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午夜伦巴(下)(6K3)
林佳佳似乎很喜欢陶晶莹的歌。
一首《姐姐妹妹站起来》播完,自动切到《女人心事》。
节点到了,但没人唱。
只有伴奏的声音配合着歌词滚动。
…
东区的咖啡座
幽暗的沙发里
摩登女子背着心事
喝了酒却又哭的像个孩子
…
林佳佳手拿麦克风,侧着身子仰头打量夏桉。
醉醺醺的小鹿眼满布水润和迷茫。
夏桉站在桌子前,看着林佳佳的眉毛。
看她嘴上涂歪的口红。
看她新烫的被头绳扎起的大波浪。
看她上身卫衣T恤,下身牛仔裤、高跟鞋,不伦不类的混搭。
两人就这么静静互看,看了足足半分钟。
“咦?小夏桉?嘻…嗝儿。”
林佳佳终于认出站在面前的是谁了,龇牙笑着说。
说半截,打了个酒嗝。
又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歪着脑瓜眨眨眼,见夏桉一身成熟打扮,尤其是脚上的皮鞋,突然心领神会般“喔~”了一声。
“你来找小姐!”
夏桉:“……”
“我有唐琬的电话唷…”
她吃吃笑着调侃一句,被夏桉翻白眼的表情逗的不行。
“放心啦,我不会说的,小夏桉长大了嘛,男人都这样。”
林佳佳招手让夏桉过去坐,又半醉半醒地撑着身子问他结束了吗?玩好了吗?
夏桉在震耳的伴奏声里指指手表,示意很晚了。
林佳佳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抓着他的胳膊拉他坐下。
“阿姨请你继续唱!听我给你唱!”
没给夏桉开口的机会,说完就唱了起来。
间歇还给夏桉倒酒。
唱半句,喘息时飞快说:“想吃什么自己点,我结账。”
然后又立即加速跟上歌词。
夏桉苦笑着拿了一个倒扣的新杯子,重新倒酒后,抿了一口。
利尿剂加水,寡淡。
空啤酒瓶在墙角叠摞八箱。
桌上乱糟糟的,东倒西歪一堆开封没咋喝的红酒。
林佳佳连唱了三首苦情歌才放下麦克。
拎着酒瓶咋咋呼呼要跟夏桉干杯。
夏桉喝完跟她说:“我送你回去。”
林佳佳不干。
为了证明自己没醉,她把音乐暂停,翘起二郎腿正襟危坐,捋捋头发,干咳一声后,说:“这样行了吧?我要继续玩。”
夏桉还要劝,就见林佳佳嘟起嘴,眼巴巴望过来。
他不知道老周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有很大矛盾的。
林佳佳是个老少女,别说三十,他记得她四十多岁也这德行。
想了想,夏桉倒了两杯蜂蜜柠檬水,自己喝,也给她一杯。
“玩行,缓缓,我刚才也没少喝。”
“好。”
林佳佳乖巧地捧着杯说。
在夏桉的询问下,又坑坑巴巴词不达意地说了今晚的局面。
临终关怀项目正式在中心医院和附二院立了项。
赵志敬、林佳佳的上司、还有几个项目参与人今晚一起大排宴宴,请医院和卫健委一干领导吃饭。
经费自出、维护自营的网站负责人——林佳佳,顺利成了项目核心三号人物。
自然也要出席。
夏桉啧啧称奇,指着她说:“你就这套打扮赴宴?”
在他的印象里,林佳佳的衣服一辈子就两种风格。
上班白大褂高跟鞋,制服纯欲。
下班运动服,装少女。
前世老周死后,她没要遗产,开了个小药房一干十数年,变成里面运动服、外面白大褂。
“这打扮怎么了?”
林佳佳“切”一声,撩了撩大波浪,意为做头发啦。
又蹭地把腿抬起来,将牛仔裤腿往上一拽。
一股幽香。
好家伙,夏桉的视线整个被反射着五颜六色氛围灯的黑丝挡住。
“瞧见没,今天那帮色老头儿总往桌子下瞟我来着。”
这是真醉了。
夏桉按下她的大长腿,顺着她说:“行,足,够重视了。”
林佳佳咯咯直乐,挑眉问他玩的好么?和谁来的?
