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巴洛克与巴风特
梗概:因为技术的失控,AI暴走、纳米机器人失控,人类每一份欲求,都会得到过激的回应,乃至让人变成怪物,于是这个世界便有了新规则——相由心生,你怎么想的,你便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类必须扼杀感情,才能防止变异,但这样的人类也就没有了创造力,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人类训练出一个又一个的战士前往满是怪物的世界深处,寻找解决这一切的办法。
正文
00序章
公元3000年,虚拟现实技术成功了!每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想象创造出形形色色的世界和人物供自己冒险、享乐。
不过由于虚拟现实技术需要大量的数据才能构建,想要使用这项技术,人们便需要在脑后安装用于存储虚拟现实数据的装置“后脑”。
后脑被用来储存虚拟世界的冗余信息,并且它还能当做连通现实和虚拟的桥梁,除了能让人体验到近乎真实的虚拟体验,还能照料现实中人类的生理情况,进行医疗行为(用药、手术),让人不用担心现实中身体的状况。
“后脑”很快便风靡起来,和手机一般几乎人手一台,遍布全球。
但由于设计者的失误,发生了类似“千年虫”的事件,某一天几乎所有人类的“后脑”都过载了,巨量的信息涌出让人分不清虚拟与现实,也让机器分不清人的梦呓与理智的命令。
人最多的愿望便是改变自己,改变世界。
根据这一愿望大量的纳米机器人被制造出来,它们开始改造人类乃至世界,不少人潜意识中的梦话被当成了命令,纳米机器人把人类改造成了一个个扭曲的怪物,这种怪物被后人称为“巴风特”,取自神话中吞噬知识、玩弄人心的羊头恶魔。
只有部分欲望浅淡的人没有被改造,因为比起变化,他们更喜欢不变,而正因为他们不渴求变化,纳米机器人便不会主动出手改造这一批人类。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内存溢出,让它们误把人类痴狂的妄念当成命令,也不会如此激进的改变人类的生命形态。
但随着纳米机器人的增殖和操控它们的AI进一步的失控,世界被重塑,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没有安装“后脑”的新生儿也有污染变异的可能,崭新的规律扑面而来。
相由心生不再是一句形容词,而是现实中存在的一种法则,一种现象,就像水到了冬日便会凝结成冰一样。
人心中若是有杂念,便有可能变成怪物,自然本身也会因为人的情感扭曲变异。
剩下的人类为了不变成怪物,主动压抑自己的各种情感。
于是新时代的人类没有了想象力,也没有了梦。
这个时代的人类安逸的活着,虽然偶尔会有人因为胡思乱想变异成怪物,但那只是模糊的钝痛,大部分人选择充耳不闻。
接着人们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人类文明渐渐开始“枯萎”了。
想象力、情感被压抑的人类也就没有了创造力,一千年过去了,人类的科技水平停滞不前,甚至有些不常用的技术开始遗失。
残留理性和部分情感的有识之士觉得在这样下去,人类终有一天会沦为无智无识的野兽,于是通过基因编程技术创造了“我”。
“我”不是第一个被制造出来的,或许也不是最后一个,如果我和我的哥哥、姐姐一样没能完成使命的话……
比起现在的情感寡淡的新人类,我更接近我们共同的祖先旧人类。
情感的浊流在我心头涌动,我会哭会笑,会因疼痛而昏厥,也会因喜悦而得意忘形。
相比情感稳定的新人类,我心理层面上更脆弱,但我也更容易变通。
新人类认为只有这样的我才有机会找到开启新时代的钥匙。
当然这样的我也更容易被污染,发生变异。
但只要门打开了,我这把钥匙毁了,那些天性凉薄的新人类们想必也不会在意。
一天新人类的首脑找到了我,要给我一个改变世界、拯救人类的机会。
我深知这定然不是好机会,想来过程会极其凶险吧,但作为被制造出来的人造人来说,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被动接受。
新人类的首脑告诉我:他们有一个救世计划,计划的名字是——巴洛克。
01巴洛克
巴洛克,据我所知这是一种艺术风格,新人类首脑告诉我这个词的原意是“不规则、形状怪异的珍珠”。
“相比对称、典雅的传统美学,巴洛克风格充满了一种野性、怪诞的魅力,它更有生机,它的风格更为自由,更有想象力。
而这正是现如今人类所缺少的,陈歌,我要你替我们寻回人类最初的状态,不规矩、不理性,但充满想象力和可能性的状态。”
