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吾皇万岁万万岁
眼前有座长廊满是庄严之气口听远处佛音袅袅传来诵经之声长廊北面是座花圃地下更有红毯想来是供大官行走之用。
“噗”红毯上多了一口痰却是花圃而来只见花丛里站了两人一大一小身上打着哆嗦身旁更冒起了阵阵热烟兀自交谈不休:“小子你你站过去些别尿到我鞋子上了”、“是你那儿地势低选的地方不好”
俗话说:“三朝媳妇婆引坏、月里婴儿娘引坏”意思是说学坏最易、改过最难看阿秀便是个例子今日进红螺寺以来已然小解三次、大解一次吐痰无数次此外抢劫也抢了妓院也去了还把赃款藏入红螺寺的香积房等着回家的时候去拿。
正抖着裤子间一名僧人从花圃旁行过见得这幅模样不由停步下来大怒道:“你俩干什么的?这般怪模怪样是在干啥?”话声未毕已见一名御前侍卫转过头来道:“公务无可奉告。”那僧人怒道:“什么公务”正要吼骂突然两人目光相接身上便也打起了冷颤忙挤到了花圃里三人一排自在那儿打着哆嗦。
热烟飘荡花圃里臭烘烘的秦仲海尿也尿过了便又**的爬上了长廊望红毯子擦了擦手阿秀也蹲在那儿有样学样。
玩了一整天兴头才刚起阿秀低声嘻笑:“大叔你到底要找崇卿哥哥干什么啊?”秦仲海道:“我要向他借点东西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这长廊是条必经要冲连通西苑与大雄宝殿要等伍崇卿自投罗网自然是个好地方。只是此刻宾客多半去殿前广场了游人稀稀落落长廊里自也安安静静。
这正统朝号称“大佛国”对佛门上下极是礼遇放眼望去只见长廊里挂满了天竺佛画工笔精绘或画了菩萨、或画了罗汉立地丈许庄严肃穆引得来往宾客驻足礼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眼看伍崇卿还没现身一大一小便走到画前自在那儿探着。秦仲海伸长了脑袋眼见面前佛图上绘了一个神明面貌狰狞高达十二尺比自己还高了两个头一时啧啧称奇:“这是什么神啊?好大一个?”阿秀哼道:“这都不知道啊?这叫夜叉十二神又称为药叉还叫药师说是和十二生肖对应着”
秦仲海哦了一声转头一看真见墙上挂了十来幅巨图五彩绚烂各持法器不由讶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渊博啊。”阿秀哼道:“那还要说?年年祈雨法会年年看着三岁开始便会背啦。”秦仲海低声道:“怎么这祈雨法会很无趣么?”
阿秀叹道:“那还要说?这法会最闷了不只我烦连我奶奶年年也想跑可我爹硬要她来她也没法子。年年和我爹大吵哪。”秦仲海哦了一声:“怎么你奶奶脾气很坏吗?”
阿秀叹道:“其实我奶奶很慈祥的对我很好很好。每回我爹要打我奶奶都会和他吵架。”
秦仲海笑道:“这倒是奇了你奶奶不疼你爹反倒疼你?”阿秀低声道:“大叔我跟你说个秘密喔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秦仲海忙道:“快说吧我担保不会上街喊的。”
阿秀放不下心来左顾右盼低声道:“我觉得我爹不是我奶奶亲生的。”秦仲海愣了半晌随即哑然失笑:“有这种事?你哪儿听来的?”阿秀细声道:“我奶奶很恨我爹有时候会拿东西砸他花瓶啊、碗啊、筷子啊什么都扔过。”
秦仲海哑然失笑:“这倒是新鲜还好老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个老娘砸夜壶。”
阿秀嘻嘻一笑正要胡诌突然又念起了母亲不由心下一酸低低叹了口气。秦仲海骂道:“***你一天到底要想多少次家?烦不烦啊?”阿秀脸上一红怒道:“你***我哪里想家了?”秦仲海冷笑道:“那你叹什么气?”阿秀骂道:“我爱叹气不行吗?”飞身起跳暴怒道:“我叹!我叹!我仰天长叹!我低头叹!”
两人边走边吵沿途走马看花正闹间“咿”的一声躲到秦仲海背后秦仲海讶道:“干什么啊?”阿秀遮着脸指着墙上的画道:“你看那个。”秦仲海转头一望不由嘿嘿一笑舔舌道:“他***地狱图啊。”
眼前真是张地狱图绘着牛头马面串人而烧拔舌为刑剖腹开胸看那地狱之中满布血腥凄厉怪诞骇人莫名。阿秀捣着小脸低声道:“大叔快走吧这图我可不敢看。”
秦仲海笑道:“怕什么?天牢里真的都见过了还怕这假玩意儿?”
阿秀听他说得豪迈便又偷偷看了一眼猛见鬼卒割肉剥皮将一名男子倒吊而起不由噫了一声道:“快走、快走。”秦仲海却哼着曲儿挖着鼻孔在那儿细细看阿秀头皮麻只得掩面狂奔一路奔过了几十尺忽见前方站了个女人俯身低头正自细细观看地狱图。
阿秀心下颤不知哪来这般大胆的疯女人居然敢看这可怖的图画?他心里有些好奇上前走了两步突然间咦了一声暗道:“是娘!”
面前正是顾倩兮只见她孤身站在地狱图前神情专注不单是观看甚且伸手出去轻抚画里受苦受难的罪人们似想看清楚这些罪人的五官样貌。
阿秀吓了一跳他真没见过娘这幅模样只见她怔怔望向地狱里的断体残肢那模样并无恐惧、亦无幸灾乐祸之意而是神色痴痴似在寻找什么。
突然间阿秀身子大震却也已经明白了娘正在地狱里找人因为那儿有她深爱的人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也许还有那失踪不见的小阿秀
阿秀眼眶湿红一时缩手低头悄悄绕到娘亲背后他很想上去抱住妈妈可念及白日里的种种事情却又不愿再扰她自己说好要回去天上去了便该让娘一个人清静。他咬住了牙把心一横正要转身去找铁脚大叔却见长廊里空空荡荡的秦仲海居然不见了?
阿秀呆呆看着长廊彼端心道:“他他走了?”
铁脚大叔走了他把自己还给了娘?心念于此阿秀突又慌张起来正要过去找人猛听一声娇喊:“阿秀!”长廊里脚步飞快奔来一名小姑娘从背后抱住了自己正是华妹来了。
阿秀啊呀一声正想挣脱怀抱面颊却已被轻柔抚摩转头去看身旁蹲了一名女人仰头含笑看着自己脸上却有着泪水不是娘又是谁?