然后不等夏桉回答,又自顾指指卫生间。
“知道么?我今天开了眼了,有个老头儿拉着小姐在里面半个小时没出来,啧啧啧。”
瞬间,夏桉再不想跟这屋坐着哪怕一秒钟。
恰时服务员敲门进来送热毛巾。
夏桉问林佳佳是不是确定不走,林佳佳坚定说好想玩一会儿。
说自己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KTV,想唱个够。
这是KTV?夏桉乐了。
从服务员口中得知这间房的账已结清后,便让其重新找个小包。
小包在下一层。
林佳佳已然走不稳路,打着晃哼着歌,任夏桉扶着下楼。
低消四千五。
夏桉刷了卡,问林佳佳:“确定还喝?”
守着点歌器从上到下一首不落全选的林佳佳头也不回地摆手,“喝喝喝。”
夏桉从钱包里点了二百现金给男服务员,“拿真酒。”
服务员犯了难,问夏桉红的白的洋的啤的?
夏桉问林佳佳。
林佳佳又摆手:“啤哒啤哒。”
夏桉看向服务员。
服务员松了口气,这个还真有,把钱揣进小马甲里说:“先生稍等。”
四千五,两个人不点公主少爷,还是啤酒。
服务员把吃喝摆满桌子的时候,林佳佳嘶吼半天了。
林佳佳喜欢看韩剧,自学了半吊子韩语,正在唱去年大火的《无尽的神话》。
麻油、馊油、哪油,各种油。
也不坐着了,站在屏幕前摆各种pose。
夏桉看得好笑。
昏暗且闪烁不定的灯光里,他生出一股错觉。
很难想象眼前故作欢脱、假装少女的林佳佳,会在原世的两年后,对他展示出…母性的光辉。
得。
醉笑陪君三万场!
夏桉挽起衬衫袖子,打算帮她分担成龙的部分。
结果人家根本用不着。
林佳佳“油”完,又降下调子唱:每一夜被心痛穿越…
唱完转过身,冲夏桉鞠躬致意,以示:表演完毕,掌声呢?
夏桉拿沙锤猛摇。
林佳佳大笑。
下一首夏桉会唱,伸手够麦克。
林佳佳跑过来夺走,护宝似的捧在胸口,不让夏桉唱。
还是苦情歌。
夏桉来了脾气,谁不是麦霸似的?
他点歌,置顶,切歌。
硬生生从林佳佳怀里掏出一个麦克。
——嘻唰唰我嘻唰唰…
当下正红!
林佳佳目瞪口呆,等他唱完已经笑抽在沙发上。
夏桉得意道:“唱点欢快的。”
心说这就是阳光彩虹小白马还没面世。
林佳佳开心地举瓶,一口干半瓶。
几次之后,夏桉让她倒杯里慢点喝。
林佳佳往杯子里加满冰,夏桉又说女人别喝太凉的。
林佳佳说:“没发现你这么磨叽,我一个月每天都喝凉的,以前你怎么不说?”
