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零章 疼 痛【四更】
世界漆黑，空气冰冷，穆白步履缓慢，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沿着什么路线行进，而脚下又是什么。
或许这里是一片山，也可能是一座崖，亦或者是一方盆地，一条深谷。
无从辨别。
他走了很久，忘了时间，疼痛令他麻木，又令他清醒。他很庆幸，他的神魂无恙，否则他可能早已在孤寂中死去，在痛苦中丧生。
徙涉继续，穆白休息了无数次，出了无数次，终于，他眼前的世界有了变化，有了光。
这是一座漆黑的殿宇，很巨大，纵目望不到尽头，抬头看不见顶点。
它被幽暗的光华笼罩，这层光华来自其本身，殿宇的砖瓦、台阶、梁柱，都散着黯淡的光华，深青色，很宁静，很幽远，很沧桑。
地面上刻着粗大的纹络，很稀疏，很巨大，所以看不清究竟。而且殿宇本身太巨大了，穆白只能勉强窥见一隅，根本无法辨别其本貌。
“第四层……这是哪里？”穆白呢喃。昔日乱葬大帝的后人便被安置在第四层，就是在这座殿宇之中么？
穆白疑惑。
他迈开脚步，小心走了进入，地面遍布裂痕，虽稀疏，但无一不是数百丈宽，这表明此地在昔日并不宁静，至少在某一段时间，其并不宁静。
“真的是大帝后人的居所？”穆白怀疑更深。
他隐隐有种感觉，在这里有股熟悉气息，很淡，很浅，很悲凉，让他有种潸然泪下的感觉。他的鼻头在酸，没有原因，泪花开始在眼眶中滚动，不由自主的滴动。
穆白很少落泪，但这一次，他却下意识的落下了一滴泪，直到这滴晶莹的眼泪‘啪’的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才乍然惊醒，怅然回神。
“我这是怎么了？”穆白抬起手指，拭动眼角，随着意识恢复，泪花也止住了，但那眼角的泪珠润湿指尖，悲恸，却越深了。
穆白的心在颤簌，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很用力，攥的他没法呼吸。
“我竟会感到悲恸，无缘无故的悲恸，这种痛，令我的心好累，令我的心好悲。”
穆白缓缓垂下手臂，那沾在指尖的泪花也随之滴落，然后在冰冷的地面上，四散炸开。
那一刹，穆白的心猛然一抖，就像是停止跳动后的突然复苏，他的脚步不自主的停下了，无声伫立，偏头凝望着四周。
这是大殿，宽阔、冰凉、幽冷，并且满目疮痍，它实在太广阔了，一目望不到尽头。看了片刻，穆白只得收回目光，然后继续前行。
弥漫在空气中的悲哀依旧，很淡，很浅，又很缠绵。
穆白的心变得凝重，他知道，自己可能正在揭开某些禁忌，窥探到某些尘封已久的辛秘。
走了不知多久，大殿终于到了尽头，这里一口玉椁横呈，淡蓝色，十丈长，八丈宽，以不知名的古玉制造，晶莹剔透，光滑无暇。
穆白走了过去，登上台阶，沿着打开的椁盖看向其内部，其中没有棺，只有一些纷杂的碎片，碎片也是淡蓝色，但比椁的颜色更深，很好分辨。
所有碎片，以及玉椁，都没有任何光华，古玉失去了神性，彻底变得平凡。
“棺碎了？”穆白颤声呢喃。
站在这玉椁前，他的泪花止不住的滴落，划过面庞，顺着双腮，沿着下颌，缓缓滴落。
泪流进了玉椁，打湿了碎片，穆白心中的伤恸到了极点，他痛苦的捂住胸口，感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完全模糊，一道声音仿如跨过岁月传来。
“疼……”
穆白嘴唇嗫嚅，那道声音很浅，很稚嫩，如同婴孩，似有似无，时断时续，或深或浅，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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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疼什么，又是什么令你疼痛？”穆白现自己竟不出声音。
“疼……”
那道稚嫩的声音继续回荡，穆白匆匆跌退，离开棺椁，然后直接绊倒在地，思维终于清晰。
他吃惊的盯住那只玉椁，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的脑海一片空白，那道穿越岁月长河而来的声音消失了，但穆白脑海中却如同雷鸣，轰轰作响，震得他眼冒金星，震得他呼吸困难。
良久，良久，他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勉强起身，却是不敢再靠近那口棺椁，因为他有种直觉，若是再度靠近，他很可能悲恸而死，彻底痛死，心痛的死去。
“椁中葬的，就是大帝后人么？”穆白缓缓后退，心头沉重，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他不知道为何压抑，因为这并不是威压，这股压抑的源头，来自于他的心情。
“因为她承受了十万年的痛苦，不死不伤，不腐不朽，不得为人，伤恸早已融入这口棺椁，融入周围的虚空，融入整个古殿，所以我才受到了感染么？”穆白不确定的呢喃。
看见这口玉椁，他感觉他需要悲恸，因为那种痛他感同身受，便如亲身经历，彻底融入了他的记忆，融入他的血脉，融入了他的骨髓。
“我为你感到惋惜悲恸，但你早已离开这里，据当年生变，已过去万载，诅咒还没有解除么？”穆白看着玉椁，像是在跨越时间，向万年前躺在这椁内、棺中的大帝后人问。
当然，没有回答。他的声音不能穿越时间，不能进入历史长流，自然无法向大帝后人提问，亦自然不知，过去万载，其所承受的痛苦可否还在延续。
“我帮不了你，但这痛，我愿以心分担。”穆白下意识的呢喃，他的本能支配了身体，理智被深深打压，此刻只以本能说话，说的都是心声。
“我们见过？在曾经？”穆白再度询问，当然没有回应。
椁中棺已碎，棺中没有人。
“所以我对你才有熟悉感，对你的痛，才感如身受。”穆白下意识的走向那口玉椁，他想抚摸那片古玉，将其挽在手中，用心呵护，用心去分担那非人的痛苦。
轰！
识海中，金色小人震动了，双眼半开，喷射出两道璀璨光华，穆白苏醒过来，他惊恐后退，满脸骇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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