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即兴,看一眼千错万错
这等天大好事墨奈当然欢喜，但哪怕是假惺惺的走一下【建宗入籍】的暗标手续，给许多灵石，还得放弃椅子山，他实在有些舍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邵家既亡，吴正就可以回宗继续修行的，当初少年老仆一事，耽搁了他十多年，哪怕露仙宗那一关再不好过，墨奈也打算把他弄回来。
那么椅子山上起码就有吴正、阡寻两个筑基，如果自己再破境，这小破地怎样也容纳不下了。
而且执中院丢了块真正的、且是二阶上品的灵地过来，一定是他给五蕴宗办事的好处，不可能不要，也不敢。
“啊……这么多事吗？我倒是都不知道，”舒漓皱了皱眉的样子犹像舒海，只是她蹙眉后即刻的莞尔一笑，那种烦心事瞬间烟消云散的自在，和舒海完全不同。
“她姐姐总爱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根源是不是她妹妹呢……”他心里好奇，眼前人虽无邪，他却还是觉得舒海更像修真界里被无形约束的修士，而非被好好呵护以至于什么都不懂的内门宝贝弟子。
舒漓收起契书：“你这小山小岛如何处置，我姐没提起，不像你呆得久了，会舍不得，你筑基后来院子里问问，我在的。”
“筑基？”墨奈心里一紧。
“嘻……”舒漓笑道，“对呀，你不筑基给你做什么？我无聊，所以提前来和你说，顺便到处逛逛。”
“啊，您想来玩，随时来就是，何苦……”墨奈脸马上苦了起来，本来筑基压力就大，如今还要压上个二阶上品的灵地，怕是难上加难。
“你不用太客气，我还有四五家要跑，顺路的事呢。”她一想起来还有事要做，人就站起来了，“今天没办法多逛，许多故事我姐姐说的，一定和你说得不一样，有时间我再来听你说，你比我姐姐说的要狡猾，猥琐么，我觉得还好哇。”
他道貌盎然说道：“呵呵，小修秉承始祖草真人遗志，应物变化、精神专一，断不会走猥琐之路的。”
“【灯霞宗】么，”她歪头思考的样子格外可爱，“嘻，先不和你说，我先走啦。”
墨奈唯唯诺诺应了，见她也是踩了一朵白云，未着道袜，脚踝白如瓷。
也就多看了几息，就听云上的人恨道：“色坯！”
他大惊，抬头去看，那人在云上笑：“我姐姐是这样的么？”
……
人一走，墨奈就浑身不自在，这等大消息他根本不敢释出给众人知道，这七嘴八舌的怎么讨论，去做那个驻扎二阶灵地的大梦，关乎四村百姓重新安居、未来营生的走向、炼制驻颜丹药之秘密等等等等，光规划起来就得好几个月，最终绝对只会汇聚成一个结论。
“筑基再说。”
这下墨奈真陷入了死结，这四个字可能比王寒客、揭炙铁的一指头还要狠，颇有不成功就成仁的结局。
有了绝顶压力，墨奈连修行都没了精神，一心扑在如何智取二阶灵地且保留鬼手岛的鬼点子上。
这样想了有半个月，四村百姓已经着了棉袄，准备新年以及开年的升仙大会，有关系的且偷偷请修士到家看孩子天赋，但更多的还是决定将这改变命运的时刻延后。
王凡的头胎即将降世，家里是最热闹忙碌的，他放下修行专心处理宗门庶务，对墨奈是狗腿，对底下人又有长者派头，建宗十六年的末尾，他家的风头早就盖过当年史禾老婆临盆时候。
墨奈不动如山，安守心中这不筑基无法挪动灵山的秘密，苦不堪言，直至甄志勇带着宝贝儿子来访。
三白眼修士是遂心宗常客中的常客，又是未来姻亲，哪怕被执中院吓到半年不敢来，现在坐在遂心宗大殿上，也是半个主人的模样，大大咧咧的。
“怎么说你这筑基，怎么一直不见动静？你行不行，可你不行也不行啊，宋旗有掌门样子，可才练气八层，老吴正筑基了吧，那胆子，我看难，还有谁，我想想啊……”甄志勇掰着手指头，“洪老头要没死，还能扛几年，你说你吧，今年多大了？啊，快五十岁了，啧啧……想我三十二岁时候已然是筑基修士了，唉！”
甄志勇也不知这几天吃了什么，没一句话爱听的，墨奈恶向胆边生，就幽幽说一句：“执中院把【瀑灵门】那块地给我了。”
甄志勇正开了茶盖在吹，听了这条消息当场呆滞，除了眼眶里的三白眼不停滴溜溜转动，什么动静没没有。
楞是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只见甄志勇甩了茶盅，直接过来抓了墨奈双手不停的摇，嘴里不分辈分的狂喊：“老墨！墨兄弟！我的亲兄弟！大哥！亲弟弟，爷爷诶，我叫您一声亲哥哥……把那块灵地让给我！”
墨奈知道甄志勇和瀑灵门的薛家有仇，且还是甄志勇父亲那一辈结下的，所以才刺激他一下，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不不不……”墨奈也有些吓到了，“不是这时候的事，而且成不成还不知道，甄前辈别这样。”
