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9章 蛊惑

事情比马林想象的还要顺利，朗顿抵达意大利后，在罗马城和同僚间谍接上头，拿到了马林的新指示（信鸽传递来的）。

而抵达那不勒斯王国后，西班牙军队大营已经是人心惶惶了。幸好，西班牙军队大营尚未爆天花。但贡萨洛.德.科尔多瓦为了防止天花传播进来，下令严禁任何不明人物靠近答应，否则立即射杀。同时，他从军中挑选出几百名得过天花的人，负责和大营外界的接触以及补给的运输。

和罗马城的处置方法一样，贡萨洛也严禁士兵随意外出，同时，采购了大量生石灰，用于大营的消毒。而那几百个得过天花的老兵，每次和外界接触回来，也必须换衣服和洗热水澡消毒。因为，贡萨洛当年可是在北海国留学过的……

当初，马林“自创”的“马林方阵”（西班牙方阵）惊艳欧洲，于是贡萨洛就被西班牙派去跟着马林学习方阵。同时，学习马林军中的练兵方法。

虽然马林对贡萨洛有所保留，隐瞒了最重要的挑选士兵的方法，但其他东西，都是敞开让贡萨洛学习的。比如，应对传染病的措施，贡萨洛就跟着北海国军队学习过。所以，面对疫情，他倒是做的不错。

而作为意大利战争的总指挥，贡萨洛将那不勒斯海域的西班牙战船也进行了调整——所有没得过天花的船长暂时都被送去了西西里岛。而临时代替那些船长的，则是那些得过天花的大副或者二副、三副。

朗顿接触的这个人，就是西班牙战船“桑切斯号”上的代理船长莫德斯特。莫德斯特本来只是“桑切斯号”上的二副，平民出身，升迁无望。但突如其来的天花，导致船长和大副不得不到西西里岛暂避。于是，他这个德国天花的二副，就成了战船上的代理船长，负责巡航法国南部沿海。同时，也偶尔去那不勒斯城附近的卡普里岛上，接受贡萨洛传递的新命令。比如，去法国抓人什么的。

他这艘船上的水手，已经大部分都更换为得过天花的水手。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入疫区。

朗顿通过小艇，半夜偷渡到卡普里岛上，在酒馆里遇到了正在喝酒的莫德斯特。莫德斯特心情并不怎么好，他很迷恋现在当船长的滋味，但他知道，一旦疫情结束，他将回到他二副的职位上去。

和这个年代的其他欧洲国家一样，西班牙对身份血统也非常讲究。虽然海军已经是最不考虑出身血统的兵种了，可依然存在着上升的天花板。

比如，莫德斯特这种渔民出身的二副，几乎不打可能升职到船长的位置上。别说船长了，就连升为大副的可能性都不大。

需要指出的是，同样是船上的管理人员，二副和船长、大副的差距是很大的。因为，船长一般都是有着丰富学识的人，起码是个有文化的人，甚至，一般都很精通天文。不但擅长挑选航线，还会记录航海日志。

大副同样也是有文化的，他们实际上就是船长的替补。因为，这个年代的航海是很危险的，船长随时可能病死，大副就是替补船长，一般也有文化，懂得航海。

而二副则不同，这个年代的二副和后世的二副不同。后世的二副主要负责管理船上所有的各种航海仪器设备，属于懂技术的人。

但这个年代的二副，也没有啥先进的仪器设备给他管，只有管理船上的船帆和尾舵。另外，兼管着船上水手的生活。毕竟，船长和大副高高在上，不怎么管事。或者，都是吩咐二副去做。

而二副，一般就未必有文化了。毕竟，又不是后世那样管理先进的设备，而只是管理风帆绳索，以及船舵等古典设备，不需要多少学识。很多时候，二副都是从水手里面挑选出来的出色的人。比如莫德斯特，就是当初从水手中挑选出来的。

本来，莫德斯特没啥文化，也就没有响应的野心。但后来，他去船长学校专门培训了三年，掌握了不少航海知识。加上他本来的水手经验，他开始胜任一些船长和大副才能干的工作。比如，观测天文星象，确定航行方向和位置。还有，能够用文字记录航海日志……

从此，野心就开始在莫德斯特心中芽。几年下来，莫德斯特知道，他已经拥有了指挥船只航行的能力。至少，在地中海上是没有问题的了。

但阻碍他成为船长的，还是出身和血统……

别看那些船长很多都不是贵族，但人家一半祖上也是贵族。不然，起码也是富商后代。否则，上不起学。而平民后代，是很少有机会接受教育的。很多船长，本身就是很出色的天文和气象学者。比如亚美利哥和哥伦布，都是有能力成为宫廷学者的航海学霸和天文学霸。