阿秀低下头去嚅嚅啮啮只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顾倩兮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必说母子俩默默相望阿秀突然哎呀一声后脑勺已被华妹打了一记听她笑喊道:“阿秀!你好大胆!居然逃学了!”阿秀对娘没法子对华妹却有满身本领便哈欠道:“谁逃学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已经财了至少有三千两白银身家”
华妹做了个鬼脸拉住顾倩兮的手娇嗔道:“师父你快骂阿秀他又在骗人哪。”顾倩兮微微一笑道:“好师父一会儿骂他。”牵住了阿秀掌心却微微一紧再也不放了。
流浪了一天终于回到娘的身边了阿秀望着母亲转头看了看华妹这一切当真再熟悉不过了。他转过头去望着空荡荡的花圃却再也看不到那个高大豪迈的背影了。
不知不觉间阿秀泪水盈眶慢慢低下头去那股莽莽苍苍的身世感又出来了。
心里有个预感铁脚大叔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位七十万叛军的大元帅“怒王”秦仲海他已经看过了自己从此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阿秀低头掉着眼泪他很想再看铁脚大叔一眼再和他说说话正哭间手上却多了一条手帕正是顾倩兮递来的一旁华妹惊道:“阿秀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哭几次啦你?”
阿秀惊道:“我我这是流鼻水哈哧!哈哧!”正要表演随地吐痰忽听长廊彼端笑声盈盈好似又有人来了撇眼去看却见了一群官家妇人有说有笑正簇拥一名美妇向前行来。那华妹欢呼起来便又娇喊奔回喊道:“娘!快来啊!”
艳婷来了看她长袍及地头戴凤钗行走时双肩凝正裙脚不起一分浪波。如此风华真无愧是本朝最美艳的一品夫人她抬头一看却也见到了顾倩兮便笑道:“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顾倩兮微笑道:“妹子不也来了?”
艳婷阵仗很大虽只是廊中闲走身旁也有七八名妇女陪伴个个精妆打扮想来唯候爵夫人马是瞻。再看她背后还跟着一名武将却是巩志。
阿秀呆呆站着仍在望着长廊彼端忽然身旁飘来一股浓香转头去看那伍伯母已然含笑低头:“小鬼又在什么呆?”阿秀心道:“我在想宜花院的事呢。”只是娘亲就在一旁哪能胡说这个便只嚅嚅啮啮:“伍伯母你好久不见了”
艳婷笑了笑忽然附耳靠近:“我要你和你娘说的事你提了吗?”阿秀心下一醒看中午时伍伯母给了自己一只金元宝说晚间要和娘亲喝茶托自己传话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眼看艳婷还望着自己低声便道:“你你反正都来了难道自己不能跟她说啊?”
眼看艳婷瞪了他一眼阿秀忙改口道:“好、好我我等会儿和她说”
正说话间众官妇已和顾倩兮见过了礼只是彼此都是淡淡的并不热络。艳婷便又走了回来行到顾倩兮身边替她梳拢秀笑道:“许久不见你了怎不来殿前话家常却一个人来这儿看图?”顾倩兮道:“左右无事便想一个人走走顺道想想事情。”
艳婷笑道:“也好那咱们姊妹一齐走走。”众官妇见头儿来了便又分花约柳、说说笑笑连华妹也入了行只在那儿呵呵娇笑。阿秀则是默默走在最后神色落寞。
此番相逢好像是一做梦一样一眨眼之前自己还和秦仲海在一起儿玩耍一眨眼过去梦就已经醒了。正要垂下泪来突然脑袋咚地一声让人扔了东西阿秀恼了瞪眼去看华妹却见这傻丫头还挤在老娘脚旁料来不是她干的正疑心间脑袋又挨了一记阿秀突然心跳加快急急去看花圃猛又见到一个肮脏男子自在那儿招手偷笑。
阿秀大喜欲狂飞奔上前秦仲海却做了个噤声手势朝巩志指了指阿秀心下一惊赶忙装得蹑手蹑脚慢慢靠向了长廊上那铁脚大叔从花圃爬了来低声道:“乖乖的好好跟着你娘我一会儿再来找你。”阿秀颤声道:“你你还会回来吗?”
秦仲海微笑道:“放心。你便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来找你的。”阿秀眼眶一红居然呜呜哭出了声秦仲海愣道:“干啥啦?我又没打你?”阿秀心里好高兴却也不能说一时破涕为笑道:“大叔你你还要去找汤圆姑妈吗?”
秦仲海颔道:“当然老子这躺来北京就是为此而来。再不见她我可要憋得炸了。”阿秀愣道:“憋什么?”秦仲海脸上一红没想自己话多居然说漏了嘴阿秀心里好奇还待追问却听脚步咚咚华妹奔了过来娇喊道:“阿秀!你在干啥啊?”
秦仲海低声咳嗽道:“哪你媳妇儿来了我先走了。”阿秀忙道:“等等你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秦仲海微笑道:“放心我说话算话。”正要离开阿秀却拉住他的手低声道:“等等咱俩先画个押。”伸出大拇指朝他的拇指一对算是立过了契约彼此便不能再反悔。
正忙碌间背后却响起了华妹的喊声:“阿秀你趴在地下干啥啊?”阿秀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觉华妹已在身后转头去看铁脚大叔却早已消失了当下松了口气便道:“我在练武功看四海游龙。”当下拿出蝌蚪的模样自在红地毯上蠕动正要钻到华妹的裙下却听走廊传来惊喜声:“阿秀!你可回来了!”
抬头一看走廊多了个俊美公子丹唇秀目身穿白鹇朝袍正是叔叔杨绍奇。看他身旁搀扶了一位年长妇人五十出头年纪行走时气喘不已不消说正是奶奶来了。
华妹家教严明一见杨太君到来不必谁来吩咐立时捡衽为礼唤道:“杨奶奶。”
阿秀也是个机灵的一见奶奶现身立时上前跪地抱住了她的腿哭道:“奶奶!想煞孙儿了!”杨太君虽在喘气却还是被逗得笑了喘道:“昨儿昨儿不才见过怎又想煞了?”阿秀正要解释杨绍奇已向他使了眼色阿秀心下一醒想来奶奶还不知午宴时自己和载儆打架的事情自是少提为妙。
想到那个载儆阿秀心里还真有些挂心就怕这小子真有性命之忧自己不免要被扭送官府了正担忧间却听叔叔附耳道:“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到游乐园找你都不见人?”