首脑这样对我说,让我心生疑惑,我问道:“让人类回到最初的状态应该不难吧……”
我忽然明白过来,我心中的疑惑被我自己的思考所解开,“现在的新人类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敢做。”
由失控AI与纳米机器人缔造的法则“相由心生”依旧弥漫着这个世界。
就像一层薄薄的织物覆盖在万物之上。
这层织物在不断掉色,当你思考、情感波动的强烈些时,它更会席卷过来,包裹你,以你的潜意识、你最深的梦魇重塑你的存在,让你变成形状离奇的怪物。
在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如果新人类贸然把自己改造回去,很容易被规则影响变成怪物。
所以要我这只小白鼠在迷宫中躲避危险寻找出口吗……
“我该怎么做?”我疑惑的向首脑问道。
首脑面无表情的道:“巴洛克工程,这是我们的计划之一,你便是这个计划的成果之一。
在你还是胚胎的时候,我们便对你进行了改造,如果我们新人类的心智是圆润无暇的珍珠的话,那你就是巴洛克——扭曲的珍珠。
相比我们你更感性,更容易产生欲念,更容易被外物所干扰。
但同样的你的应变能力也更优秀,富有创造力。
这样的你便能进行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收集和改造。”
说到这里新人类首领投影出一片废旧城市的景象:“你将前往旧人类的废弃城市寻找古代技术,收集旧人类技术和旧人类所化成的怪物的情报信息,将之带回来。
我们将根据你搜集来的信息改进对你、对你的“弟弟妹妹”的改造,以便制造出更能适应这个扭曲时代的新人类,他们将拥有创造力、想象力,能推进文明的进步,但又不至于因为情感过于丰富而变成怪物。
这种理想的人类,我们暂且将之称为巴洛克人,这便是我们的巴洛克计划。
陈歌,为了巴洛克人的诞生,奉上你的一切吧,这便是你生命的意义,我们创造你的目的。”
02巴风特与地铁
我开始收拾行囊与装备,以便能在怪物横行的废旧城市中顺利前行。
有前人留下来的情报,一开始的探索很是顺利,即使遇到旧人类所变化成的怪物“巴风特”,也能找到办法绕开,或者应对办法。
但对此我并没有感到过多的开心,因为我时常会见到“哥哥姐姐”们的尸骸。
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也未必有血缘关系(同是试管婴儿,但我们的基因来源未必是同一个体),但同样的使命、同样的命运,依旧让我心中涌上了淡淡的悲凉。
但我却没法让他们入土为安,我甚至要把他们挖出来,解刨、分割带回去。
新人类的首脑表示这是未来的基石,是全人类的财富不能使之没入黄土。
我的兄长、姐姐们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如果我死后,我的弟弟妹妹又将如何面对我的尸体?
咔哒一声,我差点一脚踩空,我稳住身形,抬头望去,这里明明是地下,却依旧明亮。
旧人类所化成的怪物“巴风特”不断蠕动着,播撒着变化的光影。
这里是曾被称为地铁站的地方。
百年过去了,这里依旧在“运营”,或许这些“巴风特”怀念旧日的余光,拼尽全力也想将之维持下去吧。
但如果正常的旧人类来到这里肯定会被这里形状怪异的巴风特惊吓到吧。
在那场全球范围的“后脑”过载灾难发生时,绝大多数人类都被从后脑涌入的冗余信息烧坏了脑子,只保留本能和潜意识。
其中一部分等车的人因为什么也没有想,一开始只是呆站在原地。
直到停电,没了灯光,有人抬头望了过去,希望那里有光,于是“后脑”中的纳米机器人便误以为他们想要成发光源,于是把他们改造成了灯,悬吊在天花板上日以继夜的发着光。
对于这些奇形怪状的先辈,我抱有感激之心,正因为有他们存在,我才能借用旧日人类文明辉煌的余光,在各个场所便利的来回穿梭。
地铁车厢里自然也有形形色色的巴风特,但比起在城市中游荡、嗜血的巴风特,这里的巴风特看起来更为温和些。
它们没有选择在房间里筑巢,也有没有选择在空旷处狩猎,而是选择继续运营眼前的公共设施,也许它们对“地铁”有着不一样的感触吧。
或许这个场所对它们来说比家还要熟悉,更能让它们放松。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能和这些巴风特共情,比起前往目的地,更喜欢在旅途过程中徘徊。
地铁车厢这个场所渐渐的也让我感觉到了安心,有的时候我探索累了,便会在这里睡下,毕竟这里的“乘客”从未对我发动过攻击,以往的经验让我觉得这里是一处安全之所。
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一只人形的巴风特从它的位置上起身。
