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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很好。”
柏砚说。
我低头看见他伸出来的手,他的肌肤依旧和他年轻时一样,细腻、紧致、透着无血色的苍白。可是,随着我的目光偏移,移到他的手腕处,我看见几枚淡淡的黑斑。
对此,我再熟悉不过。当我年过五十,我的手上也浮出了这些发霉的点。
柏砚觉察到我的视线,他把手翻过来,用掌心对着我,将老年斑藏在阴影里。“这样很好。”他再次说。
我不知道他好在哪里。
“怎么会这么严重……”我还是不可置信。
我从未料到,柏砚能在短短的两个月里,脱离困顿他十几年的停滞状态;也从未料到,仅仅是初步脱离,他的头发就已经完全花白了。满头雪白的长发,几乎预示着他已经步入生命的最后阶段。实际上,他不过刚到A-基因等级的中年期。
“长期将身体维持在年轻状态,本就是逆而行之。”柏砚平静地向我解释。
“你怎么办啊?”我看到这个样子的柏砚,忍不住哽咽。我无法想象假如柏砚真的完全脱离了停滞状态,他的身体究竟会老化到什么程度——大概率上,他会直接崩溃,走向衰竭。
或许我不该自以为是,在不清楚柏砚身体数据的情况下鼓动他对抗停滞状态;或许我不该自作主张,将每一个人都推到那条我认为是对的、好的的路上;或许从一开始,我企图让柏砚走出来的想法就是一个错误。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萌生出这样的自我怀疑了。上一次还是在四十岁出头,反省是不是过于以自我为中心。我煎熬着,一抬头看见柏砚银白色的长发,我就会很想哭。虽然都快七十了,还这样真的很丢脸,可我就是忍不住。
年轻时我和柏砚初入基地,进入了不同的部门,在底层分头执行任务,时常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每次见面,柏砚都有新的负伤,我一看到,就会急得哇哇大哭。我恐惧失去他,恐惧死亡从我的身边剥夺他。我以为我早就改掉这个习惯了,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它从未消失,只是被隐藏,藏在了曾经被迫麻木的灵魂中。
“冬冬,”柏砚喊住我,我明白,他想要我冷静下来。他放缓了声音,向我强调,“我很好。”
“我没有打算活太久。”他说。
“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我面无表情地回道。
柏砚的说辞根本安慰到我,我仰起脸,用手捂住眼睛。良久,我放下手,镇定下来,“我会和你一起去问你的康复医生,”我对柏砚说,“到时候看你的问题怎么解决。”
柏砚垂下眼,白发柔柔地顺下,从他的肩膀垂落到胸前,他不说话,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用手肘痛击他的腰,打得他闷哼一声,“听到没?”柏砚这才应声,“好。”
领着柏砚这个小逼崽子回到家,关上门,我就盘问他。他既没和我提前说要来找我,也没任何留下任何暗示。似乎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远远地看我一眼。我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沉默了一下说六天前。我一算,六天前,裴可之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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