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抽象的父母
牛芳芳住的地方很偏。
迟澳的人生第一辆车行驶三米后就拿去修了,他是打车来的。
告别了青春的白月光,收到辆车作为升学礼,牛芳芳让他成为了男人。
今天,对于迟澳,是有革命性质的一天。
爽么?
苦辣酸甜一日品尽。
包爽的。
牛芳芳走时的那句话让他难受了一下午,难以释怀。
或许不止女人有第一次情结,男人也有。
也或许迟澳本身就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总之,数个小时以来,他脑中再无一丝乐柠的影子。
全被牛芳芳占满。
除了宾馆里那些旖旎之外,更多的是…
她好像也不丑,也有乖乖的、惹人怜惜的样子。
‘我的青春我买单…’
‘别怕,我去处理…’
‘迟澳,我也喜欢了你很多年…’
‘你凶我,你不尊重我…’
迟澳忏悔欲压过了一切,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牛芳芳,甚至莫名生出了感情。
他给牛芳芳打电话,对方不接。
…
在家哭了一晚上的牛芳芳也摘下了发套。
此时清汤寡面,分外清纯。
可迟澳看着那双肿得核桃似的眼圈,只感受到无比心疼。
“我错了,对不起。
“我不该凶你,不该不送你回家。
“我想了很长时间,我问爸妈了,爸妈不同意…
“但我坚定、坚持的想跟你在一起。
“你在冰城上学不是么?我保证,保证每半个月都去找你一次。
“牛芳芳,我不做孬种,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牛芳芳赤脚穿着拖鞋,脚丫很小,拖鞋很大。
睡衣松垮,盖过小腿肚子,本是纯蓝的,洗掉了色,有些发白。
她抽噎着说:“这里是爷爷家,爸妈在广东卖衣服,爷爷去世后,平时没人管我了。”
迟澳不知道她说这些干嘛,但也不插嘴,只静静听着。
“你爸妈看不上我是对的,我没什么教养,家里也不像你家那么有钱。
“但我不是坏女孩,你不能瞧不起我。
“迟澳,如果你说的这些你都能做到,我答应。”
“真的?”
进展有些顺利,在乐柠身上吃瘪三年的迟澳难以置信。
却忽略了牛芳芳本身敢作敢为的性格。
“真的。”
“我能做到,一定。”
瞧,这就是青春里莫名其妙、天雷勾地火的感情。
成了,牛芳芳反而有些踟蹰。
迟澳也没谈过朋友。
俩人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冷场半分钟后。
牛芳芳小声问:“你想上楼么?”
迟澳说太晚了,会不会不太好。
“傻啊你,我都说了家里就我自己。”
“那我想。”
“还想什么?”
迟澳挠头,脸上发热不敢说话。
牛芳芳扑哧一乐,夹他一眼说:“那先去买那个,不然不行。”
暖暖的夜里,少年少女的影子被路灯拉的老长。
悄悄话被微风送的很远。
“你疼么?我可疼了。”
“什么意思?”
“你怎么傻乎乎的?我是说…哎呀,我肿的可不止眼睛。”
“啊?你摔了还是撞哪儿了?哪肿了?”
“迟澳!”