一开始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直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我顺着气味袭来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眼珠就像是被某种肮脏的东西粘上了一般,挪不开视线。
那只人形巴风特刚刚坐的椅子上有一滩肮脏的污渍,像是排泄物、灰尘和垃圾混合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恶心。
而在这滩恶心的东西里,有一具支离破碎的骨骼,像是一堆不被人类审美认可而被销毁的珍珠,留下的残骸。
简单检查了下后,我发现那是一具人骨。
人骨我之前不是没有见过,但接下来发现的痕迹,依旧让我头皮发麻。
这具人骨,不是旧人类也不是新人类的残骸。
而是与我类似,有着巴洛克计划痕迹、我“哥哥”或者“姐姐”的骸骨。
他是在睡梦中被巨物压死的,看现场很容易分析出答案,但我不想想明白,我想逃离这个答案。
就像身处黑暗的房间里,你伸手在床底摸到一团肉,你的理性告诉你,你的床底可能藏了一个人,但你的感性却不认可,它认为那只是错觉,没有什么危险在你身侧。
以往的日子里,如果哪一天我感觉到太累了,在这里睡下休息,恐怕我也会被刚刚那只巴风特给坐死。
我本来以为这里的巴风特对我是无害的、是善意的。
我怎能想到?
我身边原以为是抱枕、是装饰,无害的东西,其实是择人而噬的毒蛇!
最让我难受的其实是那怪物坐死前辈的行为不是为了猎杀取食,裹腹消饿,而只是继续他以往为人时的经历,在恣意妄为。
他为人的时候,想必也是屁股想做哪里便坐哪里,不管他人,只顾自己。
这样的人不好预测,你报以善意,它得了机会,也依旧会把你压在身下、坐死,只顾自己舒服,不管你死活。
我迷茫、后怕、羞恼,接着这些化作柴与油,点燃我心中的怒火,使之熊熊燃烧。
我对自己以为这些巴风特是无害的天真而感到羞愧。
我为我改变这一切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愤怒。
我想证明我自己不仅如此,我拿上自己最好装备,前去猎杀那只巴风特。
我甚至想毁灭眼前的一切,动用气象兵器,让黑色的暴雨化作无边无际的潮水把我,把周围的一切都给淹没。
或者学那上苍之神投下石与火,宣泄自己的愤怒,将岩石烧成琉璃,睚眦必报,哪怕看我一眼,便是得罪我,该被毁灭。
我想通过猎杀巴风特这一行为,来找回安全感。
我想消灭一切让我不快、厌恶的事物。
可一个人又如何能消灭整片森林?哪怕用上火也不行,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世界远不止一片森林。
猎杀到最后,我累的虚脱,一屁股坐在地上,剧烈喘气,心脏跳着犹若擂鼓,脖子处血管脉动,让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生命竟如此鲜明。
周围一切都离我远去,此时此刻此身的感受才是我的全部。
繁杂的思绪消失、隐去,心头一片清明自在。
好似蜕了旧壳,入了新躯,世间的一切我都不再在意,我下定决心不再信任何人、任何事,包括我自己的主观判断,我觉得此生再无悲喜,再无人或物可以骗我。
直到我遇到了她。
03她
随着对旧时代资料的收集和分析,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应该能解决现况的办法,那就是找到当年“后脑”失控的源头——“后窗公司”从中获取操控系统的核心密钥,有了这个就能关停失控AI和纳米机器人的部分乃至全部机能。
如此笼罩全球的“规则”也就会如同阳光下的晨雾般消散无踪了。
后窗公司身处闹市之中,在旧时代,这种地方四通八达,最易抵达。
然而在这个时代想要过去,却比登珠峰、踏南极更要困难。
只因那闹市中茫茫多的人,如今变成了茫茫多的“怪物”。
这些巴风特按照残存的潜意识和欲求行动,或成群结队或特立独行。
一万个“人”便有一万种行进路线,不想到应对办法,贸然前进只会身陷险境。
我研究了一段时间,发觉这就是个混沌系统,根本找不到一个明确的解。
好在物理上找不到最优的解,但在人心上却能找到妥协的办法。
人是群居动物,天生就有从众的本能,我制造了一些机械假人,让他们去引导巴风特按特定的轨迹前行。
引开乌泱泱的巴风特群,我便可以去探索一些之前没有涉足过的地方了。
我先去了后窗公司的员工宿舍,后脑过载、全球变异的那一天是工作日,员工宿舍内应该没有几个人,危险性比较小,但有可能获得相当有价值的情报,于是我便去了。