这阿秀平时最爱的去处正是城南天桥的游乐园果然叔叔聪明过人第一步便找到他的地盘去远比娘亲厉害。只是叔叔再怎么未卜先知却也料不到他遇上了秦仲海两人游荡了一天还在城西鬼屋里打了个翻天覆地只怕已是威震武林了。
杨绍奇见他神思不属便道:“怎么了?有事瞒我?”阿秀吓了一跳看叔叔眼光着实厉害一眼便瞧出自己神色不对忙道:“没没事”
阿秀平日有什么心事都会与叔叔说两人无话不谈极是亲近可事涉秦仲海却是万万说不得口风一漏说不定便会害死他可把话憋在心里却又有些难过自觉欺骗了叔叔。
正叹息间众官妇已然转了回来毕竟杨太君在此谁也不敢失礼便一一上前拜见那顾倩兮便携住了婆婆自为众人引荐。
这些官妇少说都有三十岁了大半都与艳婷年纪相仿见得杨绍奇在此当真心花怒放登时唧唧聒聒说个没完。杨绍奇虽想多问阿秀几句却被缠得不能分身眼看阿秀又在那儿东张西望顾倩兮便道:“阿秀过来扶着奶奶。”
阿秀本还想去找铁脚大叔听得吩咐只能喔了一声乖乖过来了母子二人合力扶着老太君奈何老人家身体真有不适走不数步便已气喘吁吁阿秀怒喊道:“叔叔你别只顾着玩女人过来看着奶奶啊!”眼看众官妇望着自己杨绍奇微微一窘忙道:“你们等等啊”溜溜转了回来猛见娘亲面色苍白、呵呵喘息忙道:“不行又了还是找老蔡来吧。”正要再次转身忽听一名女子道:“老太太又犯哮喘了?”
众人回头一看这会却是艳婷来了眼看顾倩兮替老太太捶背顺气便取出一只小瓷瓶来到老太太身边柔声道:“太君这是我九华山的仙散秘方治哮喘最是管用我过年时特意青百草瓮带了几味药专程为您调制了”
众官妇笑道:“哎呀老太太好大的面子啊?让都督夫人亲自为您调药哪。”
艳婷笑道:“别嚼舌去。”这九华山向以医术闻名百草翁却是采药名家两家合里这仙散怕真只有神仙用得起了正要送药过来杨绍奇却笑着阻拦了:“别了劳驾大都督出诊要咱们杨家如何敢当?到时家兄知道了怕要骂我哪。”
艳婷笑道:“你少拿你哥说事儿去去去一边晾着。别碍着我给老太太治病。”猛见艳婷倒了些药散在玉指上便朝老太太鼻端送来。那杨太君原本垂向地病恹恹地不片语猛见艳婷朝自己鼻端伸手不觉惊叫一声喊道:“绍奇!绍奇!娘要被毒死了!”
听得这么一喊众官妇莫不张大了嘴那艳婷更是满脸尴尬玉指停在半途当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杨绍奇苦笑几声便扶住了母亲劝道:“娘别多心伍夫人是好意。”
场面难看之至华妹自也惊呆了颤声道:“杨奶奶我娘不会害你的!”正要过去解释却让阿秀拉住了附耳道:“别管这事我奶奶只信我娘和叔叔别人的药都不吃。”
众人纷纷来劝那杨太君却似听而不闻喃喃喘息间便缩到顾倩兮背后去了。杨绍奇苦笑几声频频致歉便又回喊道:“老蔡!老蔡!”走廊里脚步声响赶来了一名老者正是杨府的管家杨绍奇低声道:“拿药来老太太走不动了。”
艳婷勉强一笑将指上药散拍掉了。还想着该如何下台巩志却走了来便替她缓颊了:“看来老太太真是身子违和事不适迟还是赶紧过去拜见皇上早些告假回府。”
听得此言杨绍奇便是一声长叹:“难啊每年到了这时候哪家人不是人仰马翻的?这祈雨法会也就罢了我看今年又遇上立储皇上一定不准假。”
在场众人频频叹息看这祈雨法会仪式冗长每年又放焰口又做法事几个时辰下来似杨太君这般年纪的最是苦不堪言再看今年还多了个立储大会说不定要站到午夜。
正叹息间阿秀心中却是暗笑心道:“伍伯母快忍不住啦。”果不其然只听艳婷淡淡地道:“我看这样吧一会儿我陪着太君当面向圣上说去。万岁爷一定准假。”
众官妇齐笑道:“哎呀干女儿来求还有不百灵百应的吗?”听得艳婷出马杨绍奇自是千恩谢、谀辞如潮:“说得是啊这别人去告假呢准不准我不敢说可要是咱们艳婷姐出马我娘今晚这觉便好睡了。”众官妇笑了起来艳婷却又摆起了谱淡然道:“杨郎中这么说我可不敢当了我看还是让你自己哥哥说去吧。别老是让外人说我的闲话。”
杨绍奇笑道:“咱们这姓杨的啊名字上带了个木字边儿皇上一见就上火了找家兄说去何如在红螺寺打地铺了?”顾倩兮微微一笑望向了艳婷道:“妹子有劳你了。”
别人求爷爷告奶奶不管用顾倩兮开口来求艳婷却似一帖万灵丹果听这都督夫人换上了笑脸:“这事不要姐姐说我也会做的只是急急绍奇罢了。”跟着又挽了顾倩兮的手臂笑道:“可还有一件事你今晚得请我喝茶。”
官妇又笑了起来:“哎哟喝茶不找咱们?大家一块儿去吧”一时唧唧聒聒、嗯嗯啊啊、哼哼哈哈自又在那儿东家逛西家、王家战李家东南西北废话连篇阿秀正感昏昏欲谁间忽听华妹道:“阿秀!你看这个神好奇怪呀!”
听得有好事来了阿秀仰头来看眼前却是一片佛晕大光明环绕一位神祗看他三头六臂第一双手为掌第二双手持拿日月最后一双手则是挺持刀剑。
眼看这神明法相特异阿秀不由也咦了一声:“唉这神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华妹也道:“是啊这神模样好怪可是刚成佛的么?”便回头问了:“娘这是什么神啊?为何有那么多双手?”艳婷笑道:“真是华妹不是随杨伯母学画图么?该问你师父才是。”
众人回望了顾倩兮却见她摇头道:“这可考倒我了我少读佛经不解释门之事。”众官妇笑道:“大才女客气了你不都读破万卷书了?怎么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那可真稀奇了。”
听得官妇们意在讽刺阿秀怒道:“谁说我娘不知道了!连我都知道的事!她只是不想卖弄罢了!”众官妇笑道:“怎么那照杨少爷说这位是何方神圣?”
