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洛河之怒

凝神谛听，隆隆之声不绝于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心头登时惊恐万状。

双腿不由自主发颤，使劲摆手，一迭连声的催促道：“快快摆渡，迅速渡河。”

洛河水面暗冰浮动，船夫划船的同时，还要随时注意水下大块浮冰，故而速度始终提不起来。

远处巨响越来越近，王世充再也顾不上其他，陡然拔出佩剑唰唰唰几剑，将随行亲兵尽数杀死，随之将其丢入河里，带血长剑直指船夫。

“快些摆渡，不然老子一剑宰了你。”

船夫面色惨白，不敢多言，挥动船桨拼命摇摆。

李绍恭率军追击到岸边，无数拥挤在滩头来不及渡河的隋兵，全被圈禁一处。

李绍恭手持长枪，居高临下，爆喝一声：“降者不杀！”

仰头间少年将军如山岳一般的身躯，威势赫赫，围困的敌人张弓搭箭，磨刀霍霍，溃兵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纷纷丢弃武器，举手投降。

朱伍登、苏定方、李敖柴荣率三支大军，亦是将隋军逼至河岸，分割包围，几支军队指挥大军收拢武器，接收降卒。

侥幸逃过一劫的隋军好不容易逃到洛河岸边，场面混乱不堪，兵不顾将，将不管兵，争先恐后爬上小船，想要逃离这血腥炼狱之地。

尚未登船的兵卒涉水而去，不顾河水冰冷刺骨，一把将伙伴拉入水中，随之跳上小舟。

岸边溃军东张西望，希望还能找到一艘尚未出摆渡的小船，他们惊慌失措，慌张回顾北方，生怕瓦岗军突然神兵天降。

望着岸边同胞急的像热锅之蚁，船上的隋军暗自庆幸，还好刚才丢盔弃甲，轻装溃逃速度够快，若不然，被困东岸的就是自己。

轰隆隆的声音近在眼前，兵卒抬头，登时吓的魂飞魄散，一丈多高的巨物排山倒海，奔泻而来。

不等船夫、溃兵作出反应，巨大的物体没过小舟，人船不分，尽数被无情吞噬。

岸边靠近河滩的兵卒，被自上而下的庞然巨物席卷而去，距离稍远的兵卒掉头就跑，刚才还让他们趋之若鹜的河岸，此刻变成摄魂夺魄的怪物。

王世充所乘小舟行驶最快，将其他船舟远远甩在身后，轰隆声音由远及近，他目光惊悚，紧盯远处洛河拐角之处，嘴里不停催促船夫加速。

船夫常年生活水里，哪不知隆隆之声代表了什么，就算王世充不催促，他也不会惜力，两条手臂快速旋转船桨。

王世充眸光陡然一颤，上游拐弯处突然出现巨物，排山倒海的巨浪奔泻而下，浑浊的浪头上，似乎还有破烂的船舟与隋兵被裹挟翻滚。

浪头隋兵如无根浮萍，一闪而逝，倏忽之间再被卷入水底，消失不见。

西岸近在咫尺，王世充心中默念：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望上游，心底再次呢喃：慢一点，再慢一点！！！

洛河中央的小船上，看着汹涌而来的巨浪，溃兵情绪早已崩溃，绝望透顶，有人痛苦哀嚎，有人愤怒嘶吼。

摆渡小舟的船夫心脏狂跳，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巨浪即将扑面之际，一个跳跃潜入水中。

船上兵卒多不习水性，危机来临之际，不少人紧盯船夫，对方跳水的同时，不少人跟着船夫下水。

船夫潜入水底，判断浪头已过，于是迅即上浮，大口喘气，忍着冰冷刺骨的河水，动手浮游西岸。

脚腕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其死死拖住不再松开，心下大惊失色，另外一脚使劲蹬踹，双手使命往前游，生怕被河神纠缠。

玉蟾之下，他的脸色煞白，身体打颤，面色浮肿的死尸流经面前，其中一人突然睁眼，迅即抓住他的手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扒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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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猝不及防，身躯被拖入水中，猛然灌了几口污水，再次浮出水面，身上又多了数名隋兵，他们像是索命饿鬼，周身全被手臂包裹。

不等船夫喘口气，再次被拖入河底。

洛河滩头尚未投降的兵卒听到巨响，霎时肝胆俱碎，脚下发力狂奔，嘴里拼命大喊：“我要投降！”

洪水速度快若闪电，天灾毫不留情，不等兵卒跑出几步，巨浪已将其卷起冲向下游。

浑浊的河水呛入口鼻，仅仅只是一个呼吸，他便像其他同伴一样，大脑失去思考能力，双手下意识的四处乱抓，想寻到一根救命稻草。

巨浪当头，王世充纵身一跃，快速脱离小舟冲上河滩，洪水并没因为他的身份而善待于他，直接将其卷入浪头。

洛口是座临水小城，因为周围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故而被誉为洛阳十大粮仓之一，文帝时期，这里人口稠密，繁花似锦。

这里春耕秋收，安居乐业，城中百姓多习水性，冬闲时，不少百姓会去洛河垂钓打鱼，以此补贴家用。

皎洁的月光下，今夜的洛河异常热闹。

东岸河滩上，无数百姓手持铁钩木杈，长镰渔网，借着月光正在忙忙碌碌，反复打捞什么。

细看，百姓身后堆叠了生死不知的兵卒，这些隋兵都是他们打捞而来。

一名农年汉子牙齿外露，乐的嘴巴都合不拢，儿子与婆娘把没死透的隋兵捆绑起来，将其抬上自家手推车。

将军说了，每打捞一个隋兵，活人奖励半贯钱，死人奖励五十文，他打捞的不是隋兵，而是一夜暴富的美梦。

左右还有许多百姓，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收获虽不如他这般颇丰，人人也都笑意盈盈，一脸满足。

再捞一网，坠力极沉，中年大汉哈哈大笑，搞不好再能收获几两碎银，此时洪峰已经过境，成果早已不似先前，还能有此收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定情一看，网内拢住两人，与河柴一起被他打捞上来，下身突然传来一道彻骨之寒，一只大手犹如铁钳，死死抓住他的脚环。

老汉似乎并不意外，随手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对方后脑，动作熟稔，一气呵成，毫无半分拖沓。

招呼远处婆娘和两个儿子过来，协助将其捆绑拖上小推车。

洛河拐弯汇入黄河，这段时间，洛口军民多在此地取沙，用来筑墙和囤积守城器械，故而挖了几个巨大深坑，时间一长，河水沁入深坑，形成数个巨大的漩涡。

月光下，这里往来百姓比肩接踵，有人探头伸手，有人弯腰拖拽，生死不知的隋军被源源不断的拖上岸边。

洛河冲来的隋军，大多都会经过漩涡迟滞几圈，百姓眼尖手快，一个不落，全被打捞上来。

有人把人拖上推车运回洛口，小车辘辘，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有人以家为单位，一家老小全出动，有人以伙为单位，数人组成一个团队，交头接耳相互探讨，总结打捞经验。

隋军被冲到这里，已是死者居多，喘气者较少，中年妇女干的热火朝天，拉上一个隋兵，也不指望对方活着，故而将其丢到一边，转身继续打捞。

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霎时把她吓了一跳，随之，脸上登时露出惊喜之色，一个活人能换半贯钱，足够一家生活一月有余。

一旁的百姓，纷纷露出羡慕之色。

洛河西岸，洪水浪头过后，有人突然冒出水面，喘着粗气，大口呼吸，手里抓着一根树藤，全身哆嗦，艰难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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