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很有名?
南瞻部洲,梅山。
山顶云烟缭绕,峰峦雄奇,宛若一柄精心打磨的钢刀巍然屹立,直插云霄,连绵起伏的山道上,一株株伫立千余年的参天古木井然有序地站立着,给人一种威严挺拔之感。
只是,枝头上的一片片叶子已然变得枯黄,显得异常的苍凉与凄楚,乍看之下,仿佛一个个魁梧挺拔的卫兵,尽管饱经沧桑,尽管抛尽韶华,却依旧顽固而执着地守护着这片滋养了他们的土地。
孙悟空和袁洪按落云头,徐徐降落在了梅山上。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袁洪纵声狂喊道,激动地从地上捧起一片泥土,重重地拍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便疯狂地在地上翻滚,跳跃。
此时的他,与其是一个修炼了两千年,神通广大的顶阶玄仙,倒不如说是一只顽皮的野猴子,一举一动之间尽显大自然最深处的野性与洒脱。
孙悟空默默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五百年后,第一次回到花果山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的失态与癫狂,那是一种对家长阔别重逢的激动与喜悦。
这里,于他而言,一定有着许多珍贵而难忘的回忆。”
梅山于袁洪,又何尝亚于花果山于他孙悟空?
你是,你是袁洪大哥?”一个年轻而稚嫩的声音凭空响起,袁洪还腾在半空中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如降落伞般徐徐落到地上。
出现在他眼前的,同样是一张毛茸茸的猴脸,淡黄色的毛布满了全身,细而狭长的眼睛半开半闭,小巧而精致的鼻梁尽显顽皮与洒脱的气息,约摸六尺来高的身子上穿着一件狼皮制成的黑灰色大衣,一根细而黝黑的棍子轻轻地靠在肩头上。
这是一只刚化形的猕猴,修为只有真仙下阶。”孙悟空暗自思量道,只一眼他便看出了这小猴子的修为。
不过,他修为虽低,但身上的杀气却是让孙悟空为之一怔,寒冷似冰,炽热如火,那是经历过多少次生死考验,屠戮过多少生灵才可能拥有的气息。
你是?”袁洪一时想不起这小猴子是谁,但这张呈现在眼前的天真无邪的脸却是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袁洪大哥,你不记得了,一千八百年前,在这梅山阔叶松林里,你打死了一只猛虎,救下了一只幼小的猕猴?”
一千八百年前?”袁洪默默地想着,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慢慢地拼接。
一千八百年前,彼时的他,只是只刚化形的猴子,八九玄功刚掌握入门的要领,武艺也是刚具雏形。
那一日,他正在阔叶松林中钻研武功棍法,忽然听到一声振聋聩的虎啸声响起,紧接着便看到一头身形庞大的斑斓猛虎拔山倒树而来。
一只身形瘦小的猕猴在前面拼命地奔跑跳跃,眼睛里满是恐惧的神色。
猛虎在其身后穷追不舍,锋利的虎爪在地上抓出了一旦又一道深邃的划痕。
猕猴纵身跃到了一棵松树上。
猛虎虽无法上树,但却将前爪死死地扒在树干上,用尽全身力气,将整棵树摇得“哗啦哗啦”作响。
小猕猴惊恐万状地大叫起来,睁大的眼眸中尽是凄然与恐惧
物竞天择,大自然万物皆有其相生相克之法,以外力强行干扰,有悖天道伦常。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袁洪当时已化形成性,自然是通晓人性,于自己的同类,自然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所以,他二话不说就一棍子打了下去,将那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斑斓猛虎当场打成了肉泥。
时光流逝,物换星移,于如今已是顶阶玄仙的他而言,那不过是漫漫修行路上的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可对于这小猕猴而言,却是等于获得了一次新生,若是没有袁洪将他从虎口中救出,他早已丧命。
所以,从那时起,那个魁梧伟岸的身影便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那双深邃冷峻的眼睛,还有那根将猛虎一击必杀的黑铁棍。
原来是你。”袁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小猕猴,缓缓地从嘴里吐出了四个字,激动、欣慰等神色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交织闪现。
一千八百年过去了,他没有想到,在出生的地方,还能遇见故人。
是我,袁洪大哥,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小猕猴面露喜色,兴致勃勃地将手中漆黑的铁棍挥了挥。
我资质比不上你,修炼了一千八百年,才刚能化形,不过嘛,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妖精了,那些没成精的豺狼虎豹我一个手指头就能解决,再也不需要依靠你袁洪大哥来保护我了。”
意思是说,你现在很能打咯?”袁洪淡淡一笑,目光有些玩味,也有些爱怜。
和你这样的高手比当然是不够看的咯?”小猕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纵身跳了两下。
不过对付一般的豺狼虎豹还是绰绰有余的,看到我这身狼皮大衣了吗?就是不久前我从一头刚被我打死的豺狼身上拔下来的。”
你这小猴子修为不高,但勇气倒不小。”一直沉默不语的孙悟空突然开了口,并大步走上前来。
你是谁?”见走过来的同样是一只披挂整齐的猴子,小猕猴不禁来了兴趣,天真无邪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我叫孙悟空。”孙悟空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从嘴里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你就是孙悟空,你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打败了十万天兵天将,还把玉帝打得钻到桌子底下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小猕猴失声问道,睁大的眼眸中,震惊、艳羡、膜拜等神色交织闪现,有点像后世的歌迷见到了传说中的天皇巨星。
你知道我?”孙悟空问。
当然听说过你。”小猕猴两眼放光,眉飞色舞地道。
五百年前,你一人一棒打上凌霄宝殿,打得九曜星君关门闭户,四大天王无影无踪,连那高高在上的玉帝都被你吓得钻到桌子底下,你可真涨了我们猴妖一族的志气!”
