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胎仙嫁妆
符剑临喉,霓裳呼吸抑制不住的急促了三分。
第二次!
这是陆无咎第二次瞬移,速度之快,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依旧被惊得心旌摇曳。
如此神技,闻所未闻,恍如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哥哥,那日分明是你将妾身掠出欢喜堂,又怎么能怪妾身蛊惑?更何况妾身若真有意害你,又岂会等到今天?”
“不图小利,必有大谋。既然你不愿回答,那贫道就找愿意回答的人!”
陆无咎目光蓦然看向副堂主。
此时欢喜堂副堂主已然被树根缠成了粽子,无数根须顺着七窍,蔓延至体内,可谓动辄即死!
在陆无咎看去时,捅进他嘴里的树根,缓缓抽了出来。
他连忙抓住机会喊道:
“这妖女已经修成了真玉貌,魅术天成,施法无痕,一旦中术,只会越陷越深而浑然不觉,快杀了她,此时还有破术可能!”
真玉貌?
陆无咎心中蓦然闪过岑樱之言:纯阴坤道,乃颠倒阴阳法,采阴而返阳,如白虎池中卧,青龙火里眠,炼成真玉貌,身外舞胎仙。
“鹿死不择音!死到临头,还敢以魅术妖言惑众,该死的是你!”
霓裳嗔怒不已,看得陆无咎心中一动,问道:
“哦,何为真玉貌?”
副堂主道:“我花柳魔道,修的乃是白眉神!欲成白眉神,须证花柳魔;欲成花柳魔,须修胎仙,欲修仙胎,须证真玉貌,此乃魅术登堂入室之境!”
“得证真玉貌,可得青春永固,魅惑天成,更得登仙资格,非花柳魔道之人,绝难抵御,道友还不快快动手,再拖延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霓裳叹了一口气,道:“卢宏,为了杀我,如此泄露我房中派机密,不怕教主怪罪下来?”
副堂主双眸贯血,看向陆无咎:“道友,贫道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妄言,天打雷劈。”
霓裳摇头嗤笑:“是吗?关于真玉貌,还有一点殊胜之处,你为何不说?”
副堂主脸色一沉。
陆无咎目光随即看了过去。
副堂主咬牙道:“道友我劝你别听,多少英雄好汉都毁在这里。”
陆无咎道:“听你这么一说,那贫道是不得不听了。”
副堂主脸色阴晴不定,直到那树根迫近唇边,才不得不开口道:
“传说,若能让真玉动情,阴阳交合,可得花柳魔道,登阶胎仙!”话音未落,他又急忙解释道:“但这只是传闻,无人见过。”
霓裳轻笑道:“此乃以身入道,所以天下名门正派纵然再不喜我房中派,依旧默许我等壮大,只为摘取胎仙道果。”
陆无咎瞳孔舒张。
“哥哥若真想知道妾身是否施展了魅术,只需回答妾身一个问题,那妾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
“妾身听岑樱说,你为救弃婴塔中弃儿,自毁根基,舍了一身先天元炁,这是为何?”
“残魂剩魄之言,你也信?”
“她中了妾身的术。”
“济世利人,丕振玄风,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一个济世利人!”
霓裳转身看向陆无咎,樱唇微动,眼波欲流:
“哥哥走的是正途,不喜旁门左道,妾身明白,可妾身也是被这世道所逼,入了房中派。
哥哥既然能自毁根基,救那塔中弃婴,为何不能救救妾身?妾身已证真玉貌,教主不会放过妾身,早晚会逼妾身侍奉那些道貌岸然的玄门正派!
既然如此,妾身更愿与哥哥比翼双飞!妾身不敢言出淤泥而不染,但也守身如玉。胎仙道果,就是妾身的嫁妆。哥哥如若不信,过了今晚,真假自辨。”
动耳心摇之言,如暮冬春风,拂面荡心。
陆无咎打量着眼前美人,一袭告白,可谓大胆,纵然是一代天骄,此时也是羞晕朝霞,如赪颜醉态,倾绝人寰!
“你还没有回答贫道的问题?”
“嗯?”
“你有没有对贫道施展魅术?”
“妾身从未主动施展魅术,只是真玉之体,魅惑天成,这绝非妾身之所意……”
话音未落,陆无咎抬手,食指抵在霓裳唇边。
“贫道若要你与房中派为敌,你也愿意?”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既然跟了哥哥,便是与房中派为敌,那又如何?”
