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大逃亡(有刀)
夺命的秋季天皇赏如期而至。
沉默的星期日,天气一如既往的是个晴天,草场的判定则是良场。
十二匹蓄势待发的赛马,在马夫的引导下走进赛场。
连胜的无声铃鹿,当之无愧的大明星,牠一入场周围便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为牠能保持连胜而祈祷,这次没有过于强大的对手,冠军本该被牠轻松收入囊中。
用一场拉开超大身距的比赛,来为观众献上最好的礼物吧。
无声铃鹿,阳光照在你的身上,今天你才是舞台中央的主人公啊。
我们期待你的胜利。
观众的眼睛也如火炬,那是凝为实质的期盼,随时准备见证冠军的诞生。
这本是个喜气洋洋的日子。
墓志铭走在东京竞马场的场地上,回首望去,记忆里印象深刻的马儿们正鲜活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未来香港瓶的冠军马黄金旅程,也是外星怪马黄金船和金色暴君黄金巨匠的父亲,此时正是无名之辈。
七月的宝冢纪念,以第二名的成绩顺利完赛,接着十月参加了京都大赏典,获得殿军。
这次是牠连斗比赛,所获得的人气支持正好是上一场比赛的名次。
而历史上的冠军,继承了托尼宾之血的越位陷阱,在三度屈腱炎之后,于七岁年的夏天开始爆发。
接连赢下七夕赏和新泻纪念,以斗志高昂的势头向G1的宝座发起挑战。
并最终维持自己的节奏,顶住了直线上的压力,拿下了自己唯一的一个G1冠军。
命运终究没有亏待这样一匹意志坚韧的赛马。
再然后呢?是迟迟未能回应大众期待的目白光明。
牠出生在强敌环伺的时代,死守代表目白家荣光的春之盾。
那是目白光明的第一个G1冠军,也是最后一个。
踌躇满志的赛马啊,牠奔向远方,逝去的荣誉难以追忆。
回忆着回忆着,马夫拽动缰绳的动作将墓志铭的思绪重新拉回。
嚼了两口衔铁,墓志铭安静地走进闸门。
也不能说是安静,这根紧绷的弦,颤颤巍巍的,只要一点点动作就会断开。
墓志铭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牠没有停顿,径直进入了闸门。
很快,赛马们陆续入闸。
在信号枪开枪之前,墓志铭其实有想过,到底要不要临时变更其他的跑法。
如果条件和暴徒当时一样,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纠结了许久,闸门打开的时候,墓志铭还是按照记忆里的比赛去做了。
墓志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是牠不这样去做的话,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冲出闸门,身披一号号码布的无声铃鹿率先跑至前方领放,并与后方马群迅速拉开距离。
解说员的声音此刻平稳解说着场上情况。
出于平衡,解说员往往不会一直把目光集中在同一匹赛马。
当说完无声铃鹿领先后,解说员紧接着介绍了后面跟进的赛马。
而奔跑在最前方的墓志铭无暇顾及这些,解说员的解说内容和牠并无太多关联。
当墓志铭开始跑动的时候,牠明显感觉这具身体变得兴奋起来,好像只有跑步,才能唤醒沉睡躯壳的活力。
无声铃鹿就这样持续拉开了距离,像一颗划破天际的流星,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直到墓志铭本能性的开始恐惧。
死亡倒计时临近了。
不行,必须得降速才行,否则还是会断腿的。
就算灵感告诉墓志铭,迎接这次的结局会是醒来的关键,但牠还是不太愿意这样去做。
首先是生理性的剧痛,其次就是情感上的挣扎。
墓志铭有时也会想,要是那一天无声铃鹿没有跑的这么快的话,会不会结局就会有所改变。
如果提前降一点步速,过弯的时候再小心一点,应该可以勉强做到不磕碰受伤。墓志铭估算着距离。
尽管会缩减差距,甚至还会陷入劣势,但安全性会强很多。
而且后面距离不差太多,墓志铭就有把握自己可以调整好状态后,再追上去和前面的马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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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这么做好,为了我自己。牠有了减缓速度的想法。
但在这时候,墓志铭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嘶鸣声。
为什么要说熟悉呢?那大抵是因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无声铃鹿本马的声音吧。
代替无声铃鹿的时候,墓志铭有时发出叫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就是这个样子。
墓志铭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去听声音所表达的意思。
说要难懂么?不算什么难懂的。
那句简短的嘶鸣声所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冲过去,竭尽全力的冲过去!
可这恰恰是墓志铭一直以来都在纠结的问题。墓志铭不想这么拼命。
对牠来说,大逃只是一种跑法,选或者不选都不会影响成绩太多。
而大逃又实在太伤身体了,于是墓志铭本能性地拒绝这样玩命的跑法。
就算是跟海天一色竞争的时候,墓志铭都有意在节省自己的体能,不去跟对手争那个领头的逃马位置。
如今接替了无声铃鹿,牠也还是想要尽量省点脚程。
墓志铭到底不是无声铃鹿,做不到如此拼命的向前逃。
无声铃鹿却必须要如此拼命地逃亡,以这样一种极致的奔跑方式,来燃烧自己的生命。
「不想落在后面,前方的景色永远都属于我!」
那种发自本心的渴望,连带马匹自身都焦急情绪,一并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墓志铭。
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当作割开琴弦的刀。本场策骑无声铃鹿的武丰骑手感受到了异样。
他低下头,栗毛的赛马正低垂着脑袋,步伐骤然收缩。
十几步过后,无声铃鹿于后面赶上的赛马擦身而过,牠驮着武丰走到了相对更安全的外侧。
无声铃鹿抬起了一条前腿,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赛马之间的追逐战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主角不再是牠。
当其他马陆续冲过终点线,救护车也开进了草场。
武丰早早从无声铃鹿的背上下来了,他一只手牵住马的缰绳,控制马匹不让无声铃鹿继续往前行走。
同时救助人员赶到,将无声铃鹿围了起来,并试图带牠离开现场。
忍受腿脚的剧痛,墓志铭左转着绕了几圈,躲过救助人员伸来的手。
好痛……
哪怕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也还是好痛。
这时候就算是流泪,也是被允许的吧。
在疼痛的刺激下,墓志铭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无声铃鹿可能并不是希望自己能够代替牠平安完赛。
而是“就算受了致命的,再也无法奔跑的伤势,也请带着我的那份执念,替我走过终点线吧。”
这该叫我如何是好?忍着伤走过去,真的很痛苦啊。
救助人员抓住了墓志铭的缰绳,墓志铭看的很清楚,不少人的眼里含着泪水。
“没事了,没事了……跟我们走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个人声音里带着颤音,手臂搭在墓志铭的肩甲上。
武丰也别过了头,似乎不忍再听这场残酷的对话。
墓志铭站了一会儿,稍微适应了身体的疼痛,然后突然叼住了武丰的衣服。
武丰就回过头,看见无声铃鹿用一种很平静的表情在看他,接着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嘶鸣。
刹那间,年轻的骑手泪流满面。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懂了!
武丰这时候几乎是要说不出完整的话了,他连忙推开周围的人,目光直直看着面前弯腿的赛马。
理智告诉武丰,把无声铃鹿带上马车检查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潜藏心底的直觉劝告他,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就没有下一次了。
这会成为他永远的遗憾。
时间不给人太多的机会,武丰很快下定了决心。
他拦着其他人,和打算牵马上车的工作人员说上了话,对方愣了愣,但还是同意了骑手的提议。
就这样,迎着众人不解乃至愤怒的目光,下马的骑手牵起了受伤的赛马,一人一马前后走过了比赛的终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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