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出发,闯蛮荒一见倾心
“散修余升，余下寿元二十几年，好吃、胆小。
三次筑基失败，三次所附宗门被灭，在西离川隐有丧门星之称，数次灭门都提前离场，胆小也算是个本事。
散修吴正，寿元过半，收藏，谨慎。
四十年前筑基失败，随半师半友的余升入过一次山门，脱逃后开始行走蛮荒，至今未敢再试筑基。”
——宋旗上，阅后即焚。
次日，不等吴正余升开口，墨奈就声明这次和他俩去蛮荒，生死有命，不得追究，吴正见墨奈如此上道，也给众人仔细讲了讲入蛮荒的经验。
影垣与离川相连的边界熟地，吴正之前已和墨奈说过，这块熟地对影垣而言，十不足一，也足够养活西离川的散修，宗门修士也引历练、采摘以及斩杀蛮兽的任务入内。
西离川有三个标准入口进入影院熟地，其中两个掌握在四大家手中：极西靠海的六甲剑派和吕家，第三个入口掌握在超级宗门【孤崖】手中。
这三个入口实际是大宗门入蛮荒的前站，旁人若想从这里进，要掏不少灵石，大多数散修选择自行进入，代价当然是更加危险。
不过作为熟地，也同样有默认的一些规矩，起码绝大多数修士会根据灵气多寡选择目的地，否则筑基修士今天抢了练气修士，明日可能就被金丹修士灭杀。
并且影垣边上的熟地油水不大，多数又是精穷的散修，杀错了容易引仇，除非是遭遇【丹皮鳖】这样可以斩杀的单个蛮兽，或者百年难遇的天材地宝、上古洞府遗址，否则乱斗法是划不来，散修的命也是命。
像吴正、余升这样散修相对安全，起码他俩有“专注采摘灵植十数年还活有”做应证，吴正又再三强调只是带墨奈去了解影垣边缘，也就是鬼手北湖对岸一带，加上余升表现出的胆小怕事，让门人略略放心。
讲解许久，墨奈有些不耐了，甩出【墨木葫芦】踩了上去，意气风发地一指北方：“出发！”
众人在身后齐声道别，墨奈就当没听到，十分专注地摇着木桨，身后坐着吴正、余升，一艘乌蓬小船，载着三人，朝湖心划去。
三人换了三次，小船离影垣已经很近了，之前坐游龙帮的船远远看过一眼，现在离得近些，才觉密布的山峦很是巍峨，如道道屏障分割地界，云雾缭绕其间，显出神意。
他们即将落脚的岸边就是一片密林，粗壮的树干如同巨柱般直插云霄，虽与遂心宗岛上的巨树是同一品种，但彼此挨得如此近，还能长得高大如斯，就显得格外狂野、粗暴。
墨奈三人于密林边缘登岸，左右也都是树，一眼看不到头，都有数十丈之巨，令人顿觉渺小。
正值秋天，密林由东至西，绵密的树叶正渐渐交换颜色层层递进，看过去像经历着无数秋天。
“壮哉乎？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吴正拍拍他的肩膀，“这里能纵横凡木，说明养不了灵花异草，反过来说，这些树也是在拼命的，但凡这里不小心长了株二阶灵植，说不定就是它们覆灭之时了。”
吴正一马当先的走进黑黢黢的密林，余升拿着一枚小锤押后，二人已到了无需言语就知配合的地步，墨奈也拿出【遁木盾】跟了上去。
墨奈在林中走的时间稍长，就能习惯这种昏暗，如吴正所言，这些巨树不仅霸占天空，根须也都半长出地面，被腐坏、潮湿的树叶掩盖，一不小心就被绊倒，能与巨树地上伴生的，不过是青苔、蜗牛和土中一些软趴趴的蠕虫。
地上盘根错节，行起来自然不快，三个修真之人半天只走了二十多里地，应是吴正刻意为之，树冠、树桠之间都可攀爬悠荡，墨奈也懒得问，反正回答都是安全为上。
天黑之后，不动用修士本领，走起来更加困难，吴正仍不提议上树，拄着掰断的树枝，一步深一步前的继续前行。
又走了个把时辰，墨奈已满脸是汗，还偷偷出了颗丹药回气，吴、余二人早走在他前头，看不见的地方只听得到踩碎枯叶的声响。
“墨道友，再加把劲，就到了。”
所谓到了，并非吴正之前提到的蛮荒营地，而是一小块空地，几根伐断多时的木桩上，吴正、余升正坐着休息。
“老吴，你不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吧，我自修真以来，还没在赶路上吃过这般没必要的苦哦。”墨奈双手撑在膝盖上，作出辛苦的喘息。
