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良人
陷阵营的实力如何，李绍恭再清楚不过，这个时代的部队，最贵不过战马重甲。
战马的养护成本居高不下，因为除了草料还需用杂粮喂养，军中的地位和伙食，比普通兵卒高了不止一档。
除却战马，重甲便是军中最昂贵的产品，一副重甲的成本，与养护一骑战马一般高昂。
李绍恭豢养的大雪龙骑军，就像吞噬钱粮的无底洞，为了保证兵卒最佳状态，吃饱只是最低要求，每日一顿肉食，雷打不动。
这也是李绍恭冒着风险，也要西出抢劫的缘故。
大雪龙骑、先登营、陷阵营的战力，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一枝独秀，鹤立鸡群的存在。
而今，数十人在千余兵卒的围攻下，还能有一战之力，这已不是彪悍所能形容。
他被深深震撼，对这批高手产生浓厚的兴趣：“没留活口？”
“有，俘虏了其中一部。”
苏定方虽对这批高手恨之入骨，却也知道对方的重要性，故而并未斩杀殆尽。
“押过来。”
俄顷，十数名身穿黑色箭衣的俘虏，被押入帅帐。
他箭目如电，一一扫过众人，很快便锁定一人，男子年纪三十岁左右，脸色肃然威严，平头正脸不似大奸大恶之徒，再看他太阳穴高高凸起，明显就是修炼内家功夫的高手。
下山前，他深居终南，每日练功，晨钟暮鼓，宿夜不怠，对修炼内家功夫一道，颇有了解。
师父偶尔回山，也跟他讲述过不少江湖轶事，故而第一时间便确认了对方的江湖身份。
李绍恭眸色如炬，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来自江湖？”
十数人为之一愣。
被李绍恭盯着的男子，眸底闪过一抹诧异，喉头蠕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冷哼，把头扭到一边。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帝荒淫无道，政策朝令夕改，百姓易子而食，豪杰共襄盛举，你们却甘做朝廷鹰犬，难道不怕遗臭万年？”
众人缄默无言。
李绍恭摈退左右，独留对方为首男子，所有人离开后，再次问道：“帐外百步之内无人，现在可以说了！”
“你不怕我杀了你？”
“想杀我的人很多，能杀我的人很少，你肯定不在其列。”
男子剑眉高扬，缓缓直立身躯，捆绑他的绳索倏然落地，切口齐整，像被利刃割断。
“你叫李绍恭？”
“正是！”
男子不禁多看两眼，最近，少年声名鹊起，名震九州，他所率的大雪龙骑更是屡次以少胜多，此刻见他脱困，并不惊慌，不由高看一眼。
“你倒是镇定，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吧？”
李绍恭眸色不挠：“你可以试试！”
“好！”
男子骤然出招，五指如刀，直逼少年面门咽喉。
自己此次带来三十多名高手，最终却被陷阵营斩杀近二十人，还将自己也擒来敌营，心底怒不可遏，出手毫不留情。
李绍恭抬手格挡，交锋一招，便知对方实力强悍，绝非泛泛之辈，心下不敢大意，手脚并用，防守的密不透风，攻击的雷霆万钧。
帅帐外，苏定方回首，只见绒布包裹而成的帅帐，忽而凸起，忽而凹陷，明显已短兵相接，缠斗在一起，内心隐隐担忧。
这批高手很是厉害，尤其是这名带头大哥，想入帐帮忙，却被李绍恭厉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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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两人气喘吁吁，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男子咬牙坚持，想从地上起身，尝试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李绍恭目光坚定，脚步稳健，一步步靠近男子。
男子并不想认输，直到少年近在眼前，这才不得不抬手：“好了，我认输！但并不代表你能予索予求。”
“你武功高强，面貌也不像怙恶不悛之徒，却要效命王世充，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想知道什么？”
“你们是谁，来自哪里？”
男子深深叹息：“你猜的没错，我们的确源自于江湖，来自一个叫不良人的组织。”
李绍恭脸色稍显惊愕。
唐朝时期，不良人只是一个断案机构，时常延揽市井小民或戴罪之身的恶人，为朝廷效劳，他们身无官爵，地位低下，甚至不如普通小吏。
与明朝时期的锦衣卫所行之时相仿，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男子既然来自江湖，为何会自称不良人？难道这才是不良人的出处？
见少年发蒙，男子继续解释：“不良人最早诞生于先秦时期，前身是楚墨一脉；
不良人虽是江湖机构，却秉承了墨家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责任，你不知道，当属正常。”
“所以，不良人自诩正义化身，甘做朝廷鹰犬？”
男子眸色一凛，锋芒闪烁：“何来朝廷鹰犬？你们谋反作乱，为祸一方，致使生灵涂炭，难道就是正义？”
李绍恭心中窃喜，既然你想掰扯这个，那我就不困了，论站在道德制高点拨弄人心，降服对手，他便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祖宗。
他熟读历史，对先秦时期的百家文化均有涉猎，墨家由墨翟创建，其宗旨为‘兼爱非攻’等十大核心，李绍恭倒背如流。
墨家在墨子之后，一分为三，分别是秦墨、齐墨以及楚墨。
秦墨主机关术，齐墨主辩论，楚墨主行侠仗义，不良人既然继承自楚墨，其核心必然以兼爱非攻为主，了解敌人痛点，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帅帐内久久不再动静，苏定方越来越担忧，再次回首，瞳孔不由一缩，箭衣男子长刀架在少年脖颈，从帅帐内缓缓走出。
“都别过来，立即释放我的伙伴，要不然，老子宰了他！”
兵卒长刀霍霍，哗啦啦的围了过来。
苏定方立即举起双手：“大家切勿乱动。”
他非常镇定，立即让人将其他箭衣男子拎来，目送他们挟持李绍恭离开军营，扬长而去。
目送箭衣男子乘船渡河，李绍恭内心窃喜，隋炀帝虽是昏庸无道的皇帝，眼光却是很准。
王世充从小小的江都宫监，被一路提拔到大将军的高度，其能力可圈可点，他能想到利用江湖势力壮大己身，其跳脱的思维，的确甩开这个时代许多人。
少年偷袭劫掠郏县、伊阳的事，王世充能现学现用，他亦是从对方身上，打开了新的思路。
苏定方带兵一路追赶，见李绍恭安然无恙，这才把提心吊胆的心，放回肚子。
回到军营，谁都没提刚才的事，李绍恭闭上双眼复盘模拟，判断王世充下一步将会如何落子。
“报！”
传令兵纵马闯入军营，匆匆来到帅帐。
“启禀将军，西岸有最新情报传回。”
“念！”
“昨日开始，大批辎重队伍离开洛阳，向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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