这倒是真的,夏桉好像的确没见过她喝热水,这习惯不像医生,像欧美人。
他没辙了。
林佳佳点SHE的《魔力》,这首歌很适合她的声线,很好听。
…
曾灰心以为我来错了世界
太多想法很另类找不到人了解
…
两人合唱《在雨中》,这是夏桉为数不多喜欢的国语合唱老歌。
林佳佳唱累了,安安静静靠在沙发上听夏桉唱。
她嘀咕:原来你唱歌也挺好听的。
夏桉没听见。
唱《奉献》时,林佳佳跟着哼。
唱最新的《童话》时,夏桉想到了唐琬。
唱完,林佳佳拍手说:“再唱一遍,我喜欢听这个。”
夏桉又唱了一遍,唱完发现林佳佳睡着了。
他将音乐暂停,走过去,发现林佳佳的睡姿和唐琬一样。
双手垫着脸颊,蜷缩在一个角落,安安静静。
夏桉看了看时间,两个半小时,又一箱半啤酒。
安静下来后,夏桉猛地感觉天旋地转,觉得自己需要醒醒酒才能抗得动林佳佳。
猛灌半壶蜂蜜水后,夏桉戳戳林佳佳,见她睡得沉,便随意点了一首嗨曲儿。
在DJ大声的伴奏里,唱自己后世喜欢听的歌。
边唱边扭边蹦跶,他想尽快发汗。
恍惚中,林佳佳眯起眼睛,被逆光里的傻小子逗得勾起嘴角,又沉沉睡去。
夏桉蹦跶不动了,见林佳佳没有醒的意思,去卫生间排第六次水。
尿一半,门噌地被拉开。
林佳佳捂嘴冲进来。
皱着眉头强行压制膀胱,夏桉帮大吐特吐的林佳佳捋后背。
但一蹲下,更难受了。
着实控制不住,夏桉跑出去看了看啤酒瓶口…除非尿特准。
又看了看冰桶…
素质不允许他那样做。
卫生间传来冲水声。
以为对方吐完了的夏桉跑回去,看到正坐在马桶上嘘嘘的林佳佳。
三层裤子堆叠小腿处。
两人大眼瞪小眼五秒。
夏桉转身要走,林佳佳捂嘴笑道:“实在憋不住,你在洗手池里尿吧。”
夏桉一拍脑门,才想起对面的空房间也有卫生间。
……
死活要将剩下半箱喝光的林佳佳拉着夏桉又唱了一个小时。
午夜十一点半。
两人摇摇晃晃,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玫瑰居”。
经理和一众服务员看得直竖大拇指——真厉害,拿这当量贩了。
夏桉在路边拦车,林佳佳拦他。
说这时绝对不能坐车,肯定吐。
脑子已经不转了的夏桉略略思索,说:“有道理。”
人行道上,两人摇摇晃晃一前一后哼着歌。
省城的娱乐场所差不多都在一个街区。
从玫瑰居出来不远就是夏桉当初和唐琬相遇的那间酒吧。
再往市内方向走,便走到了凌波桥上。
微风带着蒙蒙水汽扑面而来,林佳佳伏着栏杆望着远处河面的点点渔火,嘴里嘀咕着什么。
夏桉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一回头,吓一蹦哒。
林佳佳张开手,任风吹面,喊着:“好舒服呀,像飞起来了。”
大醉,大风,闭着眼天旋地转、翻江倒海,可不像飞起来?
夏桉踉跄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说:“飞一会儿就得了,别想着游泳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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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佳佳大笑。
夏桉发现这么吹吹风的确挺舒服,便也靠着栏杆看星空打旋。
林佳佳说:“如果现在是黄昏就好了。”
正好过去一辆渣土车,夏桉没听清,问:“什么?”
“我说现在是黄昏就好了,有风,夕阳里的麦子都熟了,爸爸妈妈戴着草帽在路边等我放学,奶奶家的院子里有蒸饭的烟火,好多鸟从河面上飞进芦苇荡…”
夏桉听着,没说话。
林佳佳的父母是五年前被山洪带走的。
林佳佳说:“老周不要我了,奶奶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夏桉侧过身,看着趴在铁栏杆上的林佳佳的侧脸,想说点什么。
林佳佳微笑望着河面,扭过头,两人对视上。
林佳佳问夏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没有了家人,会是什么感觉?”
想?
夏桉觉得这个字眼不准确。
应该是回忆才对。
他真诚地对林佳佳说:“咱俩差不多年纪,大家都努力活一活,估计前后脚死吧?不会没家人。”
林佳佳嘻嘻一乐,好久没再说话。
只允许在夜里上路的大挂车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飞沙走尘。
林佳佳转过身,和夏桉一个姿势靠着说:“小夏桉,你这么有本事,以后带着我挣钱吧?
“老周要给我钱,我没要。
“但我还是想以后把他那片桃林买下来。
“再给奶奶的院子里钟满玫瑰,大红色的玫瑰。”
夏桉看着漆黑的水面说:“好。”
林佳佳说:“我们跳舞吧?”