根据之前收集来的零碎情报,我找到了当年后窗公司首席技术官的房间,打开了那扇尘封多年的门。
房间里面出奇的感觉,清扫机器人依旧在稳定运行。
黑色外壳的扫地机器人略有踉跄的行在红棕色的地板上。
如同黑色的恶魔在被火光染红的黑夜中浮动。
异样感!有种奇异的感觉,让我有了刚刚那样可怕的感触。
“……这个房间里有活物。”
尘封百年的房间里还有活物?恐怕只有被扭曲生命形态的巴风特才能生存下去吧。
我放浅了呼吸声,听闻到了另一个生命的呼吸与心跳声。
“奇怪,如此稳定的心跳频率不像是巴风特啊……
但如果是人,怎么可能在这样一个半封闭的房间里活那么久?”
我小心翼翼的“踩”着呼吸声往前走去,如同寻着野兽足迹追猎的猎人。
一扇厚重的木门挡在我与卧室之间,门后便是呼吸声主人的所在。
我犹豫了片刻,推开了门,从阳台照过来的光打破了客厅尘封多年的黑暗。
卧室里一张朴素的床上躺着一名女性,她半张脸青春靓丽、半张脸苍老威严。
不知为何,看到了眼前的女子,好像有一束光,照亮了我尘封多年的心扉。
我细细打量,心中若有所悟,不论是她的哪一面侧脸,都饱含人性。
她精神似在梦里周游,而她的表情随她的梦而动,或皱眉,或微笑,她每一次表情变化,就像波浪上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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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除了镜子中的我自己,我目所能及的新人类都是一张情感寡淡的脸。
至于巴风特,变形后他们哪怕还保留着人类时的脸,也都是沉迷自己世界,扭曲的怪表情,让人无法共情。
所以此时见到眼前的这个“人”、这张脸,我一时有些痴了。
就像一个色盲,之前只能看到黑白两种颜色,忽然有一天他的眼睛好了,能看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颜色,此事此刻的他如何能不痴迷?不痴狂?
不过我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我拿出了准备好的仪器检查了下眼前女子的状况。
真是奇妙,她竟然处于人类与巴风特的变化之间,退一步她便是人类,进一步,她欲望的壳便会把她包裹住,将她转化相由心生的巴风特。
究竟是什么,让她没有受这新世界、新规则的影响?
想了想后,我取出一根针剂,它可以抑制人类向巴风特变化的趋势,虽然对已经变成巴风特的人类没有任何效果,但对于眼前的女子来说或许能压制她体内的变化,让她苏醒过来。
针剂中的药水注入她的体内,就像晨露在阳光下蒸发消失不见。
不久她的脸色便如同晨曦到来、阴影退去后的万物,颜色骤然鲜明起来。
她睁开了眼睛,那双眼含着雾般朦胧,片刻之后雾气也散去,她打量了下四周,审视了下我,坐起身来沉默不语。
她凝视着我,似乎在示意我先开口,而不是她先吐露心声。
想了想后,我便把一切都告诉了她,以往的警惕、谨慎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或许是因为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了一个有感情、有表情的另一个人类吧。
从生物学上来说,我和她的差别其实不小,她是旧人类,我是新人类巴洛克计划诞生的人造人,虽然面容和身体形状类似,但生理方面其实有不小的差别。
可她那张有着鲜明表情变化的脸就像一壶醇酒让我醉了,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着她也向我吐露心声,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像是和好朋友久别重逢,在推杯换盏间模糊了时光。
她说她是后窗公司首席技术官张景的女儿张丽,她摸了摸自己半张苍老、威严的脸,用另外那张青春靓丽的脸对我说:“许是我太崇拜我那威严、可靠的父亲了,让我的巴风特变化是这个模样。”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和其他旧人类一样彻底变成巴风特,她表示可能是因为她佩戴了他父亲处于实验阶段的“阻隔装置”。
她露出怀念又悲切的表情道:“景……爸爸他当时也察觉到了后脑中的冗余数据太多,有可能崩溃,便在后窗公司每月例会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但其他人都在欢庆后脑的成功,都不愿意听他的话。
于是他只能便在暗中进行测试问题,做了些预防手段,我幸免于难,大概就是他的一些手段起效了吧!”
