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少女担当
兽王山脉,兽王宫庭院深深,雕廊画栋,哪怕没有人间帝王那的中鎏金璀璨,朱漆柱廊,可恢宏之气却更盛一分。
一座名叫流水苑的小庭院内,庭院中央,是一座算不上高大反而透漏着秀雅的小山墩,清晨时分,一抹璀璨如熟透红苹果般的骄阳光辉在天际缓缓升起,一名黄裙少女抬手揉了揉通红肿胀的眼圈,轻抿嘴唇。
清风卷绿叶,凄怆起悲愁,有些事情,尽管早已在心底知道了答案,可有些时候,依然祈望那一丝的幻想,倔强的蜷缩在角落取暖,可一万中的那个万一真的证实,哪怕那个答案在心底埋藏再久,也无法难以掩盖其中的悲伤。
自从白虎叔叔带领狮狂叔叔等人进入永魔窟,便不断有白虎叔叔遇难的消息传来,可白虎叔叔是谁?白虎叔叔可是道境之下第一人,怎么可能有事嘛,那会儿,少女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白虎叔叔会真的遇难,可一连三年时间,白虎叔叔几人的消息都杳无音讯,这让对于生死离愁没有任何感触的少女,第一次真情意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孤寂,想念这个词,就两个字,可真的临到自己头上,那是千言万语都说不出的味儿。
事后,少女便现了兽王宫隐晦的变故,感受到了背地里的那股暗流,尽管她自小便生活在锦衣玉食中,可身为兽王山脉万载难得一见的白虎后裔,天资自然当得起异禀两个字,觉察也理所当然比常人敏锐不少,正因如此,她才能从鹰绝那家伙手里逃脱。
可在少女遇着了楚师兄,再次回到了兽王宫,进入永魔窟,见着了狮狂叔叔时,少女心底便重新燃起了一股希望,她就想,狮狂叔叔都没事,那白虎叔叔更厉害,自然也就不会有事才对,就算是受到了重创,只要她还能看见白虎叔叔就好,以后一定要好好听话,不再这么顽劣了。
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却并不见一二。
少女望着天地一线,那抹诱人的红,如浪潮滚滚推进,记得自己当时还没有化形,白虎叔叔便抱着自己,坐在高山流水峰上,看旭日东升,看夕阳西落,说着妖玄圣界的玄奇景象。
狮狂站在山墩脚下,向山上的石坪望去,漠然叹息一声,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体魄壮实的汉子看见一名眉目清秀的青年走入庭院,眼里升起一抹由衷的感激之意,楚凡对那性子耿直的汉子点了点头,脚尖轻点,落在少女身边,跟着一起望向已嵌入天穹的朝阳,红光满面,带着一丝丝熟透的金光。
楚凡看着日头渐渐升高的骄阳,坐在少女身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出言安慰,只是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起。
阳光渐暖,清风渐浓。
少女突然抽了抽鼻子,抬手揉了揉肿胀的眼圈,转向身边的青年男子,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脸,“记得我小时候,那会儿才刚刚化形,有一次白虎叔叔将我丢进云梦大泽,让我跟那里面没有开灵的上古荒兽厮杀,当时我就一个人在云梦大泽那片荒原中,走了好久,哭了一路,当时我就想着,白虎叔叔是不是不要我了,才会将我丢进那种地方去,要是能出去,就再也不理白虎叔叔了,因为那件事,我后来真的许久都没对白虎叔叔有过一次笑脸。”
楚凡听眼前这小丫头跟自己吐露心声,会心一笑,轻声道:“后来呢?”
小老虎眼色黯然,小声道:“后来白虎叔叔跟我说了些东西,当然在我看来,都是一些摸不着边,也听不懂的大道理,我哪里会听进去,直到后来我闯入了那片荒原深处,差点死在那两头荒兽嘴里,才知道白虎叔叔那么多次,一直都跟在我后边,那时白虎叔叔才是九品仙兽,跟那两头荒兽厮杀了半天,最后浑身都是鲜血……”
“再后来我才明白,白虎叔叔跟我说的那些话,虽然都跟笑话一样,但多半都是这辈子最重要的话,可我就是不愿意听,可现在想听了,却再也听不到了。”
想到白虎叔叔当年跟自己讲的那些言语,少女咬了咬嘴唇道:“白虎叔叔应该早就觉察到了鹰绝那家伙的意图,也感受到了永魔窟的异动,否则不会将‘兽王碑’暗中交给我,也不会暗中跟我说那些话,甚至从小就将我扔进荒原里面去。”
楚凡抬手拔起一根茎叶碧绿的灵草,在手上轻微捻动,感叹道:“也多亏你们兽王山脉有你那白虎叔叔在,否则不说被外面那些人族强者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就是鹰绝等人的谋划,也足以让兽王山脉分崩离析,到时候不要说保住根邸,面对蠢蠢欲动的天魔族,那就真的是灭顶之灾!虽然我不清楚你那白虎叔叔为何知晓内幕还如此行事,也不清楚他在永魔窟到底做了什么,但说实话,我也是很敬佩他。”
楚凡将手里轻捻的低级灵草咬在嘴里咂摸了两下,“白虎是不想给你太大压力,不过你既然是他指定的下一任兽王,总得不能让他失望了才是。”
黄裙少女只是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好似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呜咽出声。
楚凡问道:“你是怎么从鹰绝那家伙手里逃走的?”
