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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轻佻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财来赌坊”这片浑浊的泥沼里炸开了微妙的涟漪。
萧遥抱着那坛劣酒的身影刚消失在刺眼的门外光亮里,赌坊内短暂的寂静便被几声压抑不住的、带着下流意味的嗤笑打破。
“嘿!听见没?那穷酸说老板娘比酒香!”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
“啧啧,不过话说回来,三娘这身段,这韵味……”一个油头粉面的赌徒眯着眼,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柳三娘身上逡巡,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一下,讪讪闭嘴。
更多的目光,或明或暗,带着探究、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聚焦在柳三娘身上。空气里的喧嚣似乎都低了几分,弥漫着一股看好戏的粘稠氛围。
柳三娘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背对着赌坊内的众生相。她脸上那职业性的、妩媚风情的笑容,在萧遥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如同被冻僵的湖面,凝固得没有一丝温度。一丝清晰的红晕,如同泼上去的朱砂,从她白皙的颈侧迅速蔓延到耳根,那是被当众轻薄的羞怒在燃烧。她捏着黄铜烟杆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纤细的骨节凸起,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
然而,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浊气仿佛将翻腾的怒火强行压回了胸腔深处。当她再次缓缓转过身,面向赌坊内投射来的各色目光时,脸上已然重新挂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如同面具般的笑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沙哑,甚至还刻意染上了一丝嗔怪的笑意:
“都看什么看?一个喝多了马尿的浑人胡咧咧两句,也值得你们这帮老爷们儿起哄?”她眼波流转,嗔怒中带着熟稔的风情,目光扫过那几个起哄最响的,“手气都好了?钱都赢够了?还不赶紧下注去!老娘这儿的茶水点心,可不养闲人!”
几句话,夹枪带棒,又带着熟稔的江湖气,瞬间将那股尴尬又暧昧的气氛搅散了大半。赌徒们哄笑几声,注意力很快又被骰盅的脆响和筹码的叮当重新拉回了赌桌。喧嚣再次如潮水般涌起,仿佛刚才那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柳三娘脸上的笑容依旧明媚,如同精心描绘的工笔画。唯有眼底深处,那抹被强行压下的羞恼,如同淬了毒的冰针,在无人窥见的角落闪烁着寒光。而在这羞恼之下,一股更强烈、更挠人的好奇,如同藤蔓般疯长起来。那个落魄的、抱着劣酒的青年,他那浑浊眼神下偶尔闪过的清澈,他那精准到诡异的赌术只为换一坛“烧刀子”的怪异,还有这看似轻佻实则像试探般的话语……这一切都像一团迷雾,笼罩在柳三娘心头。这个“无赖”,绝不简单!她心中默默将萧遥的危险等级又悄然拔高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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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抱着他那坛“烧刀子”,如同抱着稀世珍宝,快步离开了赌坊门口那片喧嚣的漩涡。他并未走大路,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了旁边一条狭窄幽深的背街小巷。巷子两边是高耸的青砖墙,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地面湿滑,堆着腐烂的菜叶和杂物,散发着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这是他回那破败小院常走的近道。
刚走进巷子没几步,光线骤然一暗。三个身影如同从墙角的阴影里长出来一般,堵住了前方的去路,也截断了他后退的路。
为首一人,身材粗壮,穿着一件敞怀的短褂,露出胸口浓密的黑毛和一道从眉骨斜劈到嘴角、如同蜈蚣般狰狞的暗红色疤痕,正是“黑蛇帮”在这一片街区的小头目,人称赵疤脸。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一脸横肉、眼神凶狠的汉子,是跟了他多年的打手。
赵疤脸抱着膀子,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焦黄的板牙。他盯着萧遥,眼神如同毒蛇盯上了青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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