我闻言很是激动,如果真有个阻隔装置能隔绝后脑失控后,暴走的AI和纳米机器人,那么无需“巴洛克”计划,新人类重新把自己改造成旧人类就行了。
但张丽表示并没有这么简单,阻隔装置处于试用阶段,只能限制很小范围内的纳米机器人对人类的影响,庇护两个人都很够呛,正常情况下只能保护自身。
那么将张丽身上的阻隔装置拆解下来,进行研究,从而量产,来解决影响范围窄小的问题,又如何呢?
有两个难点,一是一旦张丽拿下了自己的阻隔装置,作为旧人类她本身杂乱的思绪就有可能引来纳米机器人把她改造成怪物。
二是张丽表示自己身上的阻隔装置被父亲上了“锁”,如果没有相应的安全密钥,强行打开、贸然破解,很有可能导致装置直接自毁。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景……
我的父亲,让他告诉我们密钥,甚至直接告诉我们阻隔装置的设计图,这样我们就能解决如今肆虐于世界之上相由心生的可怕规则了。”
那么王景在哪?王丽表示虽然她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她猜测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几处实验场内,慢慢搜寻,只是时间问题。
“……他身上也有阻隔装置,他现在应该和我刚刚一样处于昏睡状态,我们找到他,你再用刚刚那种抑制剂把他唤醒就行了。”王丽语气平静,但她的表情依旧难掩激动,看来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很深,我如此想到。
“是啊。”我若有所思的:“对于旧人类来说,比起拯救世界的伟业,女儿想要救回父亲的心意或许更能触动他们的心,让他们更有动力。”
如果是新人类,可能对这种感情趋之以鼻,甚至连鄙夷的情感都没有,直接否定,个体的死活怎么能和全人类的未来相提并论?
但对于此时的我来说,比起批判,更多的是羡慕,羡慕那个王景有一个想要拯救他的女儿。
而我呢?如果我死了,想必新人类只会对我的死法评头论足,而不会哀悼我哪怕一瞬。
奇妙的情愫在我心头如暗潮般起伏,一个犹如礁石般顽固的想法从我党的脑海中冒了出来,我想要帮助眼前的女子去寻找她的父亲。
而首先我要隐瞒她的存在,不让新人类发现它,新人类性子寡淡无情,如果让他们发现她,想必会直接把她送上手术解剖研究吧。
我自己的死活,我早就已经看淡了,但我如今却不想让她死,让这个能让我有所触动的人死去,如果她死了,我恐怕就会重新变为一滩行尸走肉吧。
于是我开始照顾她,不让新人类发现她的踪迹,把她安顿好之后,我再和她一起想办找寻她的父亲。
大海捞针很是不易,好在我们都有无尽的时间可以细细去搜寻,在这一过程中,我和她交情渐深。
我们一同在荒废的城市中寻找食材,烹饪出滋味,我们并肩战斗过,我们生死与共过,我们在同一片屋檐下避雨,我们彼此信赖就像左手与右手。
我和她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呢?姐弟?师徒?朋友?同事?
