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上坊,侬多情卿卿有意
定君仙坊,吕家卖符箓的铺头门口,台阶上的知客修士傲睨自若,台阶下的吕家爱婿彬彬有礼。
“代管家主真不在么?”
吕家知客问道:“有无事?”
墨奈想一想,确实没什么事,可吕乌语既出门寻金丹机缘,自己到大仙坊来拜访代管家主不是很正常的么?
“呃……无甚要事。”
“无事您来做什么?!”知客笑问,“再说了,家主真不在仙坊。”
这脸色、这似笑非笑,以前也不是没见到过,再者说了,刚才拿着礼盒装的【极乐紫参】去执中院送给给揭火,人家门子多客气。
“啊啊,家主既不在,我下次再来叨扰好了。”
乐呵呵的与这条狗道别,走入大路汇入人流时,墨奈才发现自己脸上依旧还挂着笑,似乎自己对这些的冷脸儿已经不太在意了,起码再没有背后诅咒人家,或是自己未来筑了基金了丹要如何如何人家。
“嘿!我这套朱笔夹批版本才是最好,全不知老人、樵山上人联袂作的批语,一共七十八篇……”街边灵茶馆的二楼,一个修士手里晃荡着一本厚书,口若悬河。
旁边那修士一笑:“哈哈,梦觉斋的掌柜和我说了,这《鬼修笔记》原稿的誊抄本就只有七十篇,多出来的八篇是道兄你自己写的吧,再说了,全不知不过练气大圆满,满打满算也就百来虽,还敢自称老人?”
墨奈听得心惊,肉身却继续逛荡,这店里看看心衣,那家瞧瞧缎裙,最终准备拐进书局时毅然直走,决定去找吴正。
灵鱼小店里门可罗雀,吴正在柜台里认真画着春宫图,吕家的二仙师、蓄须后的吕峰,在一旁握着小石杵轻轻辗着蛤蜊粉,勾着脖子看师父作画。
“吴师?”他轻呼。
“哎呀!掌门!”吴正丢开笔,人轻飘飘飞跃柜台时,方才像个筑基修士。
墨奈看在眼里,恨在心中:“老吴啊!唉……算了,你在画什么?”
那头二仙师朝墨奈扬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我师说马上入夏,当作一组《离川销夏图》呢,今天这幅说的是‘小姑惬暑,六月不知肉味’,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啊墨掌门,画儿,我早订下了……”
吴正气得胡子直抖:“什么跟什么……去去去,外面逛逛再回来。”
“是,吕师!”吕峰这二仙师倒也有趣,混不吝是确实的,但要佩服谁,那是服气得很。
这少爷刚走到门口,扭头问墨奈:“墨掌门,你找新家主时撞锁了吧。”
墨奈嘿笑。
吕峰气道:“哼,他什么玩意,等我叔公回来……得嘞,您别瞪眼,我出去给您二位仙师把风!”
吴正远走大仙坊已过去三年,每每想起,墨奈总心生愧疚,每每来大仙坊总有些不好意思见他。
吴正笑道:“掌门要老一副唏嘘模样,老吴我也只能躲回小院专心习作了。”
墨奈哈哈大笑:“那我开个书局,挣不到灵石,金银珠宝是少不了的!”
苦中作乐的寒暄一会儿,墨奈才说起正事:“有本叫《鬼修日志》的闲书老吴你听过吗?”
吴正微微一笑,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大摞书,码起来一人多高:“喏,市面上的版本我都收藏了,笔者古娄道人,大致是个假名。”
“这里头讲的是啥?”他饶有兴趣的翻翻书。
“书的明面儿是修士自述开疆离川的战事,写书人虽是修士,但七情六欲如凡人无异,没什么高来高去、大道通天的东西,可称得上凡修共赏,所以买的人多,故事也有趣,这修士从开疆第九年写起的,那时各路修士正齐聚定君山下,也就是咱们站立之处,定君大仙坊。”
“噢,难怪我看酒楼、茶馆里外里的,无论凡修,聊起此书全都眉飞色舞的,明面儿有趣,暗面呢?”
吴正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书有个名头,叫十之七八藏于冰山之下。冰山第一层呢,是讲几大宗门将联合执中院,开辟影垣,而且主攻方向就在西离川的集结营地,释出此书,是悄悄作个先导……你想啊,困在影垣深处的练气修士尚可苟活数十年,文中还提到的天材地宝共一百二十七种,其中四十五种闻所未闻,描述的灵兽蛮畜则有一百八十六类,有一半都极好斩杀,是修士谁不心动?”
“啊……那确实。”
“而另一种见解就有趣了,首次见诸于世的是《松轩斋眉批鬼修笔记》,点出文中用顺逆、映带、草蛇灰线等皴染手法,讲开疆之苦,书中诸多影垣之地均可与宗门对应,而出现的、死去的各类稀奇蛮兽、天材地宝则与修士对照……”
墨奈讶异:“太能胡扯了吧!”
