类能沉睡七日不醒的？”说到这里，北冥之主的脸上露出些笑意，不知是因为了解了天使的秘密而笑，还是单纯的嘲讽。“这还是天使长大人第一次主动请我帮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呢。”卡拉米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说：“你与她同样来自东方，你却不知东方人类为何会长睡不醒，此事问你不如不问。”听语气是后悔询问北冥之主了。卡拉米不愿意让北冥之主继续询问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便主动扯开话题道：“这次会议都说了什么？”说完，他羽翼上的眼球突然看向身后的宫殿。但宫殿大门紧闭，只有几扇半透明的窗户能透些光。外面看不到内部，想要从宫殿内部往外看，也需要花些功夫。北冥之主泡茶的动作没停，继续说：“也没说什么，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入侵计划的负责人定的是柏泰斯。”“又定了个没用的蠢货？”北冥之主笑了声，“除了雷霆之主和事要做嘛。”他将倒好茶水的杯子推向卡拉米。卡拉米没接，反倒是自己拿出一个银制的酒杯，将茶水倒进了酒杯里。北冥之主眉毛一挑，“干什么？怕我给你下毒？”卡拉米将微黄的茶水在银制酒杯中晃了晃，再将酒杯倾微微倾斜，直到能映到自己的脸才停下。他回答：“个人爱好。”“不过。”卡拉米继续说：“若是真打起来了，你我都要参战。”北冥之主大手一挥，无所谓道：“参战就参战。让我出点小力可以，但让我出力又动脑可不行。”“嗯。”卡拉米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说完了吗？说完就走吧。”北冥之主倒茶的手一顿，脸上浮现出假模假样的受伤表情，“我多少也是来关心你的，你真就这样赶我走？”卡拉米没回答，只是用眼睛注视着他。北冥之主无奈地收回手中的茶具，说：“好吧好吧，走就走。可惜了我这放了好几万年的茶叶。”“怪不得茶水里还有虫尸。”卡拉米的声音非常平静。北冥之主露出毫不心虚的笑容，“哎呀，我只是想帮你补充下营养。”卡拉米看着北冥之主面前，那一口没动过的茶杯，什

么话都没说，但好像什么话都说了。话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北冥之主也不打算继续自讨没趣。他爽快地站了起来，眼睛不着痕迹地扫了下卡拉米身后的宫殿，说：“看你这花园空荡荡的，这桌子就送你了吧。”北冥之主嘴巴里说的空荡荡的花园，实际上花团锦簇，色彩缤纷，布局巧妙又别有一番美感，一点都不空。反倒是他带来的这副桌椅，在花园里显得格外突兀。花园的主人卡拉米没回答要桌椅还是不要桌椅，只专注地看着眼前银制酒杯内的倒影。不知道是不是在自恋。北冥之主没挑明卡拉米在看自己倒影的事情，只是撇了撇嘴，肩上的白色狐狸和他露出同样的表情。紧接着，他转过身，身形瞬间从花园内消失。待到北冥之主的神力完全消散，卡拉米才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宫殿大门。他说：“什么时候醒的？”禁闭的殿门内传来细小的声音，还有厚重大门被用力推动的声音。卡拉米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稍稍一勾，殿门唰得一下打开，露出门后身形瘦弱的女人。她没料到卡拉米会突然将门打开，身体没了殿门做支撑，只能踉踉跄跄地往前跌去。细软的黑发披散随着她向前跌倒的动作而扬起，露出她流畅和缓的下颌线，与苍白如纸的肩颈。卡拉米将手一翻，做了一个挡的动作，用神力将女人稳稳托起，护着她不让她摔倒。女人伏在卡拉米的神力上，眼睫如蝶翼般颤动着。她的力气很小，和她那被风一刮就倒的身体一样，即使有卡拉米的神力托着，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力气站起来。卡拉米早就习惯了女人的柔弱，和她那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力气。他的手指微微上挪，帮着女人站立起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女人那细葱般的手轻搭在透明无形的神力上，清澈的眼眸抬起，看向卡拉米。她说：“刚醒不久。”女人说起话来的声音，就像是顶级琉璃相互碰撞时发出的轻响，叮咚空灵。短短几个字就能让卡拉米的心尖发颤。卡拉米说：“听了多少？”女人站在殿门前，没有动，只是定定地望着卡拉米，“全部。”卡拉米从檀木椅上站了起来，顶着一张没有情绪的脸，一步步走向女人。但他身后的双翼微微颤动着，羽翼上的无数眼球不约而同地看向女人，像是恶龙在贪婪注视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女人被这么多眼球注视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害怕。她的表情平静，清冷的眼眸像是一泓波光粼粼的泉，在卡拉米凑近时会微微晃动，想要在他的身上寻觅到什么。“你沉睡了七日。”天使的身高有两米多一些，比女人高许多，看向她的时候向来是垂着眼眸的。卡拉米伸出手，贴着她柔软的肌肤，用中指抵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了起来。他说：“在这七日里，你的身体里

没有灵魂波动，你去了哪里？是去讨好下一任主人了吗？”卡拉米的神色淡淡，眸色一如往常，说起话来却像是被油点起来的烈火，把人烧得生疼。他身后的花园瞬间阴沉起来，没了刚才的阳光明媚。不知哪里来的狂风卷起花园内的无数花朵枝叶，植物叶片拍打在一切，发出‘哗哗’的声音。“没有。”女人抬起手，纤细的指尖顺着天使泛起青筋的手背一路上滑，最后覆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家乡出事，我回去帮忙。”在花园内呼啸肆虐的狂风停了。女人并未在乎那阵狂风，只是继续用那清澈分明的眼眸望着天使，问道：“你生气了？”天使冷声回答：“并未。”“是吗？”女人微微偏过头，看向天使身后那天气逐渐开始放晴的花园。但卡拉米并不想让她的注意力放到其他东西上，便在指尖上稍稍用力，让她重新看向他。他说：“你听到了雷霆之殿的机密，就不怕我杀了你?”女人微微踮脚，凑近天使的侧脸，并用温热柔软的唇贴在他的下颌，轻声道：“我猜你舍不得。”卡拉米垂下眼，再次被那清泉般透亮的眼眸捕获，明明没有带半分魅意，却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心神恍惚。他用那哑得一塌糊涂的声音说：“你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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