“这条路是鬼手湖一条直线过来的，自贵宗建立，散修也就不怎么走这边了，如果现在附近有修士出现，必是来找麻烦的，所以哪怕费时费力，墨道友也忍忍吧。”
余升的言下之意，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到了。
有了合理解释，墨奈才不计较这话里的机锋，打开一个【藏鲜玉匣】，现出十余条大白鱼说：“吃点？”
“嗬，我还在想呢，去贵宗做客居然不拿几条灵鱼招待，原来在这等着我们呢。”看不到吴正表情，也知他在笑着说话。
余升更是个贪吃的，立即用某种炼制过的布围子，将在周围树干上一缠，就成了个密不透光的小空间，接着从储物袋里掏出瓶瓶罐罐，每打开一个都闻一闻，不好的又放回储物袋，干得极是细致。
寻完了佐料，余升又在树桩上摆了三副碗筷、酒杯，微微颤颤扯出一张破损的【洁净符】，里外洗了一遍，最后拿出极大的酒壶，开了盖子先嗅一嗅，差点就把妙不可言写满五官。
那边吴正已拾了柴禾归来，极为熟练的打出【小火球】作引，在围子中央生了一小团篝火。
吴正见墨奈还直愣愣的，自嘲笑道：“散修人家，入了蛮荒也就是个功夫好点的猎户，嘿……前些年还有少年修士被凡人弓箭射死的惨剧，在这蛮荒密林，猎户活下来的机会还大些呢。”
墨奈回过神来，伤感道：“嗨，不至于，我只是想到早年间和我两个师弟在山里猎【虎皮猞猁】，也是这般模样。如今三师弟去了阖水盟，老四筑基未归……”
吹嘘了这一句，余升也客套少许，过来挑了六条肥大的【坷沫鲫】，拿树枝叉了就在火上烧烤，时不时撒点张扬芳甜的佐料，手一扇，余老散修又露出无与伦比的表情。
呲……呲……鱼油时不时滴入焰火，映红了三个低阶修士默然举杯的脸。
余升开口道：“灵鱼是好东西啊，早年间我们常去湖上捕捞，第一年上网的多，隔年就减半，所以鬼手湖上散修为【坷沫鲫】群斗，是两年一度的惨剧。”
墨奈叹道：“我总觉得不至于，些许口欲罢了，我等道心甚坚……”
“哈哈，确实不至于，看来墨道友还不知道，这【坷沫鲫】除了人爱吃，也是许多蛮兽的心头好。我们常在蛮荒打混的修士，身上要是揣个十几斤灵鱼，会放心许多。熟地这边遇见高阶蛮兽的几率很低，但也有成群的一二阶蛮兽瞎跑，届时把这灵鱼一丢，那群畜生一准会互咬，正是逃跑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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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张吾澜成了阖水盟外门弟子的缘故，余升态度飙升，把这灵鱼作用夸了又夸，就等墨奈松口说一句“每个月给大家备上十斤”的痛快话。
不过墨奈死活不肯接茬，余升只好闷声哼了哼，默默喝酒烤鱼。
“据说多年前，也有御兽修士拿灵鱼引蛮兽入瓮的，鸟兽、熊兽都爱此物……”吴正担心冷场，正接着余升的话说下去，忽然他神色一紧，将一个玉瓶横拿，对准西南向。
“道友留步，这边已有人了！”余升厉声喝道。
墨奈这才有点慌了，后悔休息的时候未将贾谷钰给她的阵盘布下，如今有人找上门来，三人卡在这，不妙哇。
来人方向听到余升呵斥，半天没说话，就这么僵持，墨奈想拿出阵盘布阵，被吴正摇手否决，如果有敌意，早偷袭动手了。
“余升？”问话的人声音很轻，显得不很肯定的样子。
“是哪位道友？可否报上名来。”余升不敢答应，只好平心静气多说几句，让对方仔细听辨自己声音。
“妈的，把老子吓疯了，我！皮亮！”说话的人底气足了起来，骂骂咧咧朝这边走来，墨奈这才逐渐听到脚步，不禁对吴正修为刮目相看。
吴正对墨奈解释完此人来历，皮亮慢悠悠行过来，掀了布围子之后，周遭扫了一眼，指着墨奈这张唯一的陌生面孔问：“这是你俩一起的？”
墨奈知道自己身份瞒不住人，索性拱手道：“在下墨奈，见过皮道友。”
“什么跟脚？”皮亮摆出没有听过的架势问道。
墨奈谦逊回应：“在下是鬼手湖遂心宗的。”
皮亮三角眼里的黑珠子不停的滚：“嘿，我知道你，既不是散修，刚才自报家门怎么不一起说了？”
“我这小门小户的，又才惹出祸端，能漏一次是一次，您说是不是？见您和吴、余两位道友是朋友，这才如实相告，路上我都备好八个假名字了。”