“你别哄我！”甄志勇手抓得极牢，“我知道舒院使来过你家，我亲眼看到的！错不了，既然是她出面，这事就是真的。”
墨奈还来不及和他解释，甄志勇发毛了：“墨奈！你就说我对你如何！咱俩亲兄弟一样，我就不给你一条条列出来了，你灭封家我帮忙没有，定君山顶、举水宫坊我就不提了，你道心不稳的时候我还帮你放过血……”
“不是，”墨奈抠抠头：“至于这么大反应么甄前辈？”
“再叫前辈我急了啊！”甄志勇也有些无奈，“那薛老头和我爹闹了一辈子，一百多年，斗嘴、斗修为、斗儿子、斗营生，我爹全落下风，死之前我爹跟我讲，这辈子最大心愿就是在薛家墓地里种几颗灵果树，如今有这机会，我不抓住，结什么丹修什么真？”
这些话，墨奈只能信一半，且看瀑灵门破落那日，甄志勇强势收取他家功法、法器一颗灵石不要的模样，里面就必有内情，而且两家都有种植灵果、灵植的营生，说不定就像拜无登那样，有不可说的一面。
可谁家没个隐秘呢？墨奈并不好奇，但甄志勇如此失态，他做兄弟的就不得不接住了：“好大哥占了瀑灵门，我遂心宗去哪里呢？”
“你去我家啊！”甄志勇做出你怎么听不懂人话的模样，“想什么呢！灵树灵植我教你种，收益你分我两成……不，一成半就行！我家地界多大，你这岛上如今上万人，再生养十几年，怕就剩穷山恶水之地了！”
“我换到那块灵地要花灵石的，虽说只是意思意思，估计几千枚三阶也跑不了……”
“我出！”甄志勇就势抓了个储物袋，撕开袋口，一副你要多少的模样。
“鬼手湖岛我还想留下！”
“我也认识人！我去跑！该哭哭，该跪跪！墨兄弟喜欢我家，我忍痛都要让出来，我相信执中院一定理解和支持！”
“我……必须筑基才拿得到那块地。”
“啊！”甄志勇说得正起劲，听到这话，一屁股坐回椅子，愣了愣，想了想，“那你要把掌门位置让给吴正，自己做太上长老，老吴这人一不争二不抢的，再说他也干不过你，日后你筑基了再传给你就是。”
甄志勇很清醒，一丝压力都没给到墨奈，当然也更伤他的自尊。
墨奈顺着他的话说：“这一招我也在想，可执中院指名道姓的，咱们这样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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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不成试试呗，总比干等着强，舒院使怎么挑这么个日子通知你啊，好事反倒成了枷锁……不过咱两家说定了，你努力争取那块地，我负责调换，事不宜迟，我先去探探风，再去老薛他家起个法阵看着，省的一些散修来来往往拉屎拉尿。”甄志勇家门夙愿在前，慌忙火急就想走。
“别急啊甄老哥！我这算什么个事？后头该如何筑基呢？你让我就这样子和舒院使谈置换也说不过去吧！要人家不答应怎么办？”
墨奈心知今日舒漓上门，才算用天赋运谶兽潮的应劫，细想想，即便当初知道代价是无法筑基，估计还是要那样做，没有性命，谈什么修行呢。
想到这里，他倒有些如释重负，喊住甄志勇当然想从这老筑基身上问出些经验，修真界无奇不有，总不可能破境契机被阻就一辈子无缘了吧。
甄志勇复又坐下，问清墨奈情况之后想了小半个时辰也没个结果：“你这情况少见，但并非没有，总之先放松，可能等你忘了，它也就来了。”
墨奈掏出一颗【筑基丹】：“就这样破境呢？也不是非得寻什么破机缘的吧！”
“嘿嘿，”三白眼一转，问他，“好，咱俩现在去你那小室，你马上吞，我给你护法。”
墨奈赶紧收起丹药：“我有病！这么吞怎么破境！”
甄志勇笑说：“对啊，筑基、成丹、结婴，修士每入一个大境界，天地异象、心神流转、气满自开等要素，也没什么先来后到之说，本就是直接可以吞服【筑基丹】来破境的，前提起码是你心要静，我让你去灵地筑基，你为什么不敢？因为你知道不行。”
“那怎么行呢？”这套说法墨奈也听过。
“修行水到渠成，坐哪张椅子都是站着的时候决定的，筑基这么大的事，哪怕枯坐静室，也是感觉到了，才吞丹运气不是？尤其你首次筑基，不得不慎。”甄志勇指了大殿里两排座椅，“最终是你觉得行就行，你家贾老太太看似强行筑基，可她觉得行，是她一生里最后的机缘，所以行，只是可惜，失败了。”
“坐哪张椅子是站着决定的？”墨奈来了点感觉，但不多，似有还无的，十分讨厌。
“许多话以前就和你聊起来过，哪句有用，哪句废话，时过境迁，皆有不同，我看你这样子，还是得多思考，少近女色！”甄志勇嘲讽两句，屁股怎样也坐不住，腾的飞出大殿，办他更换灵山的大事去了。
