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之妻 第67节
早先姜桃虽然知道十字绣应用十分广泛,但一时间也只想到了桌屏、抱枕和挂画这几样。
后头她看杨氏鞋底纳的好,就让杨氏就负责做在鞋底上做十字绣。孟婆婆会做小孩穿的小鞋子、小帽子,就让她负责做这些小孩穿用的东西。
两人虽然是后来的,但是上手也很快,姜桃先做出一两件当做示范,她们马上就能做出差不离的。尤其是孟婆婆,那速度竟没比姜桃慢多少,十天功夫她做了二十来个虎头帽,十七八双虎头鞋。
年掌柜提着沉甸甸的包袱走回店铺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绣庄门口已经大排长龙。
绣庄里头也是人满为患,都挤在十字绣的柜台上。
他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挤进了店,刚拆开包袱还没开始推销,排在前头的人已经准备掏钱了。
年掌柜干脆也不费口水了,一边把绣品摆上柜台,一边让伙计把写好的价目牌摆上。
因为这次数量多,所以没存在上回一拿出来就被抢售一空的情况,但因为来的人多,卖的也是飞快。
一时间芙蓉绣庄里热闹极了。
相比之下,对面的牡丹绣庄都冷清多了。
上回芙蓉绣庄的新绣品面世之后,还有客人上门打听,说:“对面都卖新品了,你们就没想着出新招,比如降降价什么的?”
李掌柜只得赔笑道:“客人别打趣小店了,小店的东西素来物美价廉的。”
牡丹绣庄的东西是比对面便宜,但也是随便一条帕子就是一两二两的起售,客人觉得没劲了也就不问了。
上回是楚鹤翔都觉得芙蓉绣庄翻不起风浪,那十字绣也是一拿出来就卖光了,所以李掌柜这边没准备。这次他早就让自家活计乔装混在了人群里。
后头伙计终于买到了,兜了一大圈换了身衣服从后门回到了店里。
李掌柜让人在前头看着,自己则去了后院厢房。
正好这时候楚鹤翔也悄悄地过来了,听李掌柜说特地让人去对面买了绣品,他就也跟着一道掌掌眼。
如他们所料,伙计从对面买回来的绣品很是普通,对比他们店铺的绣品,说是粗制滥造也不为过。
楚鹤翔轻蔑地嗤笑道:“就这种东西,对面想靠它们和我们打擂台?”
李掌柜也跟着附和道:“就是,也不知道外头的人都着了什么魔,这样的东西也抢着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伙计买回来的绣品一通狂踩,最后楚鹤翔道:“这样的东西费什么难,绣坊里随便寻一个绣娘,琢磨一两个月都能学会。李掌柜,你这就让人去办吧,咱们也做一批差不多的来。”
旁边的伙计实在耐不住了,插话道:“东家,掌柜,咱们不好做的,也不值得做。这东西……它忒便宜了。旁的不说,这虎头鞋虎头帽的,一对儿才卖二钱。”
一对二钱是什么概念,就是料子和彩线的成本都要将近一钱了,做一对才能赚一钱。
楚鹤翔办绣庄纯粹是为了给楚鹤荣使坏,他名下并没有绣坊,也是和京城的绣坊合作。京城绣坊的绣娘谁能看上这一钱银子?别说还要费心力去参透这种没见过的绣法,她们绣自己的擅长的东西,随随便便就是一二两的赚头,费那个劲儿做什么呢?更别说让她们做这样廉价的活计,会让她们被觉得被冒犯侮辱了。
楚鹤翔面上的笑淡下来,他沉吟半晌,又道:“无妨。任他们卖也所谓,这几钱银子的东西就是做的再多,能成什么气候?”
伙计脸上更苦了,他道:“不只是这些啊,还有一些比咱们绣坊卖的还精致不知道多少倍的。但是要价很高很高,掌柜的给的银钱不够,小的买不起啊。”
第88章
楚鹤翔面色微变,李掌柜赶紧对着伙计道:“你可别瞎说,咱们绣庄卖的东西都是东家掌过眼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比下去。”
“小的真没瞎说,那芙蓉绣庄新增了两个柜台,一个就是卖这种便宜的,另一个柜台上的东西都比咱们这儿的卖得贵一倍不止。小的隔得远远地看了一眼,那绣工真的绝了!”
楚鹤翔不耐烦地对着伙计一挥手,让他先下去了。
“东家别担心,那小伙计能有什么眼力见儿呢!”李掌柜劝道。
不过说是这么说,李掌柜面上也带起了愁容。
如果芙蓉绣庄真以平价绣品打开市场,同时再出售更高端精美的绣品,他们芙蓉绣庄卖的是中档品,两家面向的客户群体就不一样了,自然也就打不起擂台了。
楚鹤翔沉吟道:“把这个粗糙的绣品让人送到京城,多使银钱,我就不信没人能帮我做出一样的!”
