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圆桌骑士

摩罗伽当然昏迷过去了，但是他——或者说祂的意识却从这幅孱弱生病的身躯里脱出，飞向广阔的夜空，去往了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化身中。奢华的洛特王宫偏僻一角，伫立着一座小巧精致的神庙，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洛特王后——摩根勒菲的祈祷所，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入，哪怕是国王亦不行。今晚，银发的王后也依然将面容笼罩在黑纱之后，隐藏着自己的面容与身形。摩根勒菲跪在地上，虔诚地低头祈祷着，只是祈祷的对象只是一座没有面容的木制雕像，与那华美的装饰和摆放在祭坛前奢华的祭品格格不入。“伟大而慈爱的死亡之神，您忠诚的信徒摩根勒菲，为您献上贡品与祈祷，世界万物都将在您的怀抱中获得永恒的安眠与宁静……”每晚摩根勒菲都会来到这座神庙里，向自己信奉的神明进行祈祷和赞颂，尽管神明傲慢且高高在上，极少回应摩根勒菲，但摩根勒菲依然兢兢业业地持续向自己的神明祈祷着，等待着神明投来注视的那一刻降临。而今天，或许是摩根勒菲格外地好运，在持续的祈祷声中，神明终于肯向自己投来注视了。神像被一阵淡淡的白光所笼罩，摩根勒菲顿时紧张又欣喜地抬起头，双手紧紧合十，盯着那精致的木像，喉头下意识地滚动着，发出了细微的咕噜声。“摩根。”身披着比夜色更深纱衣的摩罗伽出现在了摩根勒菲的眼前。此刻的摩罗伽发色与眸色都变了一个样，如果说作为‘格尔维亚’时他是银发金眸，那么此刻的他便是黑发红眸，宛如最深的夜色与最沉的死亡勾勒出的幽影，带着令人战栗的威压。“莫瑞甘大人……”摩根勒菲双颊泛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摩罗伽看，口中虔诚地呼唤着摩罗伽这个化身的名字，并且动作迅速而不失优雅地将笼罩在面庞上的黑纱取了下来，甚至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脸蛋的位置，只为了能够让摩罗伽以最佳的角度欣赏自己的面容。因为摩罗伽曾经说过，在他的面前自己毋需进行任何隐藏。银发的洛特王后取下了面纱，黑色的面纱后的确是一张美丽又极有魅力的面庞，然而鼻梁未免太过硬挺，眉眼也太过锐利，神情亦冷酷无情，这并非是一张属于女性的脸，而是一个男性的脸，并且与亚瑟的面容极为相似。没错，摩根勒菲，洛特王国的王后，其实是一名男性！除去摩根勒菲死去的可怜母亲，他自己，以及摩罗伽外，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摩罗伽最初以‘死亡之神莫瑞甘’这个化身与摩根勒菲相遇时，对方不过是个无能为力、却又有着深仇大恨的孩子。摩根勒菲本是一位领主的孩子，有着严肃的父亲和温柔美丽的母亲，他本该作为领主之子幸福成长，成为一个爱民又正直的骑士，但是他的命运在那诅咒的夜

