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战魄长存灭血影
当沈元希穿过重山,来到一片碧蓝大海面前时,邵珩终于摆脱了黄沙漫天,来到这片充斥着煞气的古战场之地。
断裂的兵戈,破损的盔甲,以及空气中弥漫着、无处不在的杀气,都昭示着这片土地上曾有过无比惨烈的厮杀。
邵珩看见此景,反倒长长松了口气。
再继续在那茫茫沙漠中走下去,邵珩觉得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心境的澄明了。
好在果然如他所料,虽然运气差了点绕了些原路,但只要找准某个方向一直走,总能离开沙漠地带。
一踏入此间,就仿佛置身于血腥沙场一般,无数夹杂着金铁气息的血气如同实质般化作一团团烟雾,飘浮在上空。
邵珩脑海中闪过数个画面,皆是当初服下七生凤鸣花中所经历的种种片段,似有排山倒海的呼啸声响彻耳中,引动人心、使血沸腾。
迷楮剑鞘上紫芒一闪,邵珩忙紧守神念。
此地处处留有激战的痕迹,且年代久远,虽无仙家之力,但看这满地残兵,却别有惨烈。
兵士协心杀敌的残念仍滞留在这片战场之上,与空气中凛冽的金元灵气或结合、或碰撞,导致此地气机混乱无比。
但是,这里却与沈元希先前所在的山谷有所不同。
山谷之中兵魂虽多,但终归天地元气始终被束缚在山谷之内,与其他地方并未连成一片。
沈元希敢大胆出手,也是因为那里兵魂始终处于动态变化之中,若想离开,必须彻底消灭这些互相纠缠的兵魂,断裂他们与气机的之间的纠缠。
而邵珩所路过的地方,虽然同样是气机紊乱、元气锋烈,但牵涉地方极为广泛,却又极为巧妙地维持着某种特殊的平衡。
这平衡如镜中月、水中花一样,虚幻脆弱,随时可能崩塌。
邵珩起初只觉战场惨烈,虽时光久远,但那股混合凶煞的战意依旧滞留于此,如同鲜血尤温。
再前行几步,他才觉空中气机如同高耸于悬崖顶端的无数利剑,极细微的清风拂过,就有可能瞬间失去平衡,生不可预料之事。
而且,地上残兵虽多,但唯有那些倒插入土的兵器较为独特。
常常临近的两柄残兵,散着争锋相对的气息,如同主人身前那泾渭分明的敌对立场一样,这些兵器同样蕴含着各自的执念和气息,至今仇视着对方。
而这类兵器周围一丈范围内往往因气机不断交错、撕裂的缘故而寸草不生。
邵珩曾无意间踏入其中,立即如同滴水入油锅,打破了平衡,不仅触了金色兵魂的出现,更是将这一片地方暴动的元气纷纷引来。
若非他对早年曾在气机变化上下过苦功夫,此时已被利剑般的无数气劲扎了个千疮百孔。
自此之后,邵珩一路上只能小心翼翼行事。
他本就善于分析气机流转,加上幽妙陨光指突破至第二层后,更是对天地元气、气机这等虚无缥缈之物更加清晰直观,如同比旁人多了一双不存在的眼一般。
所以,虽然此地诡谲凶煞,但目前为止并未对邵珩造成什么影响。
前方群山重重,皆是险峻高山,其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深色的岩石峭壁光滑一片,没有丝毫落脚支撑之处,唯独两两山间狭长的谷涧可容人通过。
离开那一整片平原后,邵珩感应到周围气机弱了许多,就算无意间引某处波动,也不会导致之前那不可预料的后果。
方才在平原之上,邵珩曾隐约在天边看到一处山影,拔地而起,仿佛穿透了云天,周围有紫电游走,只远远一望,就知其中蕴藏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气息。
只是,虽然知道了方向,但这洞天之内的禁空禁制仍在。邵珩依旧只能凭借双脚,在这曲折环绕的重山中寻找离开的出路。
忽然,背后传来几声异样的动静。
邵珩回头看去,却是不知何时方才那片平原战场之上多了两个人影,鲜红的衣袍昭示着他们出身血河魔宗。
“血河宗的人,有些麻烦。”邵珩微微皱眉。
本想趁着对方没现自己,先行离开,然而邵珩脚下刚一动,周围忽然冒出三只金色兵灵,嘶吼着朝他扑去。
邵珩心中一凛,天机剑未出鞘,却化气成丝,“噗噗噗”三声,穿透了那三只金色虚影,瞬间秒杀干净。
但是,这般动静也引来那两名血河宗弟子的注意。
其中一人恰巧还和邵珩双眼对视了个正着。
邵珩只见那人嘴角微弯,眼中透出嗜血残忍的光芒,仿佛邵珩已成对方的盘中餐一般。
未入洞天之际,邵珩就当着神州各派的面揭开了血河宗元婴真人独孤苍的心中隐痛,落了他的颜面。