阿秀观察半晌心里早有定见立时道:“这是欢喜羊神!”众官妇心下一奇:“真的吗?为何叫欢喜羊神?”众官妇信以为真杨绍奇却深谙此子性情忙道:“他随口编的别听他的。”
阿秀怒道:“我哪编了?真是这名字嘛不信大家看。”当下两手舞动唱道:“三三六只手左摸摸、右偷偷顺手牵羊真欢喜”也是怕大家看得无聊便往叔叔裤带使劲猛拉瞧瞧是否牢靠。
眼见众官妇满面好奇无不伸长了脖子杨绍奇心下大惊作势欲打阿秀则是嘻笑奔跑却又让顾倩兮拎了回来叹道:“阿秀别玩疯了。”
阿秀哼道:“谁玩了明明是欢喜羊神啊还不信哪”正要再加编造忽听一声佛号:“呵弥陀佛神明之前莫可亵渎。此神官居于须弥山下摩婆帝宫世称修罗之王。她曾与帝释天长年交战又名非天。”众人转头去看却见走廊来了一名老僧面相慈和肃穆艳婷微微一笑便拿着华妹的手合十道:“弟子艳婷并同女儿崇华拜见达摩院座灵音大师。”
那老僧忙道:“岂敢、岂敢。伍夫人却是多礼了。”说话之间又见了杨太君、顾倩兮等人赶忙见礼道:“小僧灵音拜见太夫人、夫人、杨郎中。”
场面热闹起来了灵音乃是得道高僧猛一下陷到女人堆里不免有些进退不得正要一一回话忽听一旁传来咻咻哮喘转头去看惊见杨太君面色惨白鼻孔张弛好似身染重病。灵音啊了一声:“太君不舒坦么?”举手过来便要替她诊脉。
眼看又来了个送死的巩志便行了上来自朝灵音耳边说了几句话想来这两人非但相识只怕交情还不浅这便让灵音省了一场尴尬。
看这杨太太平时不出门一年只露面一两回以灵音与杨肃观的交情居然也不知她这些癖性无怪艳婷会栽了个筋斗。眼看灵音还在低头念佛一名官妇笑道:“大师这回上山定也是替徐王的儿子打天下吧?”灵音合十道:“阿弥陀佛化外之人岂敢过问庙堂之事?”
话一说到立储案上场面便又热闹了听得一名妇女笑道:“哪儿的话听说续王世子武功练得高强哪今晚御前比武定要力压群雄了。”又一人道:“不对啊我方才见了载儆怎么头上绑着绷带”另一人道:“对对对听淑宁私底下说载儆像是让人打伤了。”众人齐声惊道:“什么?载儆让谁打伤了?谁这么大胆?”
大胆的就在旁边阿秀心下惴惴忽然屁股挨了一记打杨绍奇附耳道:“一会儿少提这事要是万岁爷问罪自有你爹替你扛。”阿秀内心不安:“可是可是”说话间顾倩兮已伸手过来把阿秀安到了自己身旁。
艳婷向来耳尖一听众人说话早已留上了神再看阿秀神气古怪便挽住了顾倩兮笑道:“姐姐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顾倩兮摇了摇头:“没事阿秀去扶着奶奶。”
天下最厉害的探子便是这帮官家妇人日常捕风捉影、加油添醋一只耗子从房门奔过也能看出里头有有几个男女偷情此时顾倩兮如何能漏口?便只陪在太君身旁满场唧唧呱呱间众女边走边说热闹非凡忽听华妹笑道:“大师傅这位又是什么神啊?”
众官妇抬头去看但见面卷轴绘了一名挺拔男子脚跺云朵背后七个龙头左掌叉腰右手持剑当胸光明伟大极见神圣之象。一时纷纷赞叹:“好威武啊倒像是个伍大都督一样。”华妹欢喜道:“是啊!这神的好像我爹哪!”
阿秀嗯嗯颔:“是啊可惜脸蛋画得不够方不然就更像了。”华妹恼瞪一眼:“你说什么?”正要找他算帐却听灵音道:“阿弥陀佛这位神明便是难陀龙王是为守护世尊的八大龙王之一。增一阿含经有载此弄可吐清净之水又称‘欢喜龙王’。”
众官妇细望龙王的面貌但见眉目深锁极见悲苦不由笑道:“他看看不甚开心哪怎能叫欢喜龙王呢?”灵音忙道:“夫人们误会了。龙王之所以称为‘欢喜龙王’并非因自身纵欲而喜而是为了顺应众生调节风雨这才深得世人欢喜故而得此真名。”
众官妇笑道:“这可怪了大家都喜欢他那他又为何愁眉苦脸的?”灵音咳嗽一声正要解说却听一人道:“这是因为他深明世人难以讨好故而心生茫然、这才面露痛苦之状。”众妇女回头去看无不啊了一声阿秀也是心下一凛暗道:“是崇卿哥哥!”
背后来了一名青年黑衣红带身长九尺以上目光凭煞凛然。他来到艳婷面前抖开黑袍下拜道:“孩儿拜见母亲。”又朝杨太君、顾倩兮、灵音等人一一叩执礼甚恭。
伍崇卿现身了只是看他对长辈们必恭必敬倒与平日的叛逆模样大不相同。阿秀瞧着瞧便又左顾右盼心头怦怦直跳等着半空飞来一只铁脚将他一把抓走。
正期待间崇卿哥哥却已见到了叔叔只见他头低低的装得不认识向旁绕了开叔叔却报以一笑:“老底好久不见啦。”伸手出来便朝崇卿的臂膀拍了拍示意亲热。
手掌轻拍伍崇卿突然脸色大变脚下力立时向旁纵开一大步也是避得急了眼看便要朝官妇们撞去便让灵音伸手抱住了。一股紫电传来灵音不由“嘿”地一声下盘摇晃居然一齐摔倒了。
阿秀大感惊奇看崇卿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岂料走路还会摔跤?华妹惊道:“哥哥你怎么啦?”正要上前搀扶崇卿脚下力已然翻身跳起便又伸手去拉灵音这老僧也不卖弄功夫便老老实实让他扶起合十叹道:“阿弥陀佛。英雄出少年伍施主好深的功夫。”
听得灵音夸赞众官妇哪会错过机会?便又笑了起来:“还不是娘亲调教得好?你们这一家啊真是羡煞人啦!”阿秀一旁瞧着心中便想:“好怪啊崇卿哥哥昨晚不是和叔叔碰了面怎么叔叔说很久没见他了?干啥说谎啊?”眼珠儿一转突又想道“卢云”二字一时心下骇然什么都想起来了:“对啊!昨晚叔叔要崇卿哥哥别去找‘卢云’还有、还有伍伯母也说要找一个卖面的也书是姓卢!这怎么大家都认得这个三眼大叔哪!”
越想越惊疑忙来到娘亲身边拉了她的衣袖抬头道:“娘!你认不认得一个三眼大叔”顾倩兮俯身微笑:“什么叔?”阿秀提起脚跟正想说“卢云”二字却听背后传来大声说话:“崇卿!”
阿秀回头张望却原来是艳婷在骂人了:“你昨晚上哪去了?怎么一晚没回家?”伍崇卿咳嗽一声:“孩儿昨夜有事睡在朋友家里”还等解释几句猛听华妹惊喊道:“哥!你你的脖子”话声才出众官妇也都惊呼出声:“这这伤口好深啊!”