夏桉:“?”
林佳佳:“我有印象,你在包厢里跳来着。”
说着,林佳佳走到人行道正中,脱下高跟鞋。
踮着脚尖,一手拎着鞋子,一手伸出。
“念大专的时候,我也参加过舞会的。
“小夏桉,阿姨我也年轻过的。”
夏桉龇牙一笑。
对着手心呸一下,搓搓鬓边发。
八月四日,零点整。
凌波桥面似响起了旧上海的老唱片。
三十六岁的夏桉牵起三十岁的林佳佳。
他扶腰,她搭肩。
无声跳了一支古早的伦巴。
没几步,那双纤秀的脚丫下,丝袜破了两个洞。
林佳佳说:“等我有了钱,要带奶奶去旅游,去好多地方。等奶奶走不动了,我就回乡下替她看护桃林,想想都自由,不是么?”
夏桉点头称是。
可当我们谈起自由的时候,嘴里又捆着那么多枷锁,总是“等我…之后”。
一舞罢,双双大笑。
剩下的路,两人都不记得怎么走的了。
总之,隔上百十米,总会有一位扶树大吐。
清早,林佳佳在自己床上醒来时,直感全身似散了架子。
丝袜处处崩裂,手腕有勒痕,脖颈有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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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夏桉是抱着马桶醒来的,直感头痛欲裂。
这个马桶很陌生。
这个卫生间很陌生。
走出去,整间屋子都很陌生。
只有电视柜上摆放的一张合照里的人,他很熟。
是笑颜如花的林佳佳,和她奶奶。
喝断片的夏桉揉着太阳穴打量一圈,发现这是个简单的一室一厅,装修温馨。
林佳佳还有个家??
全屋没有一件男士用品,说明这里不是林阿姨金屋藏男的密室。
夏桉自顾倒了杯水喝。
仰头时发现握杯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满是血迹!
怔了半晌,夏桉走回卫生间洗手。
在镜子里看到头顶的晾衣绳上挂着三条小口罩。
都是纯棉质地,卡通的。
童贞,不性感。
纸篓里有条黑色丝袜。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洗完手的夏桉,发现双手并无伤口。
林佳佳受伤了?
夏桉心头突突,生出不祥的预感。
卧室很小,不算精致,依旧温馨风格。
床头趴着一只《怪物史瑞克》里的贫嘴驴玩偶。
被子没叠,邋里邋遢的林佳佳。
夏桉在床边坐了坐,手掌按到一处湿痕。
抽出手,指肚上沾染着浅浅红色。
床单那处,落梅点点,触目惊心。
夏桉蹭地站起来,深蹙眉头。
‘这…怎么可能?!’
想起先前手指上的痕迹后,夏桉咬牙骂了自己一句:牲口!
他自觉重生回来,已然自觉念头通达的。
可此时忽然生出紧张和焦虑。
这叫什么事儿?
自己都能断片,林佳佳指不定醉成什么样子…
一系列自己化身狼人的画面联想出来后,夏桉打了个哆嗦。
怪不得。
怪不得她没管自己睡哪,怪不得没了人影。
不会想不开吧?
至于林佳佳会不会杀去自己家跟父母告状,夏桉觉得那样也比自寻短见强啊!
再不敢犹豫,夏桉拨通了林佳佳的手机。
踟蹰着,夏桉光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夏桉“喂,你在哪”刚出口,林佳佳淡淡的语气便传过来:“你醒啦?”
声音弱弱的,但周围显然是有人。
“你在上班还是在哪?”
“你还在我家么?”