晚被彻底定下复仇的基调。他的父亲去打仗了，摩根勒菲与母亲在城堡里等待着父亲胜利归来。夜幕降临后，久别的父亲带着侍从回到了城堡中，摩根勒菲的母亲十分高兴，扑入了丈夫的怀中，不仅为平安归来的丈夫准备了一场丰盛的佳肴，还盛装打扮，来庆祝丈夫的胜利。只有摩根勒菲浑身都在颤抖，有什么不对劲，仿佛硬针戳刺着自己的背脊和胸口一样，提醒着他眼前的父亲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母亲太高兴了，在父亲出去打仗后，摩根勒菲就再也没有见到母亲的笑容了，他想，或许是自己太久没有见到父亲，又讨厌父亲总是丢下自己和母亲到处征战而产生的下意识抗拒吧？他这么安慰自己，抓着母亲的裙角走入了燃烧着壁炉的温暖厅堂里，橘色的火光涂抹在在场众人的面庞上，父亲脱下了他的盔甲，拿下了他的头盔，而在摩根勒菲惊恐睁大的眼底，倒映着是却是一张面具——属于他父亲容貌的面具！摩根勒菲想要大声尖叫，让母亲快点远离他，因为这个人根本不是父亲！那面具在摩根勒菲的眼底逐渐地融化，逐渐袒露出了另一张脸——属于卡美洛特之王乌瑟王的脸！父亲的容貌和乌瑟王的脸交织在一起，宛如两支截然不同色的蜡烛，烛油融化在一起般，让人几欲作呕。这狰狞的一幕让极大的恐惧攫取住了摩根勒菲，他无法再发出声音，甚至无法移动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向那个假扮成父亲的男人伸出手，一同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他知道母亲会遭受怎样的对待，可是当反应过来的摩根勒菲试图去阻止时，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是梅林，那个恶毒的、卑贱的、该碎尸万段的梦魇杂种！“不愧是继承了古老血脉的孩子，居然这么年幼便有如此强大的魔力和灵感……不过抱歉了，为了大不列颠的未来，不能让你过去。”年幼的摩根勒菲自然不是梅林的对手，他被梦魇施加了催眠术，等到醒来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醒来的母亲发现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并非自己的丈夫，而传令官又带来了雪上加霜的消息——摩根勒菲真正的父亲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暴露了身份的乌瑟王向她求婚，可怜的女人没有武力，又失去了丈夫，她能够做的，便只有答应乌瑟王的求婚。但是柔弱的女人也是坚强的母亲，她知道，倘若摩根勒菲是女孩子，乌瑟王是不会介意养一个没有危险的女孩，可摩根勒菲是拥有力量和继承权的男孩子，她已经失去了丈夫，不愿意再失去自己的亲生孩子。从这被诅咒的一晚开始，摩根勒菲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被夺走了母亲、甚至要隐瞒自己的性别，以此在仇敌的眼下求存。多么地悲哀凄惨，多么地令人怜爱，摩根勒菲忍耐着自己的仇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

孩子，将仇敌称呼为父亲，因为他的母亲已经嫁给了乌瑟王为妻，他要保护好母亲，自己唯一的亲人。然而他的母亲很快怀孕了，摩根勒菲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日渐型销骨瘦，就仿佛生命力被腹中的寄生虫给吸走了。母亲愧疚自己背叛丈夫的事情，因此一直沉郁，再加上怀孕本就是极其耗费精神的事情，这让她的身体愈发糟糕了，而等到母亲诞下那个孩子后，身体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这个孩子！是在被诅咒那一晚，母亲被欺骗后怀上的孩子！！到底乌瑟王和他那肮脏的后裔，到底还要从他这里夺走多少重要的东西！！！？？摩根勒菲的泪水已经流尽了，他握着母亲逐渐冰凉的手掌，发誓一定要让乌瑟王、要让他的后代品尝到自己复仇的怒火！和绝望的恐惧！！为了隐瞒身份，摩根勒菲一直戴着黑色的魔法面纱，以此来掩盖自己男性的身份，消瘦苍白的银发少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灵魂却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在烧死仇敌的同时也献祭自己。走投无路却偏偏天赋异禀的孩子向上天祈祷，祈祷着自己的救赎，祈祷着仇敌的破灭。然而漫天的神明没有回应摩根勒菲，就在银发的少年陷入无法自拔的绝望之中时，摩罗伽出现了。摩根勒菲的灵魂因为仇恨和痛苦而迸裂出来的红色光辉吸引了摩罗伽的注视，于是祂降临在了摩根乐勒菲的面前，成为了这个孩子的救赎。高高在上的神明周身缭绕着点点星光，仿佛近在咫尺，这些星光仿佛唯独只眷顾着孤独绝望的银发少年，为他带去了温暖的微光。这些闪闪发光的星辉照亮了摩根勒菲空洞的眼底，点燃了他的希望、以及灵魂。摩罗伽居高临下地看着银发的孩子，尽管消瘦苍白，可摩根勒菲的确是一个再漂亮不过的孩子，他继承了母亲美丽的容貌，即便眼底燃烧着仇恨的怒火，却反而显得他愈发生机勃勃。“把你的面纱摘下来吧，将你的阴毒、你的不甘、你的仇恨、你的痛苦全部展露在我的面前，将你的全部献给我——我以‘死亡’的名义，将赐予你祝福。”摩根勒菲没有丝毫的犹豫，年幼的孩子眼睛明亮地取下了唯一可以保障自己性命的魔法道具，将自己真实的外貌展露在了摩罗伽的眼底。“感谢您的恩赐！我摩根勒菲，将成为您最忠诚的利刃、最虔诚的信徒！”从这一刻起，摩根勒菲的灵魂不再属于自己，他是属于摩罗伽的所有物，是他的信徒，是他的神使，他会完成自己的复仇，将这一切作为一场盛大的祭典，来取悦自己信仰的神明！乌瑟王那肮脏卑劣的后代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作用，真应该感谢莫瑞甘大人的慈悲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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