阿秀咦了一声真见伍崇卿的颈子上有道狰狞伤口让人用针线缝了起来粘红肿胀望来很是可怖。艳婷恼道:“又打架了?”伍崇卿道:“不是打架这是走路摔伤的。”
艳婷也是习武之人如何能信这鬼话?正要疾言厉色来骂一名官妇挽住她的臂膀低声劝道:“妹子别生气啦这儿都是外人你当众骂着孩子不都让人听去了”艳婷横了她一眼大声道:“怎么?我管着我家孩子还得先问你的意思?”把手一挣甩脱那妇人。
那官妇啊了一声这才晓得自己开罪了人其余官妇都是识相的便从她身边穿了过去人人嘴上挂着笑却无人再正视她一眼。
阿秀看出兴趣了正要仔细观察却也让娘亲拉住了手道:“走到前头去。”阿秀让娘拖着走了心中却想:“怪了铁脚大叔怎么还不来?”四下顾盼找不到铁脚踪迹远远又听艳婷骂道:“看看你今儿是立储大会弄伤不说还穿了这身衣服来?你的官袍?”
伍崇卿淡然道:“拿去当了。”此言一出众官妇无不低头忍笑脚下走得更快了。艳婷则是气得脸色白大声道:“啾啾。”
话声一出长廊彼端脚步快急行来一名老嬷嬷道:“奴婢在。”阿秀不由“啊”地一声低呼暗道:“又是她!”看这“啾啾”扮装虽老容貌却一点不老素妆素衣手持拂尘望来艳光照人比那帮官妇还要漂亮些。艳婷道:“车上可有老爷的衣裳?”
那啾啾忙道:“有件斗篷还有一件正统军的官袍。”艳婷道:“好你把袍上的補子拆了替他缝个獐鹿的上去。别让他这般出去见人。”啾啾忙道:“是婢女这就去。”
眼看啾啾转身走了一旁华妹又满面担忧地来了:“娘别生气了难得大家都来了”这话提醒了艳婷霎时嗓子又拉了开来:“对了!你俩见到你们娟姨没有?”伍崇卿耳朵不好问了几声也没应答倒是华妹低声说了:“没没有我没见到”
看这娟儿乃是九华新任掌门可天色已黑面圣在即却还是不见人影。艳婷叹道:“唉这一大家子全没一个像话”当下也不再多说挽住了伍崇卿迈步便行华妹则是忧心忡忡小心陪在身旁好似个小小宫女服侍太后出巡。
阿秀看得暗暗好笑正想过去胡闹忽然眼角一转见了大批官妇在那儿指指点点好似又有什么精彩的忙奔了过去却见长廊的凳子上坐了一名女子看她双眼红肿好似刚哭过不是那琼芳却又是谁?
阿秀咦了一声看这芳姨平日我行我素专能欺负小孩什么时候哭成红鼻子?正想过去问问杨绍奇却拉住了他附耳道:“别捣乱让你娘过去。”
顾倩兮早已看到人了便迎上前来道:“妹子。”琼芳抬头来看见到顾倩兮却只别开脸去连招呼也没了。顾倩兮低声道:“怎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娟儿呢?”
琼芳仰起头来欲言又止便又低下头去泪水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此时杨太君早在廊凳上坐下了阿秀一旁替奶奶捶背见得芳姨当众落泪心下却是一惊官妇也是议论纷纷正想围来说话却听一名女子笑道:“哎哟少阁主今儿换女装啦?”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艳婷来了阿秀心下暗叫不妙知道这女人定会招惹琼芳可这琼芳又岂是好惹的?当下便躲到奶奶脚边免遭池鱼之殃。
琼芳向来身穿儒装威严有势岂料今日却似没了牙的老虎只是哭。艳婷含笑凝眸弯腰打量着她微笑道:“少阁主啊你过年时不在北京真是急坏了皇上呢。一会儿赶紧过去问个安吧。”正要伸手过来琼芳却撇头过去沉声道:“别碰我。”
看琼芳脾气真保第一句话便翻脸了。艳婷柳眉一轩沉下脸来众官妇心下暗惊就怕她要作了哪知艳婷又换回了笑脸温言道:“唉少阁主有什么心事吗?来跟姐姐说吧。”玉手伸来牢牢握住琼芳的手掌大有一付“你且奈我何”之意。
别人怕琼芳的权势艳婷可是一点也不怕琼芳越不要别人碰她她偏要碰。琼芳压根儿无心应酬自也生气了伸手急挥便想挣脱掌握哪料到艳婷握得极紧内力更是细致阴柔消解了她的力道硬是不放。
琼芳内力不如艳婷、应酬功夫也不及人家这便落入了她的掌握中。却听一人道:“妹子你起来我看你的裙脚好像真短了些。”顾倩兮还是来了这话一说便让琼芳脱身了偏偏艳婷还是不放手笑道:“怎么?这身裙装是姐姐裁的?”
顾倩兮颔道:“是琼姑娘昨晚在我那儿住了一宿我便替她换了身衣装。”艳婷笑道:“真不容易啊天底下多少想让她换回女红妆都没一个成事就你面子大。”说着说总算放开了手好容易脱离了掌握琼芳正要转身离开一众官妇却又围了过来笑道:“少阁主恭喜你啊要做新娘子了。真是羡煞人了。”
正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看琼芳眼泪潸潸连阿秀都觉了这帮女人却能有什么好心?果然这话又提醒了艳婷笑道:“对啊看我差点忘了这苏颖苏大侠呢?都要做新郎倌了怎还不来和大家热络热络啊?”
听得此言琼芳眼眶不自禁的一红叹可口气便又转身避开众官妇何等眼尖立时眉来眼去料知小俩口有些不对虽想过来问问却又怕琼芳翻脸那艳婷却没这个顾忌便笑道:“唉又吵架啦?看你们年轻人哪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罢一会儿姐姐替你说说苏少侠去这都要做新郎倌了居然不懂得怜惜咱们少阁主”
说着说便又伸出手来勾了勾琼芳的下巴琼芳猛地提手挥掌便要架开她的手艳婷却轻轻巧巧一让反手一扣便又再次制住了琼芳。微笑道:“怎么啦?我到底是怎么你啦?”