在如今这个世界,或许只有我们两个“人类”拥有情感,社会早就崩溃,人际关系此时此刻叫什么名字,如何定性,早就没有了意义。
我只觉得自己能信任她,甚至觉得能为她而死。
她寻找着父亲,我寻找着拯救人类的办法,但在某个时刻之后,对于我而言,那个结果、那个答案、那个终点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和她一起旅行,看她喜怒哀乐的变化,才是对我最重要的。
只可惜,每场旅行都有它的终点,我们还是在一家研究所内找到了“王景”。
幸运的是他及时对自己进行了封冻处理,让自己的大脑和身体能成功保存到这个时代。
不幸的是与他一同封冻的还有后脑的服务器,如果想要救他将他解封,那就不可避免的要重启“后脑”的总服务器。
这一举动很有可能会让弥漫全球的纳米机器人进一步暴走,原本不受影响的新人类也可能被污染变成巴风特。
所以我劝她要不就放弃拯救她的父亲吧,我也不是贸然的开口,而是让辅助AI分析了情况,准备了最恰当的发言。
“你的父亲想必也希望你能迈出旧日的阴影,引导人类迈向新生吧。
拯救他的几率不大,重启后脑服务器可能带来的危害却不小,如果他还有意识,肯定也不会愿意你为了救他,让全人类陷入危险之中吧。”
我苦口婆心、见缝插针的输出自己的观点,她的态度也似乎渐渐松动起来。
她扬起自己半张年轻的脸,流着泪对我说道:“你说的对,作为他的女儿,我应该带着对他的怀念迈向未来。
而不是为了拯救他,让世界有可能葬送于旧日的阴影里。”
我觉得她从过去里走出来了,就把王景所在的研究所交给了她,自己则先去收集材料,准备从后脑服务器中把核心密钥提取出来。
不考虑王景死活,方法就有很多了,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甚至把成功后的庆功宴所需的食材都准备好了。
然后我重新走入研究所内,一切静的可怕,修好的白炽灯和空调散发着寒冷如冰的冷光,让我想起新人类们那一张张冷漠无情的脸。
我摆了摆头,想把他们的脸从脑海中甩开,这里虽然冷,但这里有两个人,两个或许全世界仅有的有感情的人类,这里只会温馨才对。
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中回响,空洞而无意义的声响加深了我心头的焦躁。
前面就是最后一扇门了,那里便是王景和后脑总服务器的所在。
也是我熟悉的她的所在,焦躁的心情好像吃到了冰淇淋般,得到了些许缓解,就如同冰淇淋在口中甜美的融化,化作对未来美好憧憬。
门就在眼前,推开它,我便能再见到王丽了,这时一阵强烈的不安突然涌上我的心头,就像吃冰淇淋般,牙齿骤然被冰弄的酸痛,甜美的滋味也无法压抑住对未来的不安和惶恐。
就在这时,刺耳到额骨共振,牙齿根都要酸痛起来的高频声音响起!
一道铁笼从天花板落下,将我困锁其中。
我试探着碰了下铁笼,脑袋顿时炸裂般的疼起来,手臂上的皮肤好像要沸腾般咕咕的翻滚着,好像要转化成某种奇怪的形状。
正当我惊疑不定的时候,眼前研究所最深处的门缓缓打开了,一席白大褂面容严肃的王丽走了出来。
她平静的目光看的我心头一阵发慌,“怎么了?这是给我的惊喜吗?”我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对她笑道。
她微微侧身指向和“后脑”服务器一同封冻的王景道:“对不起了,陈歌,我要复活他。”
浅薄无情的声音落在我的耳朵里,响在我的心头却上惊涛骇浪。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你父亲也不愿意你为了他,让全人类和自己的女儿陷入险境啊!”
王丽平静的望着我道:“我对你说了两个谎。
我姓王,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谎言……”
此时我脑袋是懵的,实际上她不姓王,那又如何?
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而当她告诉我,她的第二个谎言时,我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撒这第一个谎。
04选择
每个人都会面对选择,你、我、所有人,在选择前,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的选择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甚至在选择后,回顾往昔,凝望如今的结果,我们其实也无法判断,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所以面对重大选择,我往往会让AI帮我分析。
AI是万能的,如果让它做数学题的话,让它做一万个,它也能轻松给出一万个正确答案。
但前提是所有条件都“已知”。
现实和理想状态下的数学题不同,有太多未知的条件了,更有欺骗,告诉你假的信息,让你只能得到错误的答案。
她撒的第二个谎是“我是王景的女儿”。
“王丽”微微偏头,用那张苍老、严肃的脸望向我,那眼神中透露着些许复杂的情感。
“我不是王景的女儿,我是他的母亲。”
原来如此,这样一切便说通了,女儿可能会抛弃父亲,爱人可能会喜新厌旧。
但母亲不会放弃她的孩子。
“……这张苍老的脸原来才是你的真正容貌啊。”我艰难的说道。
明明之前决定不要相信任何人,但现在我还是被“人”所骗。
我试图劝说她回心转意:“你的儿子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为他而死吧……”
她闻言却道:“是我希望他能活下来,哪怕那个世界没有我,我也希望景儿他能活下来!”