吴正已告知这皮亮是前方蛮荒营地里其中一个管事的，一身天赋灵根全点在贪财上，有些狡猾，但绝不是好杀之徒。对待这种修士，就不好当面扯什么三金丹、吕家甄家来虚张声势了，收起棱角谨小慎微些，可能还有些效果。
见墨奈示弱，皮亮反而不好抖狠，瞧见火堆上插着六条灵鱼，嘿嘿一笑，一把取走一半，还对余升说：“老余的手艺，是真没得说，我先帮你们尝尝。”
墨奈忙接话：“皮道友尽管吃，我这里还有几条的。”
皮亮点点头，欲言又止，索性咬下一块鱼肉，转身就走：“把火生大些，我去接几个人过来。”
皮亮一走，三人就围拢一起，商量如何应对，余升与吴正意见一致，既遇见了，又是同去蛮荒营地，眼下提出先走肯定不妥，只能夜里轮值提防。
吴正安慰墨奈，说这皮亮一帮散修并未做过太为出格的恶事，若想出手偷袭三人，应该隐去行踪才对。
墨奈心知吴、余只是为自己着想才费心解释一通，要平常遇见皮亮，怕是陪他一起去接人了。
墨奈三人撤去围子，扫出一大块净地，又捡了些枯柴，如迎接贵客般忙活一通，那边皮亮也带着人回来了。
一行八人，除了皮亮，还有个吴、余也都认识的马脸修士，修为怕比墨奈都差远了，其余五个都是凡人女子，排着队垂首立在火光边缘。
密林虫豸也不少，而且深秋的夜晚也十分寒冷了，吴正不知后面跟着几个凡人，连忙和余升继续清理地面，皮亮就挨个指挥女子到篝火哪个位置休息。
前面四名女子不太怕人，经过时眼波流转略带笑意，在引蟾仙坊三年，这眼神什么意思墨奈并不陌生。
常年在蛮荒打混的修士，脑子在厮杀、逃命、算计之间切换，精神要时刻紧绷，这般重压，当然需要排遣放松，那凡世的龟公老鸨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时常送一些凡人的风尘女子来做生意。
墨奈扫一眼吴正、余升，他二人只侧头看一眼女子就继续忙活，都见怪不怪，保不齐还光顾过。
列在后两位的穿着就朴素些，怯生生低头站着，手无处安放地相互攥着，大抵是良家人，不知道皮亮是从哪里搞来的。
等排在最后的女子走上前来，墨奈不禁看呆了，此女二十余岁，长得十分标致，脸蛋白皙光滑，五官精致，微微上扬的红唇，加上穿林过径累出汗珠子流淌，有说不出的魅惑。
皮亮是何等敏感的蛮荒散修，就墨奈这稍一发呆就被他发觉，拍着吴正说道：“老吴快看啊老吴，这就是修真门派掌门的模样哦。”
墨奈发呆，是因第一眼看到此女，就发现她与执中院使舒海有两分相似，又说不出像在哪里，故而想的时间长了些。
起码墨奈自己是这么想的，既被皮亮发现，他干脆运起【泥塑木雕】的天赋，让自己更呆滞，仿佛已被对方美色所迷。
那女子见有修士在火光下，如色胚一般盯着自己，吓得后退几步，被盘踞的树根绊倒，跌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墨掌门，你这模样，可是会把佳人吓跑的哦。”皮亮走过来扯了墨奈一把。
墨奈回过神来，假模假式地念了几句《黄庭经》，再向皮亮致歉：“皮道友见笑了，平生只此爱好，见谅见谅。”
皮亮见墨奈如此说，反而褪了几分疑心惧意，：“妈的，贪财好色，有什么错？不共动心罢了，凡人动得，修士动不得？”
“嘿，皮老哥你是不知道，我发呆还有个缘故，不知老哥你见过执中院的舒院使没有，和此女有几分像……”
墨奈压低声音，在皮亮耳边一顿好说，把皮亮说得眉开眼笑：“兄弟你胆子肥啊，什么人你都敢动心思哈。”
“这算什么，那日我在遣家驿，偷瞄了一眼露仙宗的……天人之姿我的天，那容貌……皮兄一定保密，传出去你我都是死路一条，而且是最惨的那种。”
两个低阶修士，一个贪财一个好色，等待余生烹饪食物时，在一旁窃窃私语好半天，最后颇有些惺惺相惜，至于真假就不知道了。
“唉，可惜鳖囊已送给吕家管事了，下一只，下一只兄弟我给你留着。”
“哈哈，没事，我先用【大根草】对付着，嘿嘿嘿嘿。”
见墨奈和皮亮好得如同血亲兄弟，余升没好气地对吴正说：“看见没，本性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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