琼芳收起眼泪慢慢沉下脸来怕是要大作了可艳婷老娘又岂是好惹的?拳脚也好、官场也罢都督夫人全都奉陪。
少阁主火拼都督夫人伍崇卿早已避得老远自在那儿纳凉阿秀与华妹对望一眼各吞了口唾沫也是怕被波及了便又赏起了佛图听那华妹颤声道:“阿秀这这画上是什么神啊?好象又是个新来的。”阿秀干笑几声仰头来看便胡诌道:“这你都不认识?这叫咬龙鸟神。”
场面不大对劲杨太君却只坐在长凳上喘气谁也不睬可听得这“咬龙鸟神”污秽不正经却是笑了出来一时又咳又骂:“阿秀老是学不好天天说粗话。”阿秀忙道:“奶奶别骂我啊真是‘咬龙鸟神’不信你自己瞧呗。”杨太君咳咳笑笑便也仰起头来瞧瞧什么是“咬龙鸟神”。
一望之下陡听一声凄厉尖叫划过长廊惊得众人一齐回转头来齐声道:“怎么了?”
这声惊叫正是老夫人所她满面惊恐手指头顶画像尖声道:“又是他!又是他!绍奇!绍奇!快带娘逃走!快!快!”众人听她叫得凄厉俱都朝杨绍奇望去待见杨二爷面色严肃便也一齐仰望这图画。
图上依例彩绘一位神明背负双翼鸟头人身脚下揪抓了几十尾小蛇龙兀自举手仰头作势欲吞一尾大龙。一片宁静中艳婷、顾倩兮、琼芳也都抬头来看这张佛图一时都感惊讶忙道:“这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灵音饱读佛经向知神佛之事便解释道:“诸位施主图上这位神明便是迦楼罗金翅鸟。”众人泰半听过“金翅鸟”之名一时议论纷纷。灵音双掌合十又道:“观佛三昧经有言:‘金翅鸟名迦楼罗业报应食诸龙。于阎浮提之中日取一龙王与五百小龙周而复始八千载须食龙族亿万’”
还待要说忽听杨夫人喘息道:“不是才不是才不是迦楼罗、才不是迦楼罗”杨绍奇听得母亲自言自语深怕她再次失态正要搀扶离去却听她凄厉哭喊道:“绍奇!你还看不出来吗?它‘钳’住什么了啊!”
“钳”龙、“钳”龙“钳”得栩栩如生让人心头大有异感众人听毕杨夫人的说话一时你望我我望你全都没了声音华妹面色苍白更已奔到母亲身边乞求庇护。
华妹虽说年纪幼小却也知道爹有一件御赐四爪金龙袍更晓得爹爹的道号是“一代真龙”她好害怕世间若有大鹏金翅鸟它会“钳”住爹爹么?
杨太君声惊喊走廊里脚步声大作那老蔡又赶来了急道:“怎么啦?老夫人又喘了?”顾倩兮点了点头低声问道:“昨晚老太太病可也是看到这张图了?”老蔡低声道:“这我不清楚可可她昨晚开始喘正是在这座廊子里”众人面面相觑都猜是这张图作怪了一片寒寂间忽听伍崇卿道:“大师我听说这鸟吃了龙神以后好像自己也会死是吗?”
灵音道:“阿弥陀佛伍施主所言不错。佛法之中有业就有报传说迦楼罗鸟食尽诸龙死前便承受大苦难焚尽残躯仅留一心于金刚山顶色如琉璃号为如意明珠。”
伍崇卿道:“那就好有业就有报佛祖总算明理省得我出手。”说了几句便已迈步离去。艳婷深深吸了口气牵住华妹的手道:“我们走。”
经此一闹众人谁也没心思玩儿了便也各自告辞离开杨绍奇使了个眼色便与老蔡一同扶起了母亲却听那杨老太口中仍在喃喃自语:“钳龙、钳龙”
长廊里走得一干二净琼芳却还站在那儿顾倩兮便道:“妹子你若没事今晚可否陪着我?姐姐有些事想请教你。”正想牵住她的手琼芳却已默默摇头正要离开顾倩兮忙咳嗽一声阿秀顿时领悟忙在一旁哭喊:“芳姨!救我!救救我!我打了徐王的儿子怕要被杀头了!你定要出面救阿秀啊!”
也是怕人家看得无聊便满地来滚正忙碌间琼芳总算破涕为笑了:“小坏蛋你下午溜去哪儿了?我和你娘到处找你呢。”阿秀见逗笑了她忙挑了精彩段子来说:“我告诉你啊咱下午遇到了几百名高手对我拼命围攻后来天边便飞出一个大魔王当当地敲种三眼大佛也躺在树上不停念佛”琼芳笑了起来:“真是胡说八道。”
阿秀忙道:“真没骗你啊不信你回头看看魔王就躲在这廊子里哪”
靠着阿秀的胡缠乱搅琼芳便被拉着走了顾倩兮是个明白人自知琼芳一定遇上了什么事情却也不好在此多问只携着她的手追上老太君。
走出长廊面前已是殿前广场放眼望去广场里满满的全是人又是官、又是眷还有数不完的武林侠客想来都是八王邀来的宾客足有数百人之多。
人海在前艳婷却是分毫不怕看她率儿领女一路排山倒海而去几名侍女必恭必敬赶紧将她接引入席看位子却是在唐王爷的棚架后算来离御座金台最近转看老太君却是又咳又喘只挤在人群之中寸步难行。
顾倩兮道:“绍奇咱们该坐哪儿?”杨绍奇忙道:“你们等等我去问问。”老蔡叹道:“二爷又闹迷糊啦还是老朽去问吧。”正要移步却听拐杖声响起来了一名大臣拱手道:“下官马人杰见过杨老夫人。”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来人瘸腿持杖身穿大红朝袍正是当今兵部尚书马人杰驾到。
杨绍奇咳嗽一声抖开了官袍拜道:“卑职杨绍奇叩见本部堂官。”这杨绍奇是兵部侍郎中说来马人杰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只见这兵部尚书点了点头目光一转见到琼芳不由微微一奇道:“这这是少阁主?”一旁杨绍奇附耳道:“琼大姐马大人和你说话。”
琼芳嗯了一声别开头去仍是不想应酬马人杰便咳嗽几声作了一揖又朝顾倩兮看了一眼轻轻地道:“夫人半年没见到你了。”
顾倩兮嗯了一声低头扶着婆婆却也没应声气氛又有些怪了。阿秀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个马大人应该认识母亲正想偷听几句却听马人杰吩咐随扈:“带着老夫人和少夫人过去席上我那与郎中有事要谈。”
那随扈行了过来躬身道:“几位夫人请随卑职来。”阿秀眨了眨眼眼看母亲、琼芳都走了正要随行而去忽听马人杰道:“郎中事情怎么样了?”杨绍奇咳嗽道:“这儿人多说话不方便。”听说话不便那就非听不可阿秀立时驻足下来蹲在地下挖鼻孔又听马人杰低声道:“顺道知会你一声皇上已经派兵保卫了红螺山今晚怕要出大事了。”
阿秀咦一了声大惊道:“什么?今晚要出大事了?”二人低头一看却见一名小童还站在身旁伸长耳朵正是阿秀在那儿偷听了。
马人杰咳嗽几声道:“不说了本部侍郎、各司郎中都在云会茶堂里议事你一会儿也来吧。”提起拐杖拿出主官的架子便又一拐一拐的走了阿秀追了过去大喊道:“别走啊!皇上为何要包围红螺山啊?”
