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自作多情的京城明珠
“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娘亲声音，温和，可不给人留余地，“算不得救命之恩，却也算有缘之人，所以，还请说真名。”
“他叫锦衣。”沉厚略带沙哑男声道，“晚辈……本名叫阿苏瑞。”
“突厥名？”金老道长再问。
低低“嗯”声后，又补充道，“实际上是梵语名。”
金老道长暗抽了一口气，面儿上却没露，反而温和地问，“伤可全好了吗？”说着，细细打量眼前年轻男子。他重伤而来，她未曾注意过，直到知道自个儿亲外孙女，可能对这个突厥年轻人有情。
黑色粗布袍子，有些短，也很旧了，但洗得干干净净，掩饰不住昂藏身躯，生生让他穿出落拓之感，阳光洒了满肩。若他不刻意改变神情或者低眉顺目，身上就隐约着不冒犯气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坦然而无畏。那是幼年时形成并深刻于骨东西，模仿不来。一把浓黑长发随便挽髻于顶，因为利落，衬得五官俊美坚毅，有如石刻。
一双碧眸……真正突厥人很少有这样异色眼睛，应该是有罗刹血统。而他虽然五官深邃，却看得出唐人特点。
“若还有不适……”金藏道长犹豫着说，“贫道还懂点医理，不若让贫道帮你诊诊脉。”
锦衣吓了一跳，情不自禁伸手拉了夜叉一把，看外人眼里，却像是扶着。
而他才要开口代为回答，夜叉却上前略施一礼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不过晚辈有不得已苦衷，就不麻烦道长了。”神情间颇为磊落。摆明不会对恩人有所隐瞒，“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我主仆二人来此地之事，望道长保密。”
“你信贫道？”
“信。”
“若贫道背弃这信任呢？”
“惟死耳。”这条命是人家救下，还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放心，不会有这种事发生。”金藏道长沉吟半晌，似要考虑怎么说。
随后，她吐了一口胸中闷气道，“不过贫道奉劝你一句，听闻上回来看你姑娘是你未婚之妻。男人们外头打打杀杀。可别轻易说死，不然置心上人于何地？重诺轻生，是男人骄傲。可曾想过会给身边人带来什么痛苦？”
夜叉一凛，不禁抬头望去，却见老道长转身进了那小楼，只扔下一句话，“这世上。男人背负得多。但随随便便就辜负女子人，都称不得大丈夫。”
这小楼格局好熟悉，和荼蘼凌花晓翠差不多。夜叉想是别。
愣怔间，锦衣拉了拉他衣袖，连使眼色。夜叉从小和锦衣一起长大，立即会意。是叫他先行离开，免得多事事端，也就恭恭敬敬对小楼深施一礼。转身大步而行。
出了道观约有一里，闷不吭声锦衣回身张望了下，才道，“殿下，要不要叫咱们人过来。把这个地方平了？”
夜叉顿住脚，微蹙了眉。
锦衣挫败举手投降。“好吧，是我想差了，一时之恶念而已。救命之恩，不能以屠杀相报对不？这个道观古怪，三个女道，一个未曾谋面，两个武功很高，住这深山老林里，穿戴物件看着朴素，却是豪门贵族所用。我是怕……殿下事被泄露出去。”
“那又如何？”冷笑着，继续往山下走。
躲躲藏藏，他已经腻了，逼急了，他必要闹到突厥不宁。趁乱，虽可夺势。可若还都没准备好，乱也可毁势。正是这个“乱”字，是目前大唐和突厥都不愿意看到。
锦衣也加了脚步，追上夜叉，嘴里却絮絮叨叨，“殿下武功虽然恢复了，但身子还有亏损，赶紧回家养伤，暂时别露面了。头两天我回叶记，还遇到奉国公杜府人，找我来要帕子，说是那天给殿下包扎伤口用。”
“烧了。”夜叉就两个字。
“什么烧了？帕子？”锦衣愕然，“干嘛烧了啊，怎么还人家！”
“沾了我身，就不能再给任何人。”
“是吗？”锦衣表示怀疑，“好吧，我就说你打铁，不小心掉铁水炉里了。”殿下身上被春荼蘼何止沾了一点半点，也没见他这么分清过。
“其实……殿下烧帕子，是为了表明和杜三没关系，以此哄春六那丫头开心吧？”他不怕死来了一句。
夜叉再度停下脚步，锦衣也再度举手投降，“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赶紧通知春小六去，告诉她，殿下已经下山，免得她又带着小凤往山上跑，没增加我们暴露危险。”春荼蘼冒险来探望夜叉，令他对这坏丫头印象好了很多。虽然，他嘴里没说过，还表现出很厌烦样子。春荼蘼不管不顾，也对得起主上以命相护。