也就是说，能成为船长的，一般不是没落贵族子弟，就是富商子弟，本身就有很厉害的学识。当然，也不是每个船长都是学者的。比如，有些贵族子弟，就会依靠关系，成为船长。

一般来说，这种靠关系混来的船长，是不会担负前往陌生海域的任务的，只会在成熟的航线上执行任务。就像“桑切斯号”，主要就在地中海西部的北半部地区活动。这种海情简单（地中海上没啥大风浪），还有丰富记录的老航线，一般都是有关系的贵族子弟争夺位置的热门。

就像原本“桑切斯号”的船长和大副，都是老子没落贵族家庭。虽然人家家族没落了，可好歹也是贵族子弟。所以，他们能力未必比莫德斯特强，可就是霸占着船长和大副的职务，让莫德斯特暗恨不已。

朗顿之前就跟酒馆里的其他酒客打听过这个莫德斯特的情况，也就做出了有针对性的布置……

……

酒客之间的搭讪很简单——请对方喝一杯就行。果然，请莫德斯特喝了一杯中等品质的葡萄酒后，莫德斯特就变得热情起来。

朗顿精心编造了一番谎言，谎称自己叫托尼，曾是一名意大利雇佣兵，并担任过小队长的职务。可是，因为不是贵族出身，一直不能提升为连队长，于是，愤然辞职，成为商人……

听到朗顿的“经历”，莫德斯特顿时引为知己。因为，他也是出身血统的受害人啊！

在酒精的刺激下，两人越谈越投机。最后，莫德斯特跟朗顿讲起了自己的苦恼——升迁无望……

……

相对于陆军来说，海军升迁其实机会比陆军大多了。因为航海太危险，很多贵族子弟都不愿意加入海军。一般进入海军的贵族子弟，多半是小贵族或者没落贵族家的子弟。真正的大贵族，很少愿意加入海军。除非，是去当舰队指挥官什么的。像是船长这种职位，基本都是没落贵族子弟才会看得上的。

可对于莫德斯特这种渔民家庭出身的二副来说，船长甚至大副，都是不可逾越的“高山”。除非，有战功……

陆军的战功是轮不上平民子弟的，因为，在陆军中混的贵族子弟太多。而海军则不同，因为贵族子弟相对较少，所以，战功总有一部分能分润给平民子弟，出路比陆军要好点。但是，风险也大。一旦战船被击沉，大家都得玩完。

莫德斯特这种已经成为二副的人，正常情况是很难升到大副和船长的。但若是立下功劳，倒也不是没可能……

……

于是，朗顿开始怂恿莫德斯特趁着这个机会，做点让西班牙王室高兴的事情。比如，传播天花到法国……

“什么？传播天花？你疯了吗？会被教皇大人绝罚的！”听到新朋友朗顿的建议，莫德斯特连连摇头。毕竟，托莱尼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呢。

朗顿则有些不屑道：

“你们不做，可法国人却出手了，你难道不知道西班牙本土已经被传播了天花的事情？”

莫德斯特迟疑道：

“那不是威尼斯的托莱尼干的吗？”

朗顿则故作不屑道：

“天真！托莱尼都快要死了，为啥这么搞？还不是背后有人支持他这样做！”

“你是说……”莫德斯特开始脑补了……

“没错，是法国人暗中支持的。我听说，托莱尼派船去西班牙本土前，曾由法国密使接触过他……”朗顿故作神秘地低声道。

“你是说……这事是法国人指使的？”莫德斯特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吧，可是，没人有证据，唉……”

莫德斯特顿时怒了：

“法国人真不要脸！要是我……唉，真要传播天花到法国，被教廷得知了会被绝罚的啊……”最后，莫德斯特还是怂了。

但朗顿早就给他准备好了方案：

“听说，你们在维苏威火山俘虏了不少法国矿工？”

法国人当初在维苏威火山挖火山灰，曾从南部沿海地区调派了不少挖火山灰的劳工过来。贡萨洛的大军占领了维苏威火山后，这帮人就被西班牙人俘虏了，被西班牙军队逼着挖战壕、修工事。比如这卡普里岛，西班牙人就在这边扩建了当地的码头，以便停靠西班牙战船。而扩建码头，就用到了上百名法国工人……

“你的意思是……”

“让你直接送那不勒斯的天花病人去法国，肯定被人诟病。但是，如果是这批法国工人自己染上了天花，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他们回乡呢……”朗顿缓缓道。

他的计策就是——安排天花患者和岛上这批法国工人接触，让这帮人染上天花。随后，莫德斯特用“桑切斯号”战船，把这帮人送回法国本土，以“释放他们回家和亲人团聚为名”。这样，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洗清他故意传播天花的罪名了……

当然，想完全洗清罪名可能性不大，但朗顿在忽悠莫德斯特的时候不会告诉他这一点，而是尽量挑好的说，绝口不提坏的……

在“立功后升职为大副甚至船长”的美好前景的刺激下，莫德斯特终于昏了头，在朗顿的蛊惑之下，决定干这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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