这喊声实在大好似打雷一般四下宾客莫不咦了一声全都回头来看了。杨绍奇拉住了他责骂道:“不许胡闹快去陪着奶奶。”阿秀只想去找铁脚大叔便呻吟道:“叔叔人家想小便好急啊”杨绍奇责备道:“还想玩?你可知你娘下午到处找你急成什么样子了?不许去!”当即喊道:“老蔡!老!”那老管家急急来了忙道:“二爷又怎么啦?”
杨绍奇取出令牌道:“去找个侍卫来记得挑个武功高的仔细看着他绝不许他再乱跑。”阿秀见自己要被囚禁了不由大惊道:“叔叔!你你干啥啊?”
杨绍奇携住阿秀的手自向老蔡道:“还不快去!”老蔡急急去了阿秀挣扎不依哭道:“不要!不要把我关起来!”杨绍奇正色道:“阿秀听话!今晚真不能玩笑!”亲自拖着阿秀便要去寻家人却听一人喊道:“绍奇!我们在这儿!”转头去望见了一座棚子旗帜上是“寿香王”三字转看棚子后方顾倩兮早已扶着老太君坐下琼芳却还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眼看杨绍奇押着阿秀来了顾倩兮便迎了过来道:“怎么了?你们部里有事?”杨绍奇叹道:“是今晚太乱我得过去一趟。我已要老蔡找人来看着他绝不能再让这孩子走丢。”
顾倩兮道:“好你去忙你的吧这儿有我。”说着挽住了琼芳柔声道:“妹子坐吧。”跟着又伸长了手将阿秀拎了回来不顾他还哭着便已押到了椅上就差手镣脚铐伺侯了。
此时伍家、杨家都已坐定座席相距极远伍家人坐在唐王的棚子后离皇帝最近杨家却远在寿春王这棚离金台最远当真是天涯海角。阿秀却是低头流泪什么也管不了心里就只挂记着铁脚大叔看适才伍崇卿现身也没见他来说不定又自己走了正啜泣找人间却听远处传来喊声:“寿春王到!”
“鞑靼国小王子到!”、“帖木儿汗国太子亲王到!”、“鲁王爷!鲁王世子到!”阵阵呼喊中一员又一员贵宾抵达声势一个比一个浩大山门铜锣当当响起兵卒们忙里忙外奔跑不休太监们也是到处端茶倒水就怕怠慢了一个。
申牌尽、酉牌初四下都是王爷入场阿秀这里自也有一个人潮簇拥中当先行来一名瘦小孩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居然便是什么“寿春王”了。看他衣服上还打着补丁好像是个穷光蛋行到棚前深深做了一揖众宾客一齐一身纷纷说道:“拜见寿香王。”
那小王爷道:“列位请坐今日有幸与诸位嘉宾同席小王不胜之喜。”
这“寿香王”年纪与阿秀相当说话却是老气横秋倒比阿秀懂事了几百倍。眼看广场里越热闹了四下武林人物纷纷进场什么少林寺、真武观、峨嵋山当真是应接不暇阿秀左瞧又望本该是兴高采烈可此刻没了铁脚大叔什么都没了滋味。正垂泪间却听隔壁棚子传来说话声一名侍卫唱名道:“杜得籼、冯得诰、叶得开、侯得璋”
听得话声琼芳不由“啊”了一声立时引颈眺看。阿秀也擦拭了泪水撇眼去看只见隔邻棚子飘扬一面旗帜正是“川王”两个大字唱名之中一个又一个弟子上前答诺各领一条锻带绑到臂上又听那侍卫道:“吕得礼、吕得义大伴习陈得福。”
两边棚子咫尺相邻那儿是“川王”此地却是“寿春王”看此时川王世子尚未驾临苏颖自也还没现身那琼芳又低下头去好似起了呆一旁顾倩兮便握住她的手自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兵荒马乱的大家都在找人阿秀也只东张西望到处去找铁脚大叔却听那侍卫的声音远远传来:“都坐好都坐好把刀剑拿过来”取出封条一一贴到弟子们的兵器上又道:“记得前方高台是皇上坐的带着刀剑的绝不许靠近那儿三尺不然灭三族一会万岁爷来了记得跪得端正些不然灭十族别放屁、别打嗝、皇上没赐座你就得站着不然灭你妈七十九族”一名弟子喃喃地道:“为什么是灭七十九族?”那侍卫冷笑道:“没凑整数你不高兴是吧?对你这小子保证灭千族。”
阿秀听着话声粗鲁怪异急忙凝目来看霎时心下狂喜:“是铁脚大叔!”
看这秦仲海好生本事不知怎么领到了差事居然还在这儿点名唱名煞有介事阿秀高兴极了就怕他没见到自己正想大喊大叫引人注目却听娘亲道:“怎么了?”阿秀忙道:“我我肚子饿了”娘亲信以为真了居然从小包袱里拿出了肉包子先派给了老奶奶又给了琼芳两个居然还替阿秀藏了三个含笑附耳道:“小心些庙里不可以吃荤别让大师傅见到了。”正说话间川王那棚子又喊了起来:“大家小心!妖犬又来啦!”
阿秀低头一看只见琼芳脚边多了条黑狗正是那“扫把福”的死敌看他激动摆尾也不知是认得琼芳还是认得包子只管欢扑蹦跳到处乱窜宛如疯狗一般。
时在酉牌初算来已是晚饭时分各棚里都有人在吃着东西想来今晚非熬到半夜不可想来今晚非熬到半夜不可正吃着包子间忽听老蔡道:“夫人我找一名侍卫来您看着合不合用?”
阿秀回头一看只见一人压低了官帽自在那儿躬身岂不就是铁脚大叔?
阿秀心下狂喜正所谓请鬼拿药、引狼入室看这老蔡谁不好找居然请来了魔头看小孩眼看娘亲咦了一声只在上下打量铁脚大叔阿秀心下一惊也是怕她看出了破绽忙大哭大喊:“娘!你赶走他!这人是坏人!阿秀不要他跟着!”