陆无咎一时神情恍惚,忍不住低下脑袋。
霓裳面飞红霞,微阖双眸,微微抬起螓首,奉上香唇。
在唇齿碰撞间,寒芒乍起,舌绽惊雷,一道剑光飙射而出!
“噗!”
霓裳精致面庞,轰然破碎,一道剑光赫然穿脸而过,无数血沫伴随着牙齿,迸溅而飞。
——陆无咎赫然口含符剑,学那老道士李悠击杀拘魂使一招!
“彭!”
恰时,一道树根破土而出,轰然撞开霓裳。
霓裳趁势,身形疾退,双手颤抖的捧着彻底崩坏的下巴,状如厉鬼,发疯嚎叫:
“陆无咎,你混蛋!”
尖叫声起,那些被树根固定在空中的精怪,陡然挣脱身上束缚,冲向陆无咎,乃至他的肉身。
“你才知道?”
陆无咎冷哼,一声怒叱:“老律山神,速速醒来!”
神念如电,横扫周遭八尺!
“哗啦啦——”
下一刻,僵硬不动的树枝,再次如狂蟒之灾,疯狂卷向那些中了魅术的精怪。
大地更是陡然裂开!
无数树根喷涌而出,如蟒蛇缠身,冲向霓裳。
霓裳脸色大变,身影如电,便是向外冲去。
“咻!”
恰时,一道黑影如电,自长空落下,直扑而去。
赫然是一头苍鹰!
霓裳蓦然抬头,瞳孔竖起,作俯冲状的苍鹰猛然振翅,身影划过一道弧线,冲向陆无咎肉身。
“噗!”
一根木刺拔地而起,将苍鹰洞穿,订在山间。
霓裳看都不看,身上符光闪烁,身影舞动如仙,纵然大地滚滚裂开,如饕餮巨兽吞噬一切,依旧足不沾尘,踩着落石向山外掠去。
“叮铃铃!”一枚铃铛随之滑入手中,叮当作响,荡邪镇煞。
不过片刻,已然飘渺如尘,冲出老律地界。
她不敢松气,又是一枚神行符祭出,速度再次快了一倍,远远望去,恍如一叶孤舟,飘荡于夜海之上,不过眨眼之间,便没入地平线下。
如此狂奔近百里,突然有群鸟飞来。
她伸手一抛,数枚石雕楼阁,洒入空中。
群鸟如见美食,一番俯冲哄抢之后,随即四散离去。
再看地面,哪里还有霓裳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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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阁台榭,小桥流水。
消失的霓裳,蓦然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中现出身形。
她踉踉跄跄的奔向厢房,撞开房门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冲向闺房,取出一枚镜子,凝神看去。
只一眼,手中铜镜,哐当掉落。
她浑身颤抖起来。
半晌,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
“陆无咎!老娘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发疯的打砸着闺房,宣泄着怒火,气得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待力竭,“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久久失神!
大脑近乎空白。
她不明白,她的魅术为什么对陆无咎失效!
许久,她才勉强收拾好心情,取出丹药,塞入嘴中,盘膝而坐,默默冥想起来。
“噗!”
下一刻,一道剑光划过脖颈。
好大一颗头颅,骨碌碌滚落在旁,滚烫鲜血,喷染闺房。
没多久,一道亡魂自残尸之上浮现而出,是霓裳,她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尸身,表情呆滞。
却见她身下影子蠕动,在她悚然疑畏中,陆无咎从中站了起来。
一座冒着森森鬼气的石质大门自他身后拔地而起。
“道友,请!”
陆无咎抬手相邀。
霓裳身子晃了晃,脸上露出一丝凄惨之色,这次她没有尖叫,没有发癫,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尸身,抬脚迈入鬼门关。
下一秒,鬼门关轰然闭合。
酆都,偏殿。
檀香袅袅的幽邃禅室中,霓裳心平气和的坐在客座上,看向主座上的陆无咎。
“妾身不明白,你明明已经中术,为何还会杀我?”
“何以见得?”
“你若未中术,又岂会留我在身旁?又岂会带我入道观?”