……
……
出租车上,夏桉收到了乐柠的短信。
就四个字:夏桉,晚安。
可夏桉不知道的是,发出这条短信之前,乐柠已经编辑过十几个底板。
有“爸妈很喜欢你”,有“今晚不可以洗脸”,还有“会梦到我么”等等。
可每一个她都觉得不妥。
太冒进,太娇弱,太矫情…
小女孩似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爸妈在外面的谈话,她在洗漱时都听到了。
周庭说:“脸皮厚了不起?我跟你说,我打算等柠柠大二时就跟我妹说送她去俄罗斯进修,处不处对象我不管,但前途的事不能耽误。”
乐玉群说:“去俄罗斯?柠柠的分可以去川音,她去了么?想多了你。”
镜子里的乐柠在偷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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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她畅想的未来中,会有个男孩子骑自行车接她下班。
这就很好很好了。
回到房间,她拿出抽屉里的武侠小说。
夏桉的照片被当做书签,插在最后一页。
《白马啸西风》中的李文秀,是金庸笔下她最喜欢的女角色。
同样,乐柠也认为她的命运,该由她自己抉择。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欢。」
……
……
夏桉在家楼下徘徊了十分钟才敢上去。
这里的父母出国十六天。
原来的夏桉已经十六年没见过他们了。
重生以来,这是夏桉最忐忑的一次。
“子欲养亲不待”这种桥段,在他前生哪怕是电视或书里见到,也会草草掠过。
硬煽情,像没东西可说了似的。
可当真映在自己身上时,那种酸楚着实不可为外人道也。
2006年7月17日,00:29。
夏桉害怕父母已经睡了,悄默声地拧钥匙。
屋里黑咕隆咚。
果然,爸妈玩了这么一大圈,又生平首次坐这么久的飞机,一定累坏了。
很奇怪,家里有人没人,味道就是不同。
哪怕前些日子自己都在,唐琬也来住了几天。
和眼下的气场相比,也是不一样的。
他回过身,轻轻地带上门。
明天,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给他们一个惊喜!
好好和爸妈来个大大大大的拥…
——咚!
什么声音?!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谁的手机在响?
——AV8D摇起来…
什么玩意?!
夏桉猛回头。
绿的、红的、粉的、紫的…
闪耀的小灯球被头顶草帽,身穿花花绿绿夏威夷衬衫,戴着墨镜的老父亲托在手里。
而他身前,是同款妆造,只在腰间多了条稻草裙的母亲。
俩人摇头晃脑,生涩地扭着胯,缓缓走来。
夏桉受了大刺激,捂着心脏,靠着门渐渐滑落。
夏桉爸妈吓了一跳。
夏康宁关了音质粗糙的手机,关了灯球,开打客厅的灯。
嘀咕道:“就说别整这出,瞧,给儿子吓着了吧?”
魏晓芳摘下五元墨镜,瞪了丈夫一眼。
“谁让他这个点才回来,他要是在家,我就是想准备惊喜也没功夫啊。”
说着,扶起被吓够呛的大儿子。
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咋样?儿砸,你看妈这身打扮时尚不?”
……
……
抽象,太抽象。
洗了个热水澡,夏桉可算是把惊惧的心情抚平。
爸妈以前这样么?
记忆太久远,他快记不清了。
但老妈的确素来就是极开朗的人,老爸…
从刚刚扭捏的舞姿来看,显然是被老妈逼迫的。
骨子里的父亲姿态还在。
呼——
松了口气,夏桉晾头发的时候跟爸妈简单聊了两句。
大多时候是魏晓芳在说,夏康宁偶然被强迫附和。
夏桉只是笑嘻嘻的听,然后就被推着回屋睡觉了。
不是他不想说,是不大敢,怕被看出与从前大不同的端倪。
回屋后不知怎地,夏桉失眠了,大半夜开始画画。
他不知道的是,父母看子女,一眼穿。
枕头上,魏晓芳问丈夫:“儿子不一样了,你发现没?”
“高中毕业就意味着长大成人,长大了,总归不一样。”
“嘶,和你说也白说。我去看看儿子睡没睡。”
走到客厅,小屋的门缝里透出灯光。
魏晓芳踮着脚尖挪过去,耳贴房门听了听,见有窸窸窣窣的画画声后,噌地推开门。
大笑道:“让我康康,你在画谁?”
大屋里,夏康宁被她的大叫吓一哆嗦,幽怨地翻翻白眼。
小屋里,画笔掉在地上,夏桉再度按着心脏,也来了个大掉凳,惊恐且难以置信地看着麻麻。
画板上,那颗已经阴干的小柚子旁,多了颗黄色的小柠檬。
两个水果被盛放在一个素白瓷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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