李掌柜心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能是肯定能啊,但是研究出来了,人绣坊肯定是不乐意做这种赚头低廉的绣品的。除非楚鹤翔以本伤人,高价雇人做,低价出售。
别看楚鹤翔说开绣庄就开绣庄,其实他的本钱也不算丰厚——毕竟楚家没分家呢,他为了挤兑楚鹤荣,已是把多年积攒都使出来了。
再以本伤人,结果肯定就是两败俱伤。所以李掌柜没接话,楚鹤翔自然也想到了,脸比锅底还黑。
随后楚鹤翔又说起了旁的,“那个年小贵,我之前就让你去挖角的,怎么还没动静?”
年掌柜擦着汗道:“小的已经让人去联络他了,但是那年小贵也是个认死理儿的,一口就给回绝了。”看到楚鹤翔脸色更难看了,李掌柜又忙道:“不过小的让人去找了他那未婚妻,那姑娘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已经收了银钱应承下来,说会帮着一道劝说的。”
“抓紧去办!”楚鹤翔甩下这句话,就沉着脸离开了牡丹绣庄。
…………
十字绣又面世了两批,年掌柜送来了银钱和姜桃拆账。
姜桃自己绣的东西价格贵,卖得慢一些,但也得了二十两银子。
李氏她们做十字绣的速度越来越快,还是做一批就能卖一批,尤其是孟婆婆,做小孩的东西是真的得心应手,俨然成了第一个生产力。她们五人加起来一个月下来也赚了二十多两。
一通拆账之后,姜桃揣上了三十两银子,李氏他们一人也分到了二两多的银子,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年掌柜的心情就更好了,一个月下来他们绣庄跌下去的人气又升了上来,还开拓了新的市场。口碑更是上了一层楼,甭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富贾乡绅,如今要买绣品,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们芙蓉绣庄了。
这段时间,姜桃也仔细观察过李氏她们几人,不得不感叹自己运道真的不错——这几人针黹功夫虽有高有低,但都是勤劳肯干,没有什么歪心思的人。
后头孟婆婆和杨氏又推荐了几个人过来,姜桃就提拔了产力最高的孟婆婆和如今俨然成了她的拥趸的李氏成为小组负责人,由她们负责带新人入门。
新人的契约和之前是一样的,头两年的一半收入要交给姜桃。由孟婆婆和李氏负责带新人后,姜桃就在自己得的一半里拿出其中的两成给李氏和孟婆婆。但是同时和她们签新的补充协议,写明如果新人出了岔子,做不好绣品或是泄露了绣坊的机密,她们是要负责的。
孟婆婆和李氏对姜桃都是千恩万谢,很痛快地就把补充协议签好了。
她们都是历经人情冷暖的,看人比姜桃还准,挑进来的人也是有功底且脚踏实地的。
小生意算是上了轨道,姜桃也轻松了一些。
这天她看天气不错,就烤了面包去了苏如是那里。
苏如是搬到卫家隔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见了她就笑骂:“你这丫头如今倒成了大忙人,这么久都不过来,是不是把我忘了?”
姜桃连忙赔罪,“我怎么可能把您忘了啊!实在是小生意刚开张,前期需要我一直盯着。如今有两个人被我提上来了,我也就能偷个懒了。”
小绣坊现在已经有了十个人,一批批绣品面世的速度越来越快,本地人已经不会像一开始那样疯抢了,就由年掌柜运到芙蓉绣庄其他分店去卖,也是不愁销路。
如今姜桃就是什么都不做,一个月也有二十几两的进项。她还是挺满意这进度的,不好在旁人面前自得,就说给苏如是听。
这么一点银钱在苏如是眼里自然什么都不是,但她还是配合道:“我们阿桃真厉害,不过才鼓捣了一两个月就能得这样多的银钱了。往后你的小绣坊做大做强,一个月少说能挣个数百两。”
姜桃知道这是她师父哄她,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师父别打趣我了,做到那规模得招多少人啊。那样多的人,就不是光靠签契约就能管束住的了,我自问没有那个能力。”
她们师徒是一样的,在刺绣上天赋卓绝,其他方面就是个普通人,不然当年苏如是也不会把产业都变卖了换成现银,就是知道自己没能力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护住那些。
两人挨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苏如是道:“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有人把你鼓捣出来的十字绣送去京城找人模仿了,我用人脉暂时压住了,但至多两三个月之后,肯定有人会琢磨出来。”
“我猜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他们琢磨出来也不顶用。我这招的是普通人,埋头做上一个月,也就得二三两银子的进项。对方就算研究出来了,去哪里寻绣娘做这样没什么回报的活计呢?除非是和我一样,招普通人从头开始教。”
他们十字绣的生意和大绣坊的盈利相比,赚头微薄的很,而且也只是在县城这边小打小闹,客户群也和其他绣坊的不冲突,花费那人力物力来模仿,就是吃力不讨好。
而和她有竞争关系的,就是小作坊式的绣坊。这时代又不像现代那样是互联网时代,消息闭塞的很,那些小绣坊能不能得到消息还两说,得到了消息有没有人力物力模仿也是两说。
退一万步,就算日后真有山寨大军突起了。姜桃也已经开始着手教李氏她们市面上那些绣技了,并不用和十字绣死磕。
苏如是自然也知道这些,所以她接着道:“我提醒你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件事背后的人。”
姜桃收起了笑,正色听起来。
“起初我只是觉得奇怪,小荣的芙蓉绣庄本就经营不善,怎么还有人费心费力地和他打擂台?但奇怪归奇怪,却猜不到背后主使是谁。近来我让人在京城几间有名望的绣坊留意,看看是谁会送你那十字绣去给那些绣坊研究,总算是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苏如是也不兜圈子,直接就点破了牡丹绣庄的背后主使是楚鹤翔。
姜桃见过楚鹤翔一次,对他还有些模糊的印象,“他们是一个姓的兄弟,虽不是亲的,却也是血缘深厚的。楚鹤翔这般做法,实在是让人不齿!”