邵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然也成了血河宗弟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不会刻意搜寻于他,但若是遇到邵珩,想必所有血河宗弟子也十分愿意替独孤长老除掉此人,出一口恶气。
或许还能借此机会搭上长老,平步青云。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两个血河宗弟子只兴奋于自己运气极好,竟偏他们遇到了邵珩,而完全无视了方才邵珩那轻描淡写斩杀三尊等同于凝胎后期修为的金色虚影。
那两人加快了脚步,想追上邵珩,不知不觉已处于战场的正中心。
邵珩见行踪既已暴露,也无惧于被现,只是若就此离开,那两个血河宗的人后续又追上,倒也会给他增添不少麻烦。
邵珩看见对方此时所在的位置,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那年他应周子安之邀,赴小苍峰相聚同门,行流水曲觞之雅事。
后南宫昭带亲信前来,想拉拢于他,却因陈修文、东方俊的妒忌之心,反倒惹他不快。
当时,那两人以气机控制水中酒觞,想让邵珩出丑,反倒被他闹了个灰头土脸。
那片战场之中,此刻就如同当时曲水之下的气机乱战,轻轻一拨就可搅动水势。
邵珩眸光闪动,想起当日众同门相聚时的轻松闲适,想起这些年来白云苍狗,心中忽而涌起一丝明悟。
世间种种,果然变幻无常。
谁能料到当初与自己争锋相对的南宫北斗,今时今日已成生死之交,可托身后;反倒是当初交好的周子安,因种种原因,却是渐行渐远。
虽不是刻意而为,但若是南宫北斗与周子安同时在邵珩面前让其选择一人携手对敌,邵珩必然毫不犹豫选择南宫北斗,而非同样是世家弟子的周子安。
周子安工于心计并不是邵珩疏远他的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周子安与南宫北斗不同,遇事皆要思考是否对世家有利。
而南宫北斗号称“天生剑觉”,其家族从未让他参与争斗之事,只知练剑,反倒也成了世家弟子中的另一种另类。
这些种种不过如烟云般在邵珩脑中一转,他眼见敌人落入觳中,右臂微微一动,衣袖抖动之间一缕如水般轻柔的气机伏地而走,朝那两人脚下蜿蜒而去。
做完这些,邵珩嘴角含笑,转身就走。
血河宗两人浑然不知危机来临,见邵珩不紧不慢地离去,生怕他消失在视野之中,立即再次加快了脚步。
刚一踏步,其中一人就暗道不妙,周围气机仿佛一瞬间停滞了一般,头顶、脚下、周围空气仿佛凝重得滴得出水来。
另外一人一步踏在空中,额上淌汗,不知该进该退。
血河宗这两名弟子虽不精通于气机变化,但也感觉到周围的不对劲。
忽然,一缕清风般的气机忽然绕到他们脚下,倏忽一变化作绳索般朝他们两人脚腕处缠绕!
两人立即明白被邵珩暗算了,哪里能让他得逞?
本想挪动避开,哪知那气机快速无比,他们反应得又迟,只能动用真气。
这一牵扯,天地间空气仿佛滚油一般,战场上无数残兵断剑出剧烈的震动声,无视气机交织、碰撞、撕扯着,好像要将这一整片战场上空撕裂开来一样!
一名血河宗弟子脸色惶恐,着急之下身体上下血腥气翻涌而出,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幕,就想朝远处峡谷方向逃离。
另一人则面色大变,喊道:“不要!”
话音未落,“篷”的一声,那人化作的血幕突然在空中一滞,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
下一刻,另一人就骇然得看见同伴那具此前引以为豪的血河大法之下不灭不死的血身在空中被无数气机狠狠扎透。
疯狂暴烈的气机如同飓风一般席卷住他的身体,一片、一片,一块、一块,无数血花在空中炸开、滴下,最后仿佛被吞噬一般消失不见。
剩余的血河宗弟子瑟瑟抖,脸色惨白:这个地方锋锐无比的金元气机,分明是他们血影分身的天然克星。
可是,此时对他而言,气机已然失去了平衡。
停也是死,走也是死。
他眼神绝望之中透着疯狂,最终决定拼上一把,再不顾周围虎视眈眈的兵灵,想要冲出这片战场。
然而,迎接他的,是历经不知多少春秋的英魂。
他们举起沉枪、再披兵甲,伴随着一道又一道宛若剑气般锋锐的气机,穿透敌人的躯体,直至千疮百孔、消湮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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