夜叉无奈看着锦衣胖胖身影，极其灵活地山里穿行，情不自禁伸出手指，按上了自己唇。那柔软、湿濡、带着天然热力和芬芳感觉，似乎还停留唇上，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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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你还好吗？忽然，强烈相思无预警涌上来，即成刻骨之势。
而此时，春荼蘼实是不太好，这个复杂，目前已经出现两具女尸案子完全找不到直接线索，她感觉自己比现代还累。好歹，现代时她只负责辩护，现连破案都兼任了。真是律师、侦探、外加初级法医一肩挑，几天来就心力交瘁。这还不算，到晚饭点儿，有客来凌花晓翠求见，是她不想见杜含玉。
“杜三姐姐吃了吗？”她似笑非笑。饭点儿来求见，是非常不礼貌事，也不知她大家闺秀教养跑到哪里去了。再者，杜三成天家装失忆，也不会有急得等不了事对吧？可是没办法，为了世家脸面，她还是得一楼客厅接待。
杜含玉轻挥挥手。让自个儿贴身丫鬟退到门外去，显然有背人事要说。然后，又把目光移向站一边小凤和过儿。比照春荼蘼之前脾气，绝不会顺对方意。不过她忙得饿死了，急着吃饭，于是对自己人也使了个眼色。
来而不往非礼也，对方不顾礼仪，她也就不用上茶、拿点心这么麻烦了。
“有事直说吧。”她开门见山。
杜含玉面如寒霜，连惯常和气友好也装不下去了。可能是共同面对过狼狈，反而揭开了虚伪面纱。不过她因绑架案而消瘦身体又补回去了。目前是纤秾合度，该大地方大，该小地方小。整体走雍容华贵未来国母范儿。
真难为她了！
减肥不容易，但心情明明不好还得逼自己胡吃海塞，闷头大睡，就为了保持大唐人喜爱丰满常态，其实也挺可怜。
“谁救我？”杜含玉倒也干脆。直接问。
春荼蘼一挑眉，心中却警惕，“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儿上意思。”杜含玉冷冷。
春荼蘼暗中有气，心道你跟谁摆小姐架子，论家世，小爷不输你。就算是庶出，自个儿有本事就加分，何况皇上青眼有加。你跟谁玩冰山美人作风啊。
“字面儿上意思不对。”春荼蘼毫不客气，可脸上却微笑着，看着杜含玉眼里，就显得格外气人。
“两个绑匪互击而死，没有英雄来救。”她继续说。“就算要救，也救是‘我们’。不是只有一个‘我’。”
“咱别绕圈子行吗？”杜含玉不耐烦，“你当我真什么也记不得了？明明，我醒来时是半山腰，可我听我哥哥说，匪徒囚禁我们地方接近山顶一处破木屋里，是猎人们打猎时歇脚之用。你……”她上下打量春荼蘼，竟有一丝不屑，“你有这么好心会背我？就算背也背不动吧？所以，我苏醒之前，肯定还有别人对不对？”
被绑架后，她什么也不知道，可她有一种很奇怪，又很强烈感觉，有人救了她。然后也不知为什么，她不停地想起那个奇丑胡人。怎么就那么巧？她被绑架，她被救，都她当街遇到那个胡人之后？这样，叫她如何不多想？还有，她苏醒时，似乎感觉空气中有淡淡、陌生气味，来自男人阳刚之气。和经常她梦中出现，当年那绿眼少年身上所散发浑厚气息，一模一样，
一定是他暗中保护着她！就像多年前，他从刀下救她命一样。
如果春荼蘼知道杜含玉这番旖旎心思，非得气得当场掐死对方不可。不得不说，女人第六感太神奇了，看似八杆子打不着，居然让杜含玉联想到。而杜含玉也太自作多情，怎么敢肯定夜叉是救她？
“我好心？我可不就是好心么！”春荼蘼站起来。
既然没办法端茶送客，这种肢体语言也应该能达到相同效果，“那天我就该把你扔木屋里，自己跑回来。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忽然凑近杜含玉，“杜三姐姐，你好还是失忆吧，这样真挺省事。记着，匪徒为争夺你，互击而死，我们是自己逃出来，没有其他人场。别忘记你胸口抓痕，而你失忆，所以只我一个人知道当时事。若真有第三人，说不定我会多嘴，到处跟人家说那两个匪徒如何争夺姐姐，如果上下其手，如何抓到了上面、下面还有中间那段紧要地方。那时，姐姐名声……”
“你！”杜含玉气得哆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相安无事，揭过这一篇不是挺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奉国公府嫡女，京城明珠杜三姐姐？”春荼蘼冷笑，出门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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