“就是一个姓的堂兄弟才格外见不得对方好。小荣没什么才干,却是他家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眼瞅着楚家这两年就要分家,把芙蓉绣庄挤垮了,分家的时候自然是个由头,再把小荣他们的那一份压薄一点。”
古来财帛动人心,楚鹤翔这种令人不齿的做法并不算罕见。
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临分别前,苏如是不忘叮嘱道:“楚鹤翔顶着替他祖母来照看我和小荣的名头,已经在这儿留了一个多月。日前他家老太太已经来信催他回京了。他既做得出对付兄弟的下作事,对着旁人肯定是越发肆无忌惮,这段日子你千万仔细些。”
姜桃点头应下,回家之后也在思索这件事。
十字绣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楚鹤翔虽然找人模仿了,但一时间研究不出来。他马上就要回京,肯定是不甘心放任芙蓉绣庄的生意起死回生的。只是一时间她也想不到对方会出什么招。
她兀自出神,李氏和孟婆婆她们也不打扰她,天色晚了她们做完了活计知会她一声,也就各自回家去了。
等姜桃回过神的时候,弟弟们和沈时恩都回来了。
现在家里的饭菜是不用姜桃和沈时恩准备的,李氏和孟婆婆成了小组负责人后就自发性的帮着姜桃买菜做饭,反正对她们来说也只是做惯了的很顺手的活计,而且中午做了饭,她们也不用回家去吃饭折腾时间,能做更多的绣品。
姜桃要把菜钱结算给她们,两人都不肯要,说带新人的额外收入已经足够这一点菜钱,怎么都不肯收的。
沈时恩去了灶房把中午她们烧好的、另外盛出来的饭菜热了,也就准备开饭了。
姜桃帮着他一道端,一个没注意两人的手背就挨到了一处。
本是很普通的事,沈时恩却立刻跳到三步开外,看色狼似的警戒地看着她。
姜桃被他这反应唬了一跳,好笑地道:“你干什么啊?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而已,至于这样吗?”
沈时恩没吭声,把手里的盘子放到了桌上,但那行动间怎么都透出一股小心翼翼、不乐意再让姜桃触碰到他的劲儿。
姜桃无语了,寻思着怎么有种梦回洞房之夜,恶霸调戏良家大闺仔的错觉呢?
第89章
不怪沈时恩反应大,实在是上次姜桃把他折腾惨了,现在看见她的手联想到那晚的事,还不自觉地发怵呢。
毕生难忘的教训,委实不是大话。
姜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弟弟们在场也不好说什么,就只得先按下不表。
等用完了夕食,姜杨他们回屋写功课了,姜桃就把沈时恩拉住了。
“咋见了我比见了老虎还害怕?”姜桃笑着打趣,“你不是打虎英雄来的吗?”
沈时恩的手被她拉着,人却坐的远远的,正色道:“还老虎呢,听到这个词我都害怕!”
要不是见识过他在床笫间不知满足的索取模样,只看他现在这正襟危坐的,姜桃还真要以为他是个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呢!
她笑着啐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从前折腾我多少次了,还让我差点在弟弟们面前丢丑。我不过折腾你一回,怎么还让你记恨上我了?”
“记恨肯定是谈不上的。”沈时恩扬了扬唇,又忍住笑意,继续保持着无比正经的神色道:“只是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我折腾你是咱俩都舒服,你折腾我,那是故意让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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