“看来从我见你第一面开始,你就已经施展了魅术。”
“没错,修得真玉之体,魅术天成,这非妾身所愿。”
“那以身入道之言,是真是假?”
霓裳一脸嘲笑:“你还是心动了?”
陆无咎点了点头:“旁门左道也是道,贫道心动不足为奇。”
“那你为何还要杀我?”
“我不信天下有这等好事。”
“你抓了卢宏,有的是手段逼问,又为何不信?”
“我不确定,卢宏是不是中了你的魅术?”
“原来如此。”
霓裳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看向陆无咎:“以身入道之言是真的,我对你说的话,也是真的。”
陆无咎神色平静,对此不置可否。
霓裳痴痴一笑:“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女魔头……可是女魔头也喜欢好人,也想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作为依靠。”
陆无咎摇了摇头:“此时说这话,是想让我放过你的残魂?”
霓裳浑身一僵,怔怔的盯着陆无咎,一双眼睛逐渐发红,泪水止不住的滚滚而落。
只是身为魂体,哪有泪水?
那泪刚刚落下,便化为袅袅云烟散去。
“陆无咎,你混蛋!”
霓裳破口大骂,蓦然起身向殿外冲去。
陆无咎看着霓裳离去身影,眉头皱起……对于一个信誉破产之人,他根本分不清,这是魅术的一种,还是……真情流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影一闪,自阴曹地府消失。
……
……
夜幕低垂,群山连绵。
皎洁月光穿过稀薄云层,倾泻在蜿蜒山道上,斑驳了树影,也婆娑了草甸。
老律山下,一片灯火辉煌。
无数山民燃起篝火,三五成群,抱着孩童,惊恐的看着老律山方向,议论纷纷。
方才地龙翻身,不知吓坏了多少人。
幸得山神庇佑,山脉虽隆隆作响,村寨却无大碍,只是惊醒的村民,再无睡意。
老律山神亦无休憩之意。
他徘徊在山间,身周尽是被树枝缠绕而起的群妖,犹如蛛网上的猎物,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吊在半空中,随风摇曳。
没多久,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山道尽头。
他脸色一喜,连忙迎了过去。
“道友,可曾追上妖女?”
“道友且安心,妖女已经伏诛!”
陆无咎拱手又道:“好好的登神大典,尽让贫道所毁,还望道友海涵!”
老律山神回礼:“哎,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道友,本君一众宾客恐怕都要被这厮卷走,沦为天下笑柄,岂敢怪罪,感激还来不及呢!”
说这话的老律山神一脸后怕之色。
之前陆无咎吐剑喷杀霓裳之时,差点就能毕其功于一役。
奈何老律山神也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不小心助纣为虐,令其逃过陆无咎的刺杀。
否则哪里还会有后面的火拼?
他也是被彻底激怒,不惜裂山谷,也要吞了霓裳,可惜……功败垂成。
陆无咎看向浑身被捆成粽子的副堂主:“道友打算如何处置这厮?”
老律山神:“此事全赖道友之功,自当由道友处置?”
陆无咎也不客气:“贫道还有些事情需要盘问一番。”
“请!”
树枝如虫潮,在蠕动中,将副堂主送了过来。
副堂主看着陆无咎面无表情模样,惊疑不定道:“你当真杀了堂主?”
陆无咎道:“这不重要,说说你的目的。”
副堂主道:“贫道方才已经说了,堂主失踪,欢喜堂群龙无首,贫道欲登堂主之位,需外力相助,老律山神的登神大典就是最好的机会。”
陆无咎点了点头,又问道:“说说房中派魅术,贫道不信这魅术毫无弱点,否则这天下早就是房中派的天下。”
副堂主犹豫,那顺着七窍蔓延至他体内的藤条,陡然蠕动起来。
来自后阴的极致兴奋,以及其他六窍的剧痛,令他面容扭曲,急声道:“我说,我说!”
待树枝停下,副堂主在一阵喘息中,道破魅术之弊。
魅术,说到底,终究是术。
施术者不可能一直施展此术,法力所限之下,一旦力竭,就是中术者苏醒之时。
因此房中派弟子,不可能时时刻刻蛊惑他人。
最多在有需要的时候,轻度干涉,神不知鬼不觉。
只有在生死危机之时,才会完全操控,并事后尽量将中术者杀死。
但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修得真玉之体的花柳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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