此言一出娘亲果然心神微分握住阿秀的手柔声嘱咐:“乖今晚真的不能乱跑了忍着点好吗?”阿秀哭喊不依眼角却偷偷后瞄只见老蔡走到铁脚大叔身旁低声陪笑:“差大哥这孩子有些顽皮劳驾您多费神把他看紧点。”说着取来一张板凳道:“坐吧、坐。”
阿秀兴奋起来了看铁脚大叔就在背后娘亲又在身旁此刻真是什么都不缺了他心情大好立时转头道:“大叔你不是要找伍崇卿”娘亲听到了说话不由微微一愣:“什么谁要找伍崇卿?”此时棚子里疯狗乱窜宾客们也是高声谈笑吵得不可开交。阿秀忙道:“没没什么棚子里好吵”还在想着如何传送消息耳中却传来嗡嗡鸣响听得一个嗓音道:“小心点你娘认得我只是还没想起来可别太招摇了。”
阿秀心中怦怦一跳赶忙点了点头又听那嗓音道:“咱这是传音入密外人听不到。你若听到了说话便挖一挖鼻孔。”阿秀压低了嗓子细声道:“要挖左边还是右边?”
娘亲听到了怪话不由又是一愣:“什么?”阿秀脸上一红只得双手挖入鼻孔正想朝琼芳身上去擦娘亲却又取出手帕道:“拿着。”
阿秀擤起了鼻涕只想着向铁脚大叔传话可娘亲一旁监视自己又没了纸笔却该如何是好?撇眼去看忽见琼芳低头抚着小狗眼里好似闪着泪光霎时灵机一动忙道:“芳姨你你还好吗?”琼芳默然叹息道:“不好。”
阿秀皱眉道:“不好啊那你去找伍崇卿谈心吧他不是等着你吗?”琼芳皱眉道:“我要找伍崇卿谈心?谁和你说的?”阿秀茫然道:“是你昨天和我说的啊你说要进林子里便得先找伍崇倾借东西怎么他来了这么会儿你又不去了?”
琼芳疑惑道:“什么树林?借什么东西?”阿秀嗯嗯敷衍忽道:“你等等我听不清楚。”侧弯着腰皱眉苦思:“什么?说大声点。”琼芳恼了:“你到底在干什么?”阿秀低声道:“我在听传音入密你先别吵。”正专心间琼芳已凑过头来大吼一声:“哇!”
阿秀掩着耳朵疼道:“你你干什么啊?”琼芳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却于此时耳中却真的传来了嗡嗡声道:“小子别急方才错失了机会现下已经过不去了。”
阿秀咦了一声有些听不懂了便又拉住了琼芳拼命骚扰:“等等你说错失机会是什么意思?可否解释清楚些?”琼芳满腹心事只想静静坐着可三番两次让小鬼打扰实在也是恼了把袖子一甩正要起身离棚顾倩兮忙道:“妹子别动气来来来咱俩换个位子”正要起身换位却听场里脚步声大作来了一批又一批兵卒全数守在广场两旁。
众宾客全都转过头来了待见这些兵卒来人并非金吾卫亦非御林卫却全数携带火枪。人人都觉得不对劲阿秀也是吃了一惊不知这批兵卒所为何来?莫非是觉了铁脚大叔?正害怕间却听那嗓音道:“别怕这不是来抓我的。”阿秀喃喃地道:“那那这是”那嗓音道:“向你娘借面镜子。”
阿秀喔了一声道:“娘有镜子吗?”眼看娘不理睬自己便又大哭大闹:“要镜子!要镜子!”琼芳怒道:“你能不说话吗?”娘亲也伸手来打;“没半点样子坐好。”
阿秀滚倒在地叫得如杀猪一样附近一名官妇道:“我我这儿有镜子。”取出了小圆镜送了过来阿秀大喜接下正要举镜自照铁脚大叔又吩咐了:“朝背后屋顶去照。”阿秀嗯了一声提镜上仰猛见屋顶上趴了几个黑影便在华山棚子的正后方。阿秀心下大惊耳中又听铁脚大叔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这些人是为华山而来。”
阿秀呆呆望着镜子只见屋顶上的黑衣人专心守志真是在盯着华山门人可他们究竟在找什么人呢?正迷糊间忽听场里传来喊声:“威武侯、正统军大都督、伍定远到!”
场里传来哗哗脚步声金台前行来一员国家大将那巩志已然上前迎接艳婷、伍崇卿、华妹也都起身了。阿秀心下一醒才知是伍伯伯来了正要收起镜子忽然咦了一声只见黑衣人后方又奔过了一道影子悄没声息如同鬼魅非但黑衣人没觉连铁脚大叔也没知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阿秀满心骇然不知是何方神圣到了只见那影子来到了自家棚子后方突然凝身不动这便让阿秀眼里看得明白来人竟是那“三眼大叔”!
阿秀惊疑不定还不知该不该通知铁脚大叔却于此时肩头上让人拍了拍阿秀转头一看不觉得魂飞天外看这人唇上蓄着短须不是让自己嘴里叫老子心里骂孙子的“中极殿大学士”杨肃观大驾光临么?(精彩!!精彩!!1o年后“观海云远”全到场!!聚一堂!!!)
阿秀吓得魂飞天外正要逃窜身旁的琼芳却抢先一步转身欲走杨肃观却伸手拉住了她附耳道:“没事这儿有我。”眼看琼芳面色苍白身上微微抖阿秀茫然不解不知是怎么回事却听殿门传来喊声:“英国公、上赐行走乾清宫、国丈琼武川到!”
天王殿里行出一排儒生当先走了一名郡王双手高捧一只红盘盘上放了一只龙头钢鞭随即来了一排家臣左方一排全数配剑正是傅元影、吕应裳等华山剑客右方一排手持玉如意却是紫云轩儒生其中一人手上牵了个孩童正是那“川王世子”朱志载。
广场里静了下来天王殿里慢慢行出了一名老者身穿火凤大红袍喘息低头跨过了门槛傅元影等人急忙抢上低声道:“老爷子小心脚下。”
国丈抵达会场四下却无人上前问候因为人人都知道后头有个更要紧的人物来了。
当当锣声敲响大雄宝殿传来脚步声行出了一名老太监正是当今“掌印太监”东厂总管房万年到了。看他手捧一只玉盘来到寊榻御台俯身跪倒却将玉盘托过了头顶全场宾客眼里看得明白那盘里放着一只碧油油的方印正是“正统之宝”。
传国玉玺到了一时之间八棚里八王八世子尽数起身满场宾客也一站起阿秀呆了半晌还不知该当如何却也让爹爹拎起来。
“皇上驾到!”霎时之间全场无分僧道、不分老幼人人面向紫微北极齐声下拜喊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籁俱寂间远远的、阴阴的从大殿方位传来了脚步声阿秀呆呆抬头只见远远来了一名老者看他身穿龙袍左手抱了一只猫右手提了只拐杖缓缓步上了金台道:“房万年。”
那房总管急忙跪下尖声道:“奴才在。”那老者淡淡地道:“皇后娘娘还没道?”房总管低声道:“小福子小福子已经去请了。”那老者坐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了一道奏章啪地一声扔到了御台上说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笑了笑俯身向前低声道:“你们说这句话有没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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