我彻底无语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我之前甚至愿意为她而死,但她的欺骗让我明白,哪怕相处这么多天,对她而言,我终究只是一个无法信赖的“外人”。
最后她用含有歉意的表情对我说:“不要碰铁笼子的栏杆,上面附着大量纳米机器人,你触碰它们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情感波动,也会被它们视为你在命令它们,它们会把你改造成你潜意识中的怪物。
……你现在应该很恨我吧,恨的想要杀死我,等我复活景儿后,你可以触碰栏杆变成怪物,杀了我,也算对你的补偿了,但现在不行。
现在你的即使变成怪物,一时半会也无法突破这个笼子,等你突破笼子的时候,想必我也救出景儿了吧。”
说完她便不再理睬我,前往实验室,准备解封后脑,让王景复苏。
回顾过往的一生,我究竟在哪里选择错了?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或许我的诞生,所谓的巴洛克计划本身便是一种错误。
人类并不需要情感,哪怕无法前进,也好过堕落成感性驱使的野兽。
我拿出一根针剂对自己的脖子狠狠扎去。
地铁事件后,我甚至连自己的判断都害怕相信了,于是我做了这根针剂,它会彻底抑制我的情感,让我变得比新人类还要无情,完全由理性驱动,六根清净,不再有一丝情感。
没有一丝一毫欲求的我,自然不会激发铁笼上附着的纳米机器人,化作野兽的我可能打不开眼前的笼子,但拥有理性,可以使用工具的我却能轻松打开眼前的笼子。
我拿出武器破坏了后脑服务器,正当我想抓住“王丽”的时候,她竟然选择了自杀。
看着她的尸体,原本会有的感情波动,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我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新人类之中,我把我的经历汇报上去,表示人类其实并不需要情感,情感只会让人沦为野兽。
本就没什么感情波动的新人类渐渐也接受了我的看法,放弃了巴洛克计划,转而开展“珍珠人”计划。
这个计划是进一步压抑人类的情感,这样的人类将会无欲无求,即使科技难以进步也没有关系,无欲则刚。
在珍珠人的时代,珍珠人唯一留下的冲动便是活下去,为了更好、更安全的活下去,珍珠人意图将除了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物都尽数消灭。
地表被涂上了一种洁白如珍珠表面的涂层,这种涂层之上任何生命都难以生存,哪怕是细菌也只能饿死,唯有珍珠人可以通过特殊装置从涂层之中汲取的营养活下去。
一千万年之后,珍珠人成功了,此时星球上除了珍珠人外已经没有其他生物了,珍珠人也把自己改造成洁白无瑕的状态,这个状态下,他们没有五官,只有触觉,他们在洁白的珍珠状涂层上滑动,享受绝美的触觉体验和无尽的营养来源,享受生命成了他们的唯一目的。
珍珠人以为这样的生活将持续到永远,但没有文明与个体能承载永恒的重量。
三十三亿年之后,太阳化作红巨星,如同传说中的恶魔,将珍珠涂层增生,扭曲如同巴洛克珍珠的星球吞没,珍珠人引以为傲的洁白涂层被膨胀的恒星所烧毁,遗留下来的唯有行星粗粝的石头表面。
为了更好的享受,人类创造了“后脑”,只要想要便能达成的世界,把人类本身扭曲成了怪物。
人类创造了规则又被规则所扭曲,最后沉沦于自己的规则之中。
荒芜无生命的行星之上,好似有恶魔在无声的尖啸,它是巴风特,吞噬理性,嘲笑智慧的恶魔,无数文明与之相斗都难逃落败。
凡有好的便使其坏,凡是繁荣的便让其腐烂。
它是巴风特,人类能赢它千万次,但终有一次会被败在它的手中,哪怕宇宙本身也终将落败,它还有一个名字,一个字的名字,你能猜到那是什么吗?
或许当初的人类在世界扭曲、相由心生的时候做出不同的选择,或许“我”在最后做出不同的选择,会让这个故事有不同的结果。
但当选择适应扭曲,而不是将之战胜的时候,文明和个体便已经败了。
因为那时人放弃了人定胜天的规则,选择了野兽适者生存的规则。
与巴风特的博弈之中,野兽往往会被人类更快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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