“嗯,在。”
“喔,那你打开电视柜左边的抽屉看一看,我们晚点说。”
嘟——林佳佳主动挂了电话。
语气平静,却平静得不像夏桉熟悉的林佳佳。
走到客厅,三十二寸彩电下有两个抽屉。
左边正上方就是那张合照。
夏桉拉开后,看见一个透明文件袋。
一摞报告,一张便签。
第一份,出生证明和医疗报告。
「林佳佳,女(婴)……」
一页指标都正常。
除了妇科。
末了处…
「先天性无子宫」
第二份,大专入学体检
「林佳佳,女,18岁」
「先天子宫畸形:无子宫」
第三份,附二院入职实习体检报告
第四份,26岁夏天的体检报告。
夏桉记得,这份报告之后的半年,她嫁给了老周。
便签:
【结婚三年,他出差二十八个月】
【他拿我当神仙供起来】
【夏桉,你别怕】
【没关系】
夏桉讶然张着嘴,再度环视一圈这间小小的房子。
供起来…
他一下子想起那天老周在他家喝醉时的那番话。
‘我有病,她也有病…’
‘诶,还是怪我自己,和她没关系。’
夏桉咽了口唾沫,看向照片里在后面环着奶奶脖子的纯情少女。
“原来,老周是个舔中之神?!”
他记得前世的老周死的很不光彩,是吃多了小药丸死在新媳妇肚皮上的。
那时他还觉得老周很好那事儿。
没成想,竟是爱煞了林佳佳,把她当女神捧了起来,反倒物极必反,生不出凡俗欲望了?
这种事,夏桉两世为人,听说过没见过。
难怪难怪,怪不得跟新人报复性那啥。
可,这岂不是说林佳佳…
啧,欲望盛年,身子和心都这么干净?
默然垂首,看着自己右手的夏桉,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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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8月4日,东海省东山市锦绣区,民政局。
门口。
即便周明良很好奇林佳佳为什么要这副打扮来办理离婚,却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证已领,一别两宽,何须多言?
看起来快六十岁的老周落寞地看着前妻林佳佳:
“我以为你会考虑一段时间的,没成想一下就同意了,佳佳,是我…对不起你,哎。”
头颈缠着纱织围巾,眼睛带着蛤蟆镜,大夏天的,竟穿着个小风衣,林佳佳淡然摇摇头。
只说:“当初,我就想到会有今天的。”
老周正要说话,林佳佳抬头微笑:“你年纪一大把了,好好跟人家相处,别在像对我一样了,你家里亲戚少,抓紧延续香火。”
老周泪湿眼眶。
“佳佳,你就让我给你些补偿吧。
“钱,房子,车,什么都行,毕竟我出…我做的不对。”
林佳佳挎起包,没吱声,径直走了。
老周在后面哽咽道:“佳佳,对不起。”
林佳佳停住脚,本想说“没关系”。
但想到今天似乎对别人说了这三个字,便回过头,对老周说:
“谢谢你。”
……
拐过街口,身后看不到老周了。
林佳佳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中,也不会再有老周了。
可这样的自己,还会有别人么?
没法传宗接代的女人,会有男人想要么?
也许吧,也许会有男人想着:多好,省老鼻子小雨伞钱。
懂事后的林佳佳便开始害怕自己会有那一天,于是对有追求者敬而远之,本能地带有怀疑。
玩物?她讨厌玩具。
唯独那只笑起来很贱的驴子她喜欢——讨厌谁,一Jio踹飞。
小学六年级,同龄女孩子相继初潮。
她怕被嘲笑,也装,花冤枉钱买卫生巾…
装作肚子疼,装作不能上体育课,装作喝红糖水…
当初为了拒绝老周,她现巴巴去做了妇科检查,拿报告给老周看。
老周厉声指天发誓:我要是为这个,我就他妈是孙子!
呵,还真不是。
结婚后,他为她建造一座佛龛。
香火供果,虔诚膜拜。
‘我不要做神仙,我要做普普通通的女人呀。’
胳膊疼,脖子疼,胸疼。
腿疼,腿间疼,连脚趾头都疼。
混小子!
混蛋小子!
起来也吓了一跳的林佳佳,回忆起昨晚的癫狂后,故意没叠被子。
吓死混账小子!
蹲在墙角,林佳佳用手机拍了一下离婚证。
用彩信给某混蛋发了过去。
【说了,没关系的】
混小子把电话打了过来:“林佳佳,其实,我也没关系。”
林佳佳淡淡说:“叫阿姨,挂了。”
再打,林佳佳不接。
一连八遍,不接。
一连五天,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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