黄裙少女沉默半晌,取出一枚淡金色玉碑,挤出笑脸道:“白虎叔叔曾经祭炼过一枚假的‘兽王碑’,叫我等他进入永魔窟的时候给他,那时候鹰绝那些人也在,后来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不等鹰绝现,就趁机跑了出去。”
楚凡沉默不语,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揉了揉少女脑袋,虽说是九品仙妖兽,堪比人类九宫幻劫境强者,搁在神兽一族,毕竟才是碧玉年华的少女才对。
看见少女脸上悲伤慢慢消散,楚凡眼神温暖笑了笑,心道青鸾那丫头没来,要是在的话,应该很愿意跟这丫头一起。
黄裙少女突然露出一丝笑脸,眼眸中透露着一股坚毅之色,望向在山脚驻足,一脸忧愁的虬壮汉子,声音清脆道:“狮狂叔叔,还有没有高山流水酿,我想喝了!”
自打回到兽王宫就愁眉苦脸的男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有!”
狮狂一步踏出,直接落在楚凡两人跟前,挥挥手,将两壶碧青玉壶递给楚凡两人。
少女抬起手中的酒壶,跟楚凡笑道:“这是白虎叔叔以前最喜欢喝的灵酒,是‘高山流水峰’上的仙泉酿的,记得小时候我见白虎叔叔天天喝,那次不知死活也背着他狠狠大喝了一口,结果好几天没能醒过来,醒过来后还浑身寒,跟坠入了冰窟一样。”
少女仰头轻轻喝了一小口,如冰针如喉,随即刺入体内每一处筋脉窍穴,寒气直侵心髓。
楚凡暗自心惊,难怪那叫白虎的兽王能有如此实力,即便是以他的修为境界,喝入一口,也有一种置身冰窟的错觉,不止是体内仙元神念,就是仙品后期的体魄,也如刮骨祛污,凛冽凝实。
楚凡看向一瞬间好似长大许多,脸上焕出一股毅然之色的少女,问道:“没事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事,就是想白虎叔叔了。”
楚凡笑道:“你白虎叔叔一定会为你感到自傲的。”
小老虎突然站起身,将手中灵酒缓缓浇在地上,平静道:“白虎叔叔留给我的担子,我不能让他失望。”
活过了十数万年的汉子眼眶微微湿润,楚凡轻轻抚摸着少女脑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这才像白虎兽王的样子嘛’,便笑着转身向山下走去。
其实楚凡还有一句话没跟少女说,他并未在永魔窟找到白虎的踪迹,哪怕是一丝道则气机。
只是,有些事情,不知几何的翘期盼,终究是不如一份突入意外的惊喜好,何况那份期盼,如此遥不可及。
就像同样是手中的流水仙酿,一个味,之前喝入腹中,多半是酒入愁肠,可眼下,搁在少女眼里,却是妖玄一脉,传承到她肩上的担当。
少女看着楚凡的身影渐行渐远,动了动嘴唇,不过并没有说话。
白虎叔叔,我就说,人族也有的人很好的吧。
楚凡喝着酒,慢慢向兽王宫外走去,感受到‘九冥仙碑’如清泉流淌的妖族气运,笑着摇头。
气运气数,当真玄妙不可言,就是不知道最上面那位,是否真的能掌控所有,要是能的话,北辰那老家伙拿什么跟人家斗?
黄裙少女静静站在庭院不高的山墩上,脸色看不出悲喜,只是远远的眺望远处的高山流水峰,瞥见了山峰更远处,那三座直入云霄的通天大山。
熏儿,咱们妖玄一脉,那可是妖族四大圣族之一呢,等哪天叔叔打开通天大山,接通妖玄圣界,你就知道比外面人类这小小仙域好看大多了。
可是,白虎叔叔,我现在就想出去看看嘛,整天呆在这些荒芜没生气的地方,多闷。
现在可不行,被外面的人族现,你可就再也别想回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打开通天大山啊!?
这还不太好说,我若是不成,不是还有你嘛,你那青龙爷爷说了,你身上的气数可比叔叔我厉害。
青龙爷爷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呢?哎,你又在骗我了是不是?就是不想要我出去。
哪能,我怎么可能骗你!
少女收回思绪,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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