原来你还知道这些。”看着蹦蹦跳跳,兴高采烈的小猕猴,孙悟空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骄傲或是得意的神色。
因为,他知道,所谓的大闹天宫,只是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什么,你知道他?他很有名吗?”袁洪看了看孙悟空,再看看一脸崇拜的小猕猴,有些纳闷地问。
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的事情你不清楚?这可是连很多刚开启灵智,没化形的山精树怪都知道的事。”这回,轮到小猕猴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了。
哦,原来是这样。”袁洪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挠了挠头。
在山河社稷图里关了一千五百年,世间很多小孩子耳熟能详的事于他而言,反倒成了极其陌生的物事。
小家伙,这梅山之中,就只有你一只化形的妖怪吗?”孙悟空饶有兴趣地环视着四周,疑惑地问。
此地山明水秀,草木茂盛,灵气亦是比其他地方充裕许多,非常适合飞禽走兽,乃至草木的生长修炼,所以,从常理推断,这梅山之中,应该不会只有小猕猴这么一只化形的妖精。
之前是有过很多,蟒蛇精,豹子精,熊罴精等,每一个种族至少也有一到两千人,只是,在这五百多年的时间里,天兵天将不断地来到梅山,对我们进行围剿,不少妖怪都因此而丧了命,就连我们猴族一类,亦有不少兄弟姐妹遇害,还好我身子纤瘦,目标小,身法灵动,才在天兵天将的数次围剿中活了下来。”小猕猴沉声说着,眼中的兴奋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与凄楚。
什么?你说从五百年前起,天兵天将就对梅山进行过数次围剿,还杀了我们不少同类!”袁洪目眦尽裂,金黄色的毛瞬间根根竖起,额头上的青筋也愈地明显,漆黑如墨的铁棍重重地点在地面上,坚硬的山石地立时如被敲破的鸡蛋般呈网状寸寸龟裂开来,强绝的杀气如决堤的山洪般从体内倾泻而出,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成了冰点。
悟空兄,我们现在就杀上天庭,五百年前你一人一棒大闹天宫,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杀进凌霄宝殿,让那狗玉帝血债血偿!”
袁洪兄,请你暂息雷霆之怒。”短暂的悲愤之后,孙悟空的心便缓缓地恢复了平静,并轻拍袁洪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凡间妖魔精怪甚多,天庭若是真有心要干所谓的除魔卫道,为什么任由其他地方妖魅横行,却单独对梅山下手?”
这我一时间也想不清楚,但天庭破坏我的家园,残杀了我的同类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一定要让那狗玉帝血债血偿,如果你怕了,怂了,那不要紧,我自己打上凌霄宝殿,却掀翻了那玉帝的龙椅,砸烂他那道貌岸然的狗头,我的事,就不劳烦你齐天大圣了。”袁洪怒火万丈地说着,目光鄙夷地瞟了孙悟空一眼,作势就要驾云飞往天庭。
你给我回来!”孙悟空亦是大喝一声,凌空跃起,将金箍棒横在了袁洪的面前。
怎么啦?我的齐天大圣,你不是下宏愿,要带领三界中被压迫的亿万生灵推翻天庭和佛门两座大山吗?现在怎么怂了,天庭杀了我梅山如此多的生灵,现在却连去找玉帝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了吗?”袁洪冷冷地说着,双眸如利剑般直刺孙悟空,目光中充斥着无尽的轻蔑与嘲讽。
我当然不会怕死贪生,自然也不会忘记我曾过的宏愿。”孙悟空毫不畏惧地迎上袁洪的目光,一字字地道。
只是,你以为,你,再加上,就这样冒冒失失地打上天庭,就能报仇了吗?你不要以为,天庭的底蕴就真的只是那摆在明面上的百万天兵天将,即便是佛门袖手旁观,凭我们现在的实力也是无法撼动天庭半分,就这么贸然出手,非但杀不了玉帝,我们俩都很可能灰飞烟灭。”
好,就算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难道我梅山被天庭杀害的那些妖族生灵全都白死了吗?”袁洪恨声问道,不甘与怨忿充斥着他的内心,令他的血管几近崩裂。
当然不会。”孙悟空轻轻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道。
虽然我们现在无法撼动天庭,但要干掉那些前来梅山捕杀妖怪的天兵天将,狠狠地打一打天庭的脸还是绰绰有余的。”话音刚落,一道冰冷萧杀的光芒立时从孙悟空眼眸中迸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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