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小嫂子
十月初，王世充大军抵达洛口西岸，屯兵驻扎，两军即将一决雌雄。
天晴时，站在洛口城头极目远眺对岸，河滩、丘坡、山林之中，密密麻麻全是军帐。
敌军埋锅造饭时，炊烟袅袅，烟气缭绕，似大火烧山，一眼望不到头。
隋军营地战旗飘荡，气势如虹，只是对垒两岸，依旧给予洛口守军不小震撼。
李绍恭不禁对王世充高看几分，对方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若换做之前，搞不好洛口守军的士气真会崩溃。
瓦岗军八月被困山坳，围猎屠杀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大军再次陈兵，能有多少人承受的住这种压力？
这几日，李绍恭废寝忘食，衣不解带，坐镇军营未曾回家，几日没见那个狗男人，观音婢本以为会舒坦几日，却不想非但没舒坦，反而更加忐忑。
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不是滋味，第一日，还能躺在他经常躺的椅子上，心无旁骛的安详看书。
第二日，看书的情绪兴致逐渐走低。
第三日，往昔让她废寝忘食的好书，变得如同鸡肋。
......
这日，百姓外出放羊，意外抓到一窝兔子，他感谢将军为其建造遮风挡雨的家，故而将一只送到将军府。
观音婢像女主人一般，百姓生活疾苦，不愿无功受禄，对方好不容易猎到食物充饥，怎能不劳而获？
百姓见观音婢不肯接受，遂将兔子丢下便匆匆跑走，少女无奈，只能将其带回府邸。
心中咒骂：那个狗东西虽然嘴巴恶毒，也不懂怜香惜玉，但在洛口百姓心中的地位，却是威望颇高。
来到将军府十数日，每天都有百姓前来投喂，想拒绝都不能，他们带着一脸虔诚，动不动就长跪不起，每次让她无可奈何。
真不知那个死男人有什么魅力，让洛口百姓死心塌地，数万兵卒唯命是从。
转念一想，把这只兔子炖给死男人吃，多放点盐，或是下点泻药，最好毒死那个狗东西，岂不快哉？
想到对方脸上的精彩表情，兴致瞬间高昂，观音婢没忍住嘴巴上翘。
数日不见，她并没有侥幸之感，反而总觉得生活欠缺了点什么，炖好兔肉，怀着忐忑狂跳的心，在亲兵的陪同下，蹦蹦跳跳出了府门。
观音婢并没发觉，当她决心为狗男人做美食后，情绪就彻底反转，身心愉悦，翘足而待。
帅帐内，文官将领围在沙盘前，相互讨论，彼此应正，长孙辅机亦参与其中，不知何时起，他已彻底融入这个团队，团结一心，不分彼此，一致对外。
十数日前还想着离开的他，好像已是上个世纪的陈年往事，如今的长孙辅机只想洛口能安然度过此次危机。
李绍恭独自一人立于地图前，神色凝重。
王世充似乎学到了他的精髓，派遣小股部队渡河袭扰，对方谙熟洛口布防，总能神出鬼没，不断试探，短短几日，已有百余名兵卒惨遭不测。
李绍恭微闭双目，快速思虑，进入洛口的可疑人物，都已安排人暗中监视，对方获得的情报，无一是真，如今出现的这股先遣部队，为何会谙熟布防？
难道...
军营之中，还有敌军细作？房彦藻及牛进道的人，不是被自己斩杀殆尽，便是遣退回了瓦岗，还有谁能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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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提着饭进入军营，这里她本进不来，只不过在一众将领一声声的‘小嫂子’下，她是将军内子的事，早已传遍军中，故而无人阻拦。
她端坐营帐之下，不施粉黛，却尽显高贵大气之感，让人无不心怀尊敬。
她怀里抱着食盒，时而望向李绍恭背影，时而看看围着沙盘研讨的众人，相处久了，这些兵痞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他们直爽、跳脱、嬉笑、打闹、仗义、洒脱，反而让她觉得有些‘可爱’，在一声声的‘小嫂子’中，渐渐迷失自我。
“报，斥候有最新消息传来。”
李绍恭骤然转身，正好对上那双痴痴的眼神，眸底闪过一抹惊艳，心中登时柔情蜜意，氤氲缱绻。
念头一闪而过，转而肃然问道：“什么消息？”
斥候回答：“张将军传回消息，渡河袭扰我军的敌军，应该是王世充从江都带来的本部精兵。”
快速来到沙盘前问：“敌人具体位置在哪儿？”
“消息传回之时，他们在洛口以东。”
李绍恭恍然大悟，对方的真实身份，应该是负责测绘的斥候兵，跟洛口守军交手，只是巧合而已，为了掩饰目的，只能将遭遇的洛口兵卒全歼。
王世充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两军对垒，还敢派遣斥候到敌军腹地测绘探查，心智不可谓不强大。
先前陷入先入为主的困局，以为对方渡河袭扰，为了扰乱军心，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
冒险派兵渡河，绘制洛口以东的地图，谋划之广，布局之深，绝对配得上他的身份。
王世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的不是一城一池，他所图谋的，乃是全歼洛口守军，重创瓦岗大军。
李绍恭把自己的观点阐述，众人犹如醍醐灌顶，为之惊骇，王世充多年剿匪，所向睥睨，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李绍恭当即下令：“苏定方，带着你的一千五百陷阵营雏兵，围绕洛口周边，尤其是洛口以东，适合伏击的地势周围...”
李绍恭将拳头落在沙盘：“我要他们有来无回。”
“得令！”
练兵整整一月，看着刘黑闼建功立业，收获颇丰，苏定方早已按耐不住，今日终于有机会表现，顿时喜出望外。
洛口共有四千余匹战马，大雪龙骑占用一千五百骑，刘黑闼率领的八千兵卒带走五百，给苏定方留下一千五百匹，剩余的战马分发其他部队。
苏定方刚刚组建陷阵营，配额一千，此战之后，必然损失惨重，所以多配给五百人，貔貅之军都要经过血腥的战斗洗礼，才会成长为一支骁勇之师。
解决了燃眉之急，李绍恭才顾得上观音婢：“你怎么来了？”
“今日百姓送了一只野兔，我便炖了拿过来给兄弟们分享。”
苏定方本已离去，听到少女的话立即小跑回来，从对方手中接过食盒，探手进去，取了一块最大的兔肉塞进嘴里，模糊不清道了声谢，而后扬长而去。
听到对方嘴里喊的小嫂子，少女羞怯不已，不敢再待，放下食盒，跟众人点头打过招呼，转身狼狈逃离。
离开军营，观音婢深深呼吸，数日不见，狗男人似乎瘦了一圈，明明讨厌对方，还是忍不住为其担忧、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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