墨奈怔怔走出大殿，在山上到处逛了逛，并不刻意寻那与他修行相关的情绪，只是觉得无趣，再是走到湖边看了看水，也觉得无趣，确实有点甄志勇所说的，坐在哪里，是站着决定的感觉，只是此时用脑子想了各处，哪哪都不是筑基之处。
低头看水，倒影中那人双眼略浑，法令纹渐深，纵比凡人多几十年寿命，也在这修真界活了小半辈子，如若真是个凡种，孙子怕都可以抱上了。
他有点来气，心想自己【坟头草】这几个破天赋，除了助力自己成为离川十大小人候选人之外，几乎一无是处，好容易来个有用的，用完就使袢子，总说本命勾连，哪有自家本命害自己的道理？
“哼！”墨奈轻蔑一笑，随口说道，“我之筑基所在，不在我左手边。”
如言出法随，一股热血顿时涌到心尖上，周身还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围了自己起码绕了三两圈，再是苦涩与悲伤之意升起。
“这乌鸦嘴！”墨奈抽了自己两嘴巴，再看向自己左肩方向，知道那里既是自己筑基之处，也是生死攸关之所在。
既有了去处，墨奈即刻回宗，喊来门人，只吩咐了三件事。
第一，墨奈未归，宋旗暂代掌门，一年未归，去阖水盟请张吾澜来挑选掌门。
第二，清河门之【执中令旗】，交由燕柒保管，任何人不得夺取。
第三，遂心宗永不设客卿。
交代完这三件事，墨奈既不搜出贵重法器，也不讲什么遗书，任凭吕鋆洁、黄欣泪眼汪汪，也不过去安抚，坐上【墨木葫芦】慢悠悠的出了山门。
向东，也没那么东，但方向确实在东，墨奈大致知道那去处没他好果子吃，只是筑基在望，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路飞一路看，见到被兽潮冲击后的偏僻村落尸横遍野，他无感，也不打算停下收尸；也路过了第一次拜山露仙宗露宿的地方，只勾着脑袋看了一眼；飞过和吕鋆洁看星的河边，他也没落下飞葫芦查看……
这些地方，太安全了，他筑基之处，必在露仙宗，跑不了的。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知道自己可能在赴死，可就这么割舍掉，还不如死了算了——那冥冥之中就是能感知，如若不这么做，绝对在练气期活到死。
四十多天后，他入了露仙宗的领地境内，也再没什么好停下来的，甚至无须看风景，加快了速度朝露仙宗山门飞去。
“是那座湖吗？还是那有外海羊角铃的偏殿？还是和廉理会面的地方？”他心里猜着，忽看地上一堆乱石，其中一块特别平坦光滑，一种坐上去很舒服的感觉。
“那就坐上去看看。”他心中一动，从天上落下，一屁股坐在那硬石上，再才左右看看。
这地方距离露仙宗山门还有二十多里地，寥无人烟的荒处，眼前一堆乱石，杂草丛生，高矮不一的野树乱长，也没什么叶子。
“那就不是这里。”
刚有这个念头，就看见前头齐人高的荒草里闪出一个黑影，他警觉的抬头去看，来人未着鞋袜，就白足如霜的走来，这人之肌肤如最上等的瓷器，细腻光洁且温润，眉眼间像是藏着千言万语，而唇色淡雅，薄而紧闭，藏起这千言万语。
也只看了这一瞬，她也看了过来，二人对视，墨奈看到她眼中深深的忧伤和孤独，甚至有一丝脆弱。
也就对视了一眼，他周遭就起了风，灵气卷着枯草朝他席卷，一潭死水般的灵力池子沸腾了似的作潮来潮往状翻滚……
要筑基了，而且拦都拦不住那种。
墨奈忍不住的拿出【筑基丹】，盘膝一口吞下，并不敢运用灵力，只任由那淡蓝丹丸在体内慢慢化开。
露之恩道：“你就在这筑基？”
墨奈不敢说话，只点点头承认，一直到【筑基丹】起了反应，她都再没说话，拿眼去偷瞄，正好又和她眼神对上了。
她的眼神在问，也有点不可置信：“你看我一眼就要筑基？”
他眨眨眼，继续对视，然后看到这女魔头低下头，她在思考！原来【运谶纬】后感受到的生死之间应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筑基丹】已在体内走了一周天，此时墨奈已不理外物，决绝的尝试筑基。
露之恩甩甩衣袖，几道罡风过去，四四方方的石头围住了墨奈，再有几道几丈长的阔石飞起一架，一座简陋却宽敞的洞府就搭好，正将这本该死了的人框在里面。
她正要走，又从储物袋里抓出一块令牌，小姑娘家置气似的，用力投在墨奈身前地上，头也不回的飞走。
（大事件「计案」终）
（第一话「练气，不如凡人」终）
（第二话「筑基，道欲横流」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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