吴正笑说:“谁说不是呢?这版本已然禁了,松轩斋自此也销声匿迹,不过要是掌门搞得到这版本,记得拓印一份于我哈。”
“你……算了,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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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辟XJ之苦,得益是谁、受难是谁,就不多提了,即便是松轩斋评注,也隐晦曲折得很,好几个给这眉批版再做批注的修士,也一同陨落了……最深的一层,在说鬼修。”
墨奈作惊讶状:“啊!鬼修?”
吴正点点头:“文中有好几处出现鬼修,怪异的是,只要一出现疑似鬼修之人,后头的笔记就被抽走了……而且掌门你看看这笔者名字,古娄道人,不就是骷髅无骨么,所以许多人相信,笔者写这书的时候,已然是鬼修了!”
“啊!”再就真有一股子寒意顺着尾巴骨直直升入后脑了,“不说鬼修开灵,绵绵无期么?”
原本以为这一手只是针对萨家,眼下看,对方所图甚大,这双管齐下的时机拿捏极好,要是萨喜能“活着”回来,萨阳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若是高手布局,怎么不把“萨喜中途暴毙”考虑进去呢?或如燕柒所言,这根本就是几件事?
吴正叹息:“唉,谁说不是,若转鬼修能如你我一般,这大道该朝哪边走才对?所以这类批注版还未付印,就被执中院连锅端了。”
吴正再说下去,就完全成了个狂热书迷,许多大逆不道的鬼话张嘴就来,墨奈只好连声打断,不再追问书的事情了。
“行了老吴,你毕竟是筑基修士,别太痴迷,谨防入了别人的局。”
说出这句,吴正眼神黯淡下来:“唉,若不是……掌门的意思,我知道了。”
筑基被练气修士提醒,墨奈更深愧疚,心想还是得给吴正找点事做,不然画春宫读闲书,未来要重启修行,估计光恢复心性就得好些年。
“老吴,你除了画春宫,还画别的不?”
吴正说道:“我家里几代匠师,专在瓷器上作画,我之本命恰好也落到玉瓶上,这三年除了画点春宫送人,也重拾画瓷,育人育己。”
墨奈见缝插针的问:“那你为何不想着自己制瓶?”
“炼器?”吴正笑了,“我的掌门噢,那可不是一回事啊!”
“管它几回事,我找个炼器师父来,你们好好聊聊,保不齐就有收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等下就去问问,”墨奈拍拍那叠书,“这样,你把这本书市面上最畅行的版本给我带回去研究研究。”
又聊了一会,墨奈起身要走,吴正问道:“掌门,你和夫人……”
墨奈朝他眨眨眼:“好着呢!放心!”
眼见吴老头儿年轻了两岁,唉,联姻这事,真是帮理不帮亲。
走回仙坊闹市,他哑然一笑,觉得自己真有些多虑,管它什么日志什么骷髅道人,只要自己捡的那沓树叶不是原稿就行。
“墨掌门,别来无恙?”
不回头也听得出来,这人是萨欢了。
“哎哟!”转身、阿谀笑脸、拱手致意,“萨前辈,选修擂台一别经年,前辈风采依旧……”
萨欢根本不接他这话茬,嗤笑一声说道:“墨掌门,你这套嘴脸也就糊弄下西离川的无知散修,何苦呢?我专程找你,是问问我弟弟的消息。”
哦?我这套唾面自干神功失效了么?听萨欢这口吻,竟有点与我平辈论交的架势,那大致就是灭封家之后的后遗症,再想纯装孙子就难了。
墨奈疑惑:“萨喜道友么?自他闹过我的婚宴,再没见过了,是出什么事了?我先说一句啊前辈,萨喜道友要有三长两短,可和我没关系的!外头传我喜欢狐假虎威,前辈您一定也听说了的,我喜宴当天,机会可是不少,我做什么了?不就是怕把梁子越结越深么?阡寻那虎丫头后来被露仙宗看中,屁颠屁颠的就走了,真是白眼狼,当初就不该多嘴,让萨喜道友好好惩治才对!”
墨奈伏低做小,萨欢只冷眼瞧着,细心观察有无破绽,“我弟去蛮荒,你也去蛮荒,为什么这么巧?”
他愣了下,苦笑道:“晚辈只能说,真是太巧了。”
萨欢道袍鼓胀,逼上前来:“我说萨喜出事,你为什么不问我弟生死?”
“萨道友若出了事,小修的嫌疑很大,那问与不问都是做贼心虚,可晚辈何苦去害他呢?小修与他又不是血海深仇,嫌命长?我与道侣同游时又未避人耳目,那时还在结庐城外偶遇揭火前辈破境,今天来大仙坊就为了送一份贺礼到执中院,全是证人……”
“行啦!”萨欢懒得听墨奈啰嗦,“你还是少拿话压人罢!命长命短,且看下去,我见墨掌门诚恳,就说个消息给你,如今你的姘头就在定君河的画舫受苦呢。”
“姘头?”墨奈真不懂了,“小修一向洁身自爱,哪里来的姘头?”
“松一香。”萨欢一脸揶揄。
“啊她?”墨奈赶忙辩解,“哈哈,那只是小修试探红尘,我与她清清白白……”
“知道,呆仙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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