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6章 幻羽·审判（上）
禹山绝顶上的风光，与当年追随暮沉风时看到的一样，是那么雄奇巍峨，充满着远古剑魄之力，神圣而威严。若不是有重大事情生，此地绝不会聚集这么多人。
朝下方环绕站立的人群看去，都是七剑与他们的持剑。顾擎苍和冲虚立在最尊位，在主持着聚会。萧逸尘当时还未做青帝，林月枫也不在。凌霄身边站着的，是一位从未见过的，丰神俊朗的赤帝。
绿绮扶着被白雾笼罩，身子羸弱的夙筱，斜斜坐在石柱下。蓝犽抱着胳膊，和拢着袖子的暮沉风一起，仔细地盯着地面，好像上面刻印了很有趣的东西。
夜逝水则披着一头金，身穿华丽斗铠，拖着鲜红披风，庄重地站立在人群里。他身边是脸色惨白的凛紫，正被玄狰和英招左右搀扶着，缓缓走进人群。
“天璇星君。”夜逝水一眼看到他，立刻热情地伸出强壮的手臂，将他迎了过来，无比关切道：“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有劳金帝关怀……”凛紫勉强笑了笑，眼底却暗沉如死水：“在大家的照顾下，又进入了铜炉修养，已恢复了不少。”
夜逝水皱起眉头：“其实你应当，在铜炉里修养得再久一些。”
“不……”凛紫摇摇头，悲哀地垂下眼眸：“可笑吧……就算到了这一天，我还是想见她最后一面。”
“事情生得突然，你还来不及，将她的天璇印记收回。”夜逝水也情绪低落地感慨：“对于自己的持剑，仙剑都保留着最本能的关怀与忠诚。”
“所以星君啊……”他扶着凛紫朝前走，热忱道：“不要再为那样的大魔头哀伤，否则你的复原速度，将会无限期延后。要知道，天璇国和北斗大陆，不能没有你。”
“在商红羽被审判后，你休养段时日。”夜逝水拍拍凛紫的手背：“到时候我为你广英雄帖，再次打开卿云宫，选择一位持剑。”
凛紫轻轻推开他，额道：“虽然要辜负金帝的一番美意，但我还是要说……”
“大概很长很长时间，我也不会想要持剑了。”他深深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凝视正缓缓走来的一行队伍。
那是以论剑山戒律堂的二十来名高阶弟子，身披白衣左右分成两队。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握着长长的捆仙锁，连成密集的束缚灵络，汇聚在被簇拥的中心。
那里走着两名娉婷丽人，颈部与双手都装着尖刺环套，被左右两边的捆仙锁固定，灵气被完全压抑，行走得十分艰难。看着商红羽和鲲吾，被这样押送前来，凛紫禁不住侧过身子，别过头去。
“主上。”玄狰瓮声瓮气，气愤不已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同情她们？”
“为什么会到如此地步。”凛紫小声道：“若不是我引导无方，没有悉心了解紫姬的想法……或许就没有这一天。”
“商红羽残害生灵，堕天修魔，还如此折磨主上你……”英招咬牙道：“这是她的欲念与暴戾所致，和主上你有何关系！”
“就是就是！”玄狰甩动长尾，瞪着越走越近的商红羽：“老子现在看见她，就想扑上去撕下她的肉来！”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气，被押送而来的商红羽，缓缓抬起了潋滟三千秋水的美目，递过来轻蔑恶意的一瞥。她的目光只停留在玄狰的大脑上片刻，便被凛紫吸引了过去。
不知为何，她看那人的眼神里，已褪去了昔日的疯狂，变得澄澈无波。稍纵即逝的哀伤，从那瞳仁里泛出，但立刻被她强行压抑，回归平淡冷漠。
“她变了一些。”凛紫望着那白衣丽人，叹了口气：“前往酆州后，都生了什么……”
或许是天璇印记未除，又或许是两人念力的默契，他轻轻的自言自语，被数丈之外的商红羽听得一清二楚。但见她猛地拖拽锁链，固执地朝凛紫站立的方向，一步步跨过来。
“魔女放肆！还敢骚扰天璇星君！”一戒律堂弟子大怒之下，扬起长鞭，朝商红羽后背抽去。
只听“哧啦！”一声，毫无灵气护身的商红羽，背部立刻破裂出如长蛇的伤口，殷虹的血汩汩流出，顿时染红了雪衣。
“主上！”鲲吾尖叫一声，泪流满面地扑上去，为她抵挡攻击：“你背上全是冷渊留下的枪伤……”
“我不疼，只是心底疼。”商红羽咬了咬牙：“没有能让那混蛋，给寒哥哥偿命。”
“那些可恶的剑修，他们不顾付真人的遗愿，把你送给了七剑审判！”鲲吾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付真人那么拼命地闯荡酆州，前来救你，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不好吗？”商红羽冷笑：“就算寒哥哥活着，他也不会再陪着我了，毕竟……我是十恶不赦的魔头，他是被神州敬仰的天工。”
一边说话，她一边顶着戒律堂弟子的压力，努力朝凛紫挪动，眼底又闪耀出执念的疯狂。
“就到这里吧。”不远处的黄帝顾擎苍，抬起手臂对押送人员，朗声说话：“多谢论剑山的协助，接下来交给我们。”
“是！”弟子们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里的捆仙索，哗啦丢在地面。接着他们躬身后退，连连倒行数十步，才转身扬起衣袂飘飘，朝山下匆匆撤去。
商红羽得了自由，朝凛紫方向移动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她对七剑与持剑们的注视置若罔闻，好像立在身边的，都是些木头人。而天下能引起她注意的，只有天璇剑。
“凛紫……”她朱唇微启，刚要说话。
“滚开！”玄狰暴怒跳起，挥动粗壮的豹爪，就朝她面门挠去。
“先退下。”凛紫轻轻拍拍黑豹的背脊，挡在他和商红羽之间，用一双清澈凤目，与那人对视。
“又见面了。”对黑豹的挑衅，商红羽眉头也没有抬，只平静说话：“你还好吗？”
凛紫苦笑一下，并不回答她。
“为什么……我再次看到你，会如此平静。”商红羽在对凛紫说话，又好像在